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九离开之后,陆尔哲追问赫景尧为什么要派人去监视顾宅。
“因为顾皓桢对那个女人满口宠溺,眼神中却毫无爱意。”
乍一听,赫阎王的回答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着边际。
陆尔哲鸭子听雷似的张着嘴巴脑补当时的情境,何颂贤却秒懂。
“尧,所以你怀疑那个女人是顾皓桢特意安排的烟雾弹?”何大律师问道。
赫景尧颔首,“不是怀疑,是确定。顾皓桢不会轻易喜欢上一个女人,而一旦他动了心,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追求的念头。”
作为旗鼓相当的对手,几面之缘已经足够了解对方的秉性。
陆尔哲又提出不同意见,“若是小嫂子真的藏在顾家,顾皓桢一定会加倍小心,怎么可能让小嫂子抛头露面?所以,你放多少人守在那里都是没有用的!”
赫景尧冷笑,“如果代黛执意出门,顾皓桢就一定不会阻拦。当然,就算是他想拦,也未必能拦得住。”
何颂贤跟陆尔哲对视一眼,各自在心里感慨,赫阎王要是想算计谁,基本上招招成功,没人能够幸免。
不过这次有点悬,因为对方是顾皓桢。
此时的顾皓桢,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正厅里喝茶。
侧前方,神色惴惴的女人垂手而立。
“芝薇,从现在开始,你调回新加坡分公司。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国。”蓦地,顾皓桢说道。
梁芝薇登时满脸委屈,“……,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敢问我为什么?”顾皓桢的口吻十分不悦,“你自作主张站出来,把原本很有把握的一件事给搞砸了。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你觉得自己能逃得过惩处吗?”
梁芝薇耷拉着脑袋,深知自己理亏,却还是想要辩驳。
“我……,我是为了帮你的忙……,再说……,姓赫的也没有拆穿什么……”
顾皓桢喷了喷鼻息,放下手中的小盏,睨了她一眼。
“帮我的忙?你能保证自己没存私心吗?有些话,我以前跟你说过不止一次,偏偏你不肯放在心上。今天我再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你还是当做耳旁风,就别怪我不念你父亲的旧情。”
稍作停顿,慢条斯理地把空盏斟满,才不疾不徐地转入正题。
“你比我小几岁,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存了什么心思,我都明白。但是芝薇,我得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对你,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都没有。甚而至于,我压根就没有把你当作异性来看待。如果你再存他想,只会坑了自己,懂吗?”
梁芝薇静默片刻,抬起头来。
“顾先生,您喜欢那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对吗?”
这句话,是鼓足勇气问出来的。
儒雅男人忽然凌厉地扬起眉梢,“没错。我爱她!”
是爱,不是喜欢。
“可是我看得出来,她并不爱您!”梁芝薇的神色倏然由凄凉转变成振奋,“……,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顾皓桢寒声打断,“就算她永远都不爱我,我也不会要你!你若还想维护你父亲的好名声,就给我滚得远远的,永世不要出现在我眼前!新加坡是个好地方,你去找个合适的华裔,结婚生子吧!”
梁芝薇的嘴唇抖了抖,“您、您……要我结婚生子?”
顾皓桢不语。
他不想再花费精力处理这件事,神烦!
梁芝薇悲伤地晃了晃身子,频频颔首,“好……,好……,我去新加坡,结婚,生子……”
嘴上这样说,双脚却牢牢地钉在原地。
顾皓桢不想理她,抬腕瞧了眼时间,起身离开正厅。
天井里,小丁跑过来,对他耳语道,“顾总,如您所料,街对面停了一大一小两台车。”
顾皓桢轻勾薄唇,“呵,反应够快的。”
“那……,我们怎么办?”
“等。”
“等……,等什么?”小丁不解。
顾皓桢收起笑意,“等天黑。”
随后,迈着悠闲的步伐,去书房办公。
那边厢,赫景尧也在等。
等顾宅的动静。
终于,天擦黑的时候,赫九兴冲冲地跑进来汇报。
“boss,顾皓桢出门了。我们的人跟了上去,确定他的车子是前往机场方向。”
赫景尧微微昂首,眯起深眸,“让人一直跟着,路上别动手。你现在立刻去机场,如果确定代黛和端端都在,就把人给我抢回来。切记,别弄伤了她们母子。”
“是。”赫九转身跑了出去。
陆尔哲打了个哈欠,起身,“可算是有眉目了!颂贤,咱们回公寓去睡觉吧,困死了!”
