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黛盯着赫景尧,在分辨可信度。
毕竟,他把十几年前的那个承诺给变成了屁话。
“我还能再相信你吗?”这是问他,也是在问自己。
赫景尧拧眉,拇指摩了摩她的下颌,然后放开。
“什么意思?我就那么容易食言吗?”
代黛未置可否。
她现在已经不指望烨哥哥来娶她做新娘,所以,也就不打算再提那个承诺。
那会儿他应该是十六岁吧?
一个十六岁的男孩,说他将来会娶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呵呵,这类故事,估计所有人都会当成笑话听,只有八岁的小女孩才会信以为真。
代黛的心里下起了毛毛雨,正好淋在那团火上。
那团烧得正旺的火焰暂时不会熄灭,但,苟延残喘不了几天。
赫景尧似乎看见了她的复杂心理,只是没能猜到她具体都在想些什么。
“要不要我白纸黑字写下来?是不是我摁了手印你才肯相信?”
如果她真的想要,他就真会这么做。
代黛轻扯唇角,“不用了,我相信你。不过,这段时间你不可以勉强我做任何事。”
“强做的爱不甜,我懂。”赫景尧直起身子,俯视着,“不过,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想了,别管我愿不愿意,只管来勉强便是。这句话,终生有效。”
说完,走了。
代黛又疲倦地仰在了床上。
她之所以妥协,不仅仅是为了端端。
还有,哥哥。
转来转去,有些事情又转回了原点。
想到端端,代黛赶紧起床,下楼去看孩子。
来到一楼客房,只见李姐正在整理衣物,却没见到端端的身影。
“李姐,孩子呢?”代黛紧张地问道。
保姆一怔,“哦……,被赫先生拎走了。”
这个“拎”字很形象,令代黛后背一阵发凉。
“你怎么能让他把孩子带走呢?”她焦灼地问道。
李姐不以为然,“我觉得赫先生挺喜欢端端的啊!”
很明显,保姆已经开始站队了。
从唐欣病重入院到去世,这位旁观者耳聪目明地见证了赫阎王的仗义。
也因此,她对他由惧怕转为欣赏,甚至,偶尔还有点小崇拜。
——钱多人帅,冷面热肠,没理由不遭人稀罕。
所以,当赫九代表赫景尧去接她和孩子的时候,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她完全自觉自愿地收拾行李,连孩儿他妈的衣服都给拿来了。
代黛没有跟李姐多说,转身出去寻找端端。
她不怕别的,最担心的是赫阎王将端端带离她身边。
如果那样,会要了她的命。
一路找过去,在客厅门口听见了熟悉的“咿咿呀呀”。
进门一看,赫阎王斜倚在真皮沙发上,小粉团儿则趴在他的胸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四目相对,感觉有点……小温馨。
“代小姐。”站在沙发旁边的赫九轻声唤道。
沙发上那两个却选择性失聪,都没有扭头看她。
“崽儿,再叫一声‘爸爸’,来!”外表成熟的那个在循循善诱。
“爸爸……”外表稚嫩的那个相当配合。
代黛走过去,弯下腰,伸手想抱孩子。
“你现在有力气吗?一会儿吃点东西,攒够了劲儿再抱吧,当心把小崽子给摔了。”赫阎王阻止道。
当妈的对自己没有信心,便改成坐在沙发上,伸手去接孩子。
“端端,到妈妈这儿来,乖……”
孰料,臭小子扭头看着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冲她揸起小手,而是流着口水念道,“妈妈……,爸爸……”
代黛眼看着那条亮晶晶的口水落在赫景尧的意大利衬衫上,不禁揪了下心脏。
这男的有点小洁癖,该不会因此而责罚端端吧?
谁知,口水都已经把衬衫给洇湿、布料贴在皮肤上、肉色都映了出来,赫景尧仍然浑然不觉似的。
“内个……,孩子给我吧,你去换下衣服……”代黛好心提醒。
赫景尧低头瞟了一眼胸口,吩咐道,“九,上楼给我拿件衬衫。”
赫九脚程很快,转眼就回来了。
赫景尧把端端放到旁边,开始脱衬衫。
代黛去抱孩子的时候,无可避免地看见了他的身体。
曾有过的欢爱都是在黑暗之中,包括两年前那几次,所以她从来都没有直观地打量过他的身材,只知道他的肌肉很硬。
此刻一搭眼,代黛慌得心尖儿直抽抽。
把身材练成了这副魔鬼状态,可见,他对自己也是够狠的。
赫景尧故意放慢了穿衣速度,并且用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甭管A面B面还是上面下面,反正都是你的!”
