骆廷礼架着满脸是血的顾皓桢走出代家小院,令守在门外的小丁有些错愕。
大概是碍于骆廷礼在场,小丁什么都没说,只回车上拿了纸巾盒,不停地抽出纸张递给他家老板。
骆廷礼不打算逗留,转身就要回去。
“等一下,骆总!”顾皓桢叫住了他。
骆廷礼原地驻足,徐徐回头,“顾总,我觉得你还是抓紧时间去医院看看五官吧!赫九那家伙天生蛮力,拳头没个轻重。”
貌似关心,实则幸灾乐祸。
顾皓桢一边擦脸一边走过来,止步于几尺开外,沉声问道,“听说你跟赫景尧有些不对付?”
骆廷礼似笑非笑,“你听谁说的?谁闲的没事来扒这种无聊的八卦?”
“当然是知情人士。”顾皓桢不介意被暗怼,“骆总,不如我们联手好不好?”
“联手?对我有什么好处?”骆廷礼居然毫无意外之色。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代知暖为什么不喜欢这个男人了。
顾皓桢不再擦拭脸颊,任残血留在上面,忖了忖才继续往下说。
“你帮我得到黛妮,我把整个赫氏集团原封不动地送给你。”
刚才在代家客厅,顾皓桢已经看出代黛是偏向于赫景尧的。
虽然他们之间隔着赫芷晴和代隽的两条命,但,也有两个即将出世的小生命在维系着他们的关系。
顾皓桢不确定代黛是否会跟赫景尧旧情复燃,可至少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他们不可能断得干干净净。
他得想辙把赫景尧彻底踩死,否则代黛是不会下定决心跟他在一起的。
而已经“置身事外”的骆廷礼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孰料,骆首富却笑着摇头,“不行,筹码太低。”
顾皓桢兴趣更浓,“不然你还想要什么?说说看,或许我可以给你。”
他相信世上没有人是不贪婪的,尤其商人,格外重利。
骆廷礼笑得灿烂极了,“如果你把赫氏集团和灿天科技一并打包送给我,我就考虑跟你里应外合,帮你抱得美人归。”
顾皓桢一听,顿时黑脸。
“骆总莫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大的胃口,也不怕撑着?”
骆廷礼耸耸肩,“没办法,我贪嘛!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就没有赫景尧爱小暖爱得深。他可以豁出命去,而你不行!”
最后一句,声音很凉。
顾皓桢冷笑,“听语气,骆总对同父异母的兄弟还是蛮欣赏的么!”
既然不能合作,那就索性挑拨,反正不做点什么是不甘心的。
“我和他之间的仇怨,这辈子是解不了的。”骆廷礼微微挑起跟他弟一样好看的欧米伽下巴,“可是我也绝对不会联合外人去搞他。莫说我们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就是冲着小暖肚子里的两个娃娃,我也有理由忍耐。奉劝顾总,若是真爱小暖,还是放手的好!你若放手,至少她能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能毫无防备地对你微笑,还有可能信任你、关心你乃至依赖你,何乐而不为?贪婪是向前进击的原动力,但也是毁灭美好的罪恶根源,别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才悔不当初。话尽与此,好自为之。”
长篇大论之后,转身就走。
顾皓桢鼓了鼓腮帮子,狠狠地将手中染血的纸团丢在了地上。
骆廷礼感受到了身后的怒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然,走进屋子,回到客厅,面对赫景尧时却仍然板脸。
“你是真行啊!不仅把整个赫氏集团都给搭了进去,现下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做哥哥的横眉立目指责道。
赫景尧没有回嘴,而是揪着已经不怎么挣扎的赫九一起坐下。
这么一来,反倒惹得骆廷礼更不高兴了。
“怎么不顶嘴了?人穷志短了?没钱就不敢跟我对着干了?怕我一指头把你摁死是不是?你不是很有能耐吗?啊?”
一句接着一句,有点猛戳肺管子的劲头。
赫景尧终于忍不住眯起寒眸回怼,“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
低气压袭来,兄弟俩又要开战。
骆廷礼正准备往前凑去,代黛忽然在卧室喊了一句,“哥,你进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她让你进卧室,没听见吗?”赫景尧咬着后槽牙,半是嫉妒半是愤恨地喊道。
骆廷礼伸出食指冲他弟做了个警告的动作,快步去了卧室。
代黛侧卧在松软的大床上,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布偶老虎,明明是个准妈妈,却满满的少女感。
骆廷礼弯下两条大长腿,蹲在床边跟她对视,温声发问,“怎么,心疼了?”
她要是敢承认,他就出去揍那家伙一顿。
把家产都败光了的完蛋东西,有什么资格得到她的心疼!
幸而代黛摇头予以否认,这才避免了一场殴斗。
“别告诉我你是为了姓顾的那个人渣而伤神!”骆廷礼眯起眸子,“那家伙配不上你!一点也配不上!”