何颂贤也站了起来,朝赫景尧点点头,跟陆大少并肩离去。
客厅内就剩下了赫景尧自己。
他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越等越烦躁,便去落地窗前看景儿。
外面的夜色愈发浓烈,他那漆黑的双眸也随之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瞧眼前的形势,订婚这个环节必须直接略过了。
等把小女人抓回来,他就带她去领证。
她当然不会轻易答应,不过没关系,拿端端交换,她一定会妥协。
他的耐性已经磨平耗尽,只想要一个圆满的结果。
只要她名正言顺地成为赫太太,这辈子都休想从他身边离开……
蓦地,手机响了,打断了赫景尧的思绪。
他回到沙发前,弯腰拿起电话,接通。
赫九的声音隐隐地有点沮丧。
“boss,我在机场等到了顾皓桢的车。不过,从车上下来的人不是代小姐和端端,也不是顾皓桢。”
赫景尧听完,拧眉忖了忖。
“顾宅那边,刚刚留人了没有?”
赫九回道,“没有。两台车都跟去了机场。”
赫景尧听罢,长长地吁了口气。
“你回来吧!还有,你的人也都撤回来。”他寒声吩咐。
赫九有些犹豫,“boss,要不……我带人去顾宅那边盯着吧!”
赫景尧舒了口气,“姓顾的用了调虎离山计,你的人追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趁机离开了顾宅。所以,不必再监视顾宅了。”
说到底,还是棋差一着。
关心则乱,都怪他太急了。
“boss……”赫九有些不甘心。
赫景尧沉吟一霎,“这样吧,你只管回来,然后派两个人分别去盯着‘虹裳会’和丽景天成。”
赫九登时明白过来,“是,boss。”
收了线,赫景尧揉着太阳穴,回沙发上去坐上。
径直倒了杯烈酒灌进肚子里,却没能熄灭怒火,反倒是火上浇油!
“代黛,你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这样逃走了!嗯?就这样逃走了——?”
赫景尧咬着后槽牙诘问空气,话音未落,手中的空杯愤然砸在了矮桌上。
玻璃碎裂声过后,残片四溅,掌心和指肚都传来了痛感。
跟着,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
桌面上,地毯上,到处都是刺目的殷红。
他却没管伤口,而是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乌,再给我发一个悬赏……”
放下手机,赫景尧的心绪终于稍微平静了一点。
不过他还是没理仍在流血的伤手,继续倒酒喝。
当赫九走进来的时候,一下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boss,您这是何苦呢!您这样伤自己,代小姐又看不到……”糙汉子一边熟练地做包扎,一边忍不住咕哝。
赫景尧面沉似水,目光寒冽,“她是看不到,但,她能感受得到!”
与此同时,南都西郊的一栋小别墅内,代黛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很冷是不是?”顾皓桢轻声问道。
代黛摇头,“没有,不冷。”
时值初秋,暑热刚过,怎么会冷!
只是,心头莫名其妙地腾起了一阵寒意,令她不由得颤抖。
顾皓桢伸手过来,在半空中犹豫了一霎,终于将温暖的掌心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别担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到你!”
说话的同时,轻拍两下,然后利落地收手。
他总是这样,无论言谈还是举止,分寸都拿捏得十分得当。
“舅,给你添麻烦了!”代黛又一次这样说道。
顾皓桢歪头看着她,“从我进屋到现在,类似的话你说了大概有八九遍。黛妮,我们之间用得着这么生分吗?”
代黛赶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生分。”
男人依旧拧眉看她,目光却熠熠闪烁。
“我……”代黛略有不安地绞着指头,“我是怕他找你的麻烦!你知道的,那个人的性子……”
不用说透,大家心照不宣。
顾皓桢一改儒雅,铿锵有力地回道,“放心吧,他动不了我分毫!”
代黛咬着嘴唇没说话,心里却想:那个人宁折不弯,怕只怕你们会两败俱伤啊!
顾皓桢仿佛能够体会到她的心境似的,眉眼带笑来了两句,“难得我有心与人为敌,偶尔尝尝争斗的滋味,给日子添点乐趣,也没什么不好。从这个层面上看,我还得谢谢你呢!”
真是够会安慰人的。
代黛垮着脸摇头,“舅,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是觉得拖累了你。”
顾皓桢抿唇忖了忖,轻啧一声,“既然你非要这么想,那就答应我一件事,算是回报我出手帮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