代黛赶紧收回目光,用哄孩子来缓解尴尬。
一旁的赫九则被齁到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boss嘴里也会吐蜜糖。
俄而,佣人把食物送了进来。
一碗姜丝面,一碗宝宝面。
昨天半夜,赫景尧在接代黛回小别墅的路上就决定把她们母子留下来长住。
跟着,他打电话给蔚城,让管家派几个得力的佣人过来,厨子和老妈子是最不能少的。
小别墅有了女人和孩子,像个家的样子了,也得有人伺候好他的女人和孩子才行。
管家办事效率极高,一清早就亲自送人过来,把佣人们都安顿在侧楼,并且做了详细的分工,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蔚城。
作为两朝元老,他得把赫家大本营给守好喽!
赫景尧为了让代黛专心吃东西,派赫九去把李姐叫过来喂孩子。
娘俩就在客厅里吃了起来。
姜丝面做出了五星大馆子的意境,好吃又好看,美味又养眼,代黛很喜欢。
宝宝面清淡可口有营养,虎头虎脑的端端吃得那叫一个香。
对此,赫景尧甚是满意。
吃得正欢、看得正酣的时候,何颂贤和陆尔哲来了。
这两人很有意思,不管谁想来见赫阎王,都会邀上另外一个。
貌似只有这样,才能增强抗击打能力。
“咳咳……,尧,我现在最想说的是八个字,——父慈子孝,妻贤夫安。”陆尔哲一坐下就忍不住大发感慨。
何颂贤冲他竖起大拇指,表示强烈地认同。
谁能想到赫阎王身边不止出现女人,居然还有个憨态可掬的小儿。
最重要的是,这个画面不要太和谐。
代黛充耳不闻,只管闷头吃东西。
赫景尧则挑了下眉梢,冷冽地回道,“有事说事,我想听人话。”
两位客人对视一眼,陆尔哲轻吁一声,“尧,我掌握了一条小道消息,顾皓桢也要竞买莱湾那块地皮。”
赫景尧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余光却在瞥着代黛。
代黛咽下最后一口姜丝面,让李姐抱着端端,她则端着宝宝面,一起离开客厅,去了客房。
女人和孩子走了,赫景尧眼中的那抹温柔尽数消散。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他拿起一支雪茄,在指间均匀地捏着。
“那你打算怎么办?”陆尔哲睨了一眼门口,压低嗓音,“估计姓顾的是冲你女人来的。”
赫景尧没有反驳这个说法。
自从在“虹裳”打过照面,顾皓桢就再也没有联系过黛宝,这很反常。
他不可能就此认怂,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在筹谋反击之举。
而莱湾那块地,便是最好的反击工具。
“尧,你打算如何应对?”何颂贤问道。
赫景尧冷哼,“抢女人,他不是我的对手;抢地皮,同样他也得落败。”
这可不是盲目自信。
赫氏总部智囊团打磨出来的收购方案是无懈可击的。
除非姓顾的贿赂相关要员、走非法捷径,否则,他就输定了。
在这个“打老虎、拍苍蝇”的时代背景下,赫景尧不认为官场上会有那种要钱不要命的白痴。
他的笃定令两位老友安心不少。
事关商业机密,他们没有细问,而是换了话题。
自然,聊完了正事,女人便是亘古不变的最佳谈资。
“尧,你和代黛这就算是正式同居了呗?”陆尔哲总是语出惊人。
何颂贤跟着加码,“咱们赫公子做好当爹的准备了吗?”
赫景尧用指肚梳理着浓眉,口吻透着一点点倨傲,“小崽子从第一次见面就喊我作‘爸爸’,估计是他娘一早就教唆他这么做的。不过,买大赠小也不错!”
谎话说得理直气壮。
他没有解释端端的身世,没那个必要。
稍后,赫景尧亲自开了瓶好酒,三人边喝边聊。
那边厢,代黛在客房陪孩子吃完面,让李姐带孩子玩会儿,她则回了楼上。
几经犹豫,才去包包里翻手机。
点亮屏幕,还有一点电量。
接着,打开微信,找出跟顾皓桢的聊天对话框。
之前有发过一个笑脸给他,就这么一条可怜的聊天记录也被代黛给删掉了。
又犹豫了片刻,她发过去一条文字信息。
“赫得知你参与竞购莱湾地块,可能会在背后下黑手,小心为上!”
顾皓桢几乎是秒回,“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后面加了个微笑脸。
蓦地,代黛隐约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
遂,慌忙给顾皓桢发去一个数字“8”。
赫景尧进房的时候,她已经把手机放回了包包里。
“干嘛呢?”他翘着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代黛反问,“何先生和陆先生都走了吗?”
赫景尧没有回答,径直奔向她的背包。
“唔?你怎么了?”代黛刻意掩饰紧张。
赫景尧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放在手心掂了掂,寒声问道,“怎么会如此温热?你做什么了?玩游戏?还是,给什么人发信息?”
这个男人,真的是,后脑勺和天灵盖都长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