心里又接着往下说道:这世上其实只有我是最配你的,奈何你这个小东西看不上眼!
代黛抱着小老虎往前拱了拱,轻声询问,“哥,不管我要做什么,你都会帮我,是吧?”
骆廷礼微微侧头,伸手耙了耙她的头发,“当然!说吧,想让哥为你做什么?”
瞧瞧,这就是他对顾皓桢所说的放手的结果,——被她相信,也被她依赖。
除了没法儿真枪实弹地肌肤相亲,所有收获都能满足他的心理需求,真的远远好过他们以前在一起时的状态。
所以说,骆廷礼才是最精明的那个人。
不过,他弟虽然没有哥哥精明,耍起手段却是无人能及的。
吃过晚餐,赫九去收拾餐厅,赫景尧跟在代黛屁股后面散步,亦步亦趋,谦卑得很。
在院子里绕了足有三四圈,“尾巴”终于开口说话。
“黛宝……,我跟赫九无家可归了……,从现在起,你得收留我们……”
伏低做小的姿态体现在赫阎王身上,违和感简直浓得要爆炸。
代黛止步斜睨着他,“住这里也行,不过房租和伙食费是要交的,一分也不能少。”
明知他身无分文还要这样挤兑,有那么一捏捏不厚道的嫌疑。
赫景尧却频频点头,“嗯嗯嗯,给,都给。我是没钱了,但是赫九有存款。据我所知,还不少呢!”
代黛怜悯地望了一眼屋子里的灯光,不禁为糙汉子遇人不淑而感到悲哀。
“等我生了娃、坐完月子,你就赶紧找工作、然后搬出去住,听见没有?”她凉声提醒。
赫景尧答应得妥妥的,乖得就像一只小绵羊,哪里还是雄风震天的老虎啊!
代黛却觉得难过,为那个已经“死去”的赫阎王而难过。
话说回来,同情心真是情路之上的大忌。
是以,当赫景尧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蹭进卧室的时候,代黛没有把他赶走。
——赫九强占了客厅的沙发,若是她不收留赫景尧,他就只能去院子里睡狗窝了。
当然,另外两间卧室是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去睡的,这没的商量。
赫景尧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内心百感交集。
一家四口可以睡在一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张床就是他赫景尧的家。
忍住上前搂着小女人的冲动,他又像曾经那样,拉着她的被角入睡。
时至今日,只要能跟她待在一起,对他来说就是天堂般的生活了。
有赫景尧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代黛,骆廷礼很放心,来代家小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骆廷礼好像非常繁忙,每次过来都是为了送东西,亲眼看看代黛,没坐一会儿就起身离去。
代黛也不挽留,随他来去匆匆。
赫景尧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几次透话,小女人都绝口不提。
日子过得很快,一个多月转瞬即逝。
最初赫景尧和骆廷礼都觉得代黛肚子太小,现在却开始惊叹于肚子的体积,不由得有些担心小女人能否带得动那两个疯长的娃娃。
代黛自己倒是不怕的,就是行动越来越不方便了。
为了减少妊娠纹的生成,以前她都是自己涂抹橄榄油。
随着月份的增加,想要好好涂油,且得费一番功夫,往往累出一身大汗,澡都白洗了。
赫景尧实在心疼得慌,便毛遂自荐,帮代黛涂橄榄油。
代黛犹豫良久,同意了。
当赫阎王第一次无障碍地看见准妈妈的孕肚时,笑得就跟个傻子似的。
任代黛踹他好几脚,仍然不躲不闪傻笑不停。
笑着笑着,他的眼泪便出来了。
然后,俯身亲上了孩子们的“房间”,泪水和口水混合着,涂得代黛满肚子都是。
“谢谢黛宝……,辛苦你了……,呜呜呜……”末了,大男人居然泣不成声。
代黛沮丧地放下已经抡起的粉拳,心想,看在他破产那么惨的份儿上,忍了吧!
结果,这下算是开了闸,赫景尧每天都要趁着抹橄榄油的机会跟孩子们拥抱贴脸。
为了胎教,代黛又忍了。
毕竟他是孩子爹,跟孩子多接触接触,总归没有坏处。
盛夏流火,代黛每天窝在家里,虽然行动不便,但是有赫景尧无微不至的照顾,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这天上午,久而不响的手机忽然叫了起来。
赫景尧在卫生间洗衣服,赫九在整理厨房,代黛便挺着肚子过去拿起手机查看。
没想到,居然是田午阳打来的。
念及他的身份,代黛心里“咯噔”一下,接通了电话。
“代黛,好久不见,你在哪里啊?”田午阳热情地问道。
“唔,我在老家樱城。”代黛没有寒暄回去,直接发问,“午阳,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田午阳顿了顿,再开口时嗓音自动切换到了公务口吻。
“是这样的,你哥哥的事情有眉目了,你抽空来一趟蔚城警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