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主卧房门外,赫景尧的指尖悬在门把手上方,良久才落下。
推门入内,走了几步,站定,缓缓抬眸望向床上。
一切都是慢动作,透着莫名的,谨慎。
然,偌大的床铺上面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呵呵,她果然不肯跟他躺在一起。
是因为姓顾的也在这缇岛之上吗?
灯光之下,赫景尧的眼瞳因为嫉妒和愤怒变成了深紫色。
他一步步挪到床边,顿坐在上面。
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连带着呼吸也不够顺畅。
这种感觉真特么的太操淡了!
赫景尧长长地呼气,希望缓解不适感。
可是怎么都不行,就是觉得难受。
又坐了会儿,他倏然起身,走出门去。
在次卧房门口停下,酝酿了片刻,推门而入。
不敲门,是想给小女人一个下马威。
谁料,进房之后一片静谧。
床头灯昏暗地亮着,想象中那道飞扑过来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赫景尧刚刚调整好的情绪立刻从失望演变成了愤怒。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畔,盯着已经睡熟的人儿,狠狠地喘了两口粗气。
她是真能睡得着啊!
偏偏,睡姿又是那么的娇憨可爱。
赫景尧马上警告自己,不要再沉迷于她的外在,否则,就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遂,硬下心肠,伸出左手,把小女人给捞了起来。
代黛被惊醒,睡眼惺忪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样子懵懵的。
“唔……,烨哥哥……”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嗯?”男人恨声质问。
代黛揉揉眼睛,“……”
“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让我饶过你哥,是不是?”声音更寒。
“……”代黛的脑子还是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是看在赫阎王眼中,这就是默认。
他猛地松手,把代黛掼在了床上。
代黛的手腕别了一下,痛得“哎哟”一声,立刻清醒了许多。
“即便心怀叵测,你还是要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就是拿准了我不会把你怎样,是不是?”赫阎王怒问。
“你在说什么啊……?”代黛皱着小脸儿,一边揉手腕,一边喃语。
赫阎王一听,简直要气冒烟了。
合着他怒火中烧吼了那么多,她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装傻充楞很好玩儿是不是?嗯?”
他要着了,快要把自己烧成灰了。
代黛窸窸窣窣坐起来,往前蹭着,伸手过来碰他。
“烨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别碰我!”赫阎王怒吼。
呃……,这三个字不是女人生气时的专用语么?
代黛便真的没有再碰他。
“不让你碰,你就不碰?是有多没诚意?!”赫阎王再吼。
呃……,“矫情精”破壳而出。
哄也不行,不哄也不行,代黛手足无措地抱着枕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气氛进入僵持状态,一个怒气冲天,一个束手无策。
没有势均力敌的气势,这个架是很难再继续吵下去的。
渐渐的,赫景尧的火气没有那么大了。
他扭脸看向别处,希望小女人能够抓住机会,过来哄一哄,给他个台阶下。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动静。
转头一看,赫景尧的鼻子差点被气歪!
——人家居然坐着睡了过去!
小脑袋瓜耷拉着,下颌抵在怀里的枕头上,小身子蜷成了一团儿。
当年在艾莎酒店,她就曾用这个姿势睡着过。
时隔两年,恶习不改!
是有多没心没肺?
不!
赫景尧摇头。
这女人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否则,明知他在暴怒,她怎么还能睡得着!
他的怒火又一次爆燃,真想把她就地正法!
可是,就在将要扑上去的一瞬间,赫景尧又攥紧拳头克制住了冲动。
她才过了生理期,身体还没有恢复好。
暴怒之下,他一定做不到温柔以待,搞不好会把她弄伤。
一想到她被病痛折磨时的虚弱样子,他咬了咬牙,转身出门。
下楼抽了支雪茄,赫景尧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
只是一点点,并没有很多。
他怕一旦上楼还会去找小女人,怕终究还会伤害她,索性就躺在沙发上熬时间。
良久,陆尔哲浪够之后回来了。
路过客厅,看见沙发上躺着个人,惊得差点跳起来。
走近一看是赫景尧,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尧,你怎么睡在这里啊?”
赫景尧起身坐着,指了指远处的酒柜,“去,开瓶红酒!”
“好嘞!”陆尔哲应了一声,颠颠儿过去拿酒、拿杯子。
随后,二人碰杯小酌。
“尧,跟你女人吵架了是不是?”半杯红酒下肚,陆大少问道。
赫景尧喷了下鼻息,不语。
陆尔哲笑笑,摇着红酒杯,透过猩红的酒液,望着落地灯的光芒。
“尧,其实女人都很现实,也很自私。她给了你身体,却未必会把心给你。又或者,她把整颗心给了你,却栖身于别人的怀里。很难有那种‘身心都给你、哪儿哪儿都是你’的女人。”
这席话,像是受过伤的人说出来的。
赫景尧听完,跟老友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要不你就收手算了!”陆尔哲劝他,“你在她这里,是既伤肾又伤心,何苦呢?”
赫景尧拿起酒瓶,斟满两只酒杯。
“说收就能收,那还是爱情吗?”说完,扯唇苦笑。
“爱情?”陆尔哲坐直了身子,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赫景尧,“你都三十多了,居然还相信爱情?尧,不要太天真好不好?你见过爱情那东西吗?见过吗?”
赫景尧不由得摇头。
的确,他没见过。
在父母那里没见过,在父亲和小妈那里同样也没有见到过。
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倒是有提过爱情这回事,她说她遇到了真爱,收获了爱情。
可是,她却被那所谓的爱情给害死了!
赫景尧端起酒杯,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
微酸的干红在口腔内漱了漱,然后才吞下去。
“尧,天涯何处无芳草,别再痴缠于一个已经生过孩子的女人,好不好?”陆尔哲明显有了醉意,“你喜欢可爱的、清纯的,大可以找一个学生妹啊什么的,嗝儿……”
他在酒吧喝了不少洋酒,这会儿又接着喝红酒,两种掺在一起,后劲儿超大。
酒量深不可测的赫景尧却十分清醒。
他并未向陆大少解释代黛和端端的关系,因为犯不上跟任何人交代端端的身世。
小崽子现在就是他儿子,将来也是,这事儿永远不可能改变。
他喜欢端端,一半是因为代黛,另一半是因为这孩子本身就很讨喜。
“尧,要不……,我明天带你出去长长见识吧!能够登上缇岛的女人,个个都是姿色非凡的绝品!等你见识过别的女人,就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了……”陆尔哲靠在沙发上,举起手,指指点点地说道。
真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通常情况下,男人之间缔结乃至巩固友情的最惯用招数就是一起做坏事。
吃喝嫖赌抽,甚或坑蒙拐骗偷,诸如此类。
赫景尧睨了陆尔哲一眼,“舌头都喝大了,赶紧滚回房间去睡觉!”
陆尔哲倒是很听话,费力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脚步瞒珊回了客房。
他从骨子里畏惧赫景尧,这是不争的事实。
并不是因为阎罗王有多狠辣、多可怕,而是因为阎罗王本事大。
正是缘于这一点,深谙儿子秉性的陆老爷子才放心让他跟赫景尧在一起厮混。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赫景尧是个靠谱的人,所以才会得到陆老爷子的信任。
陆尔哲走后,客厅里又安静下来。
赫景尧放下酒杯,接着抽雪茄。
烟雾很香,他却闻出了苦涩的味道。
没过多久,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色,紧跟着雷声大作。
随后,暴雨倾盆。
又坐了一会儿,赫景尧熄灭雪茄,起身上楼。
站在次卧房门外,他踟蹰起来。
外面雷声很响,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
如果他这个时候进去,她会不会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钻进他的怀抱求保护?
这样倒是皆大欢喜,他也就用不着再拘着了,顺水推舟,和好便是。
可……,万一她不怕打雷呢?
他就这么直通通地走进去,岂不是很贱?
尽管,他之前为她做过的许多事都已经够贱了!
不想“再贱”的赫阎王转身就走,几步之后,又返回了原处。
再……等等吧!
没准儿小女人正被雷声吓得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呢!
只要她弄出一丁点响动,他就冲进去,把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慰,然后和好如初。
毕竟,之前他那么一顿发火,她都软软的,没有跟他对着干,态度还是可以的。
啧啧,真是太会找借口了。
黛小妮那是软软的、没有跟他对着干吗?
她那是困的没精神好不好!
又在走廊里杵了半个多小时,雷声早就已经停了,赫景尧的内心彻底崩溃下来。
行,小女人,算你狠!
以后就算是天塌地陷、天崩地裂,我也不会把你抱在怀里!
赫阎王气势汹汹地剜了门板一眼,往主卧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