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北面有一处人人皆知的踏青之所,每至春暖花开,总会有文人墨客来此饮酒作诗,留下无数令人回味无穷的佳作名篇。
今日这片文人风雅之地,搭起了巨大的比武台和观众席,各色各样的人鱼贯而入,他们被告知里面会决出传说中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
李圣宗早先是想在皇家校场里看,可抗不住群情汹涌。所以干脆大手一挥,在京郊建了个比武台与民同乐。今次没人上书指责他铺张浪费,连最苛刻的御史言官都举起双脚赞成,加上时间紧迫没了上下其手的空间,搭建工程可谓神速。
坐北朝南的贵宾席是给皇帝和朝中大佬们的,其他三面分别给了官员勋贵,江湖门派和一般平民。虽说是与民同乐,但比武场里三层外三层都站满了羽林卫,各个全副武装,打一场中型战役都够了。
毕竟今日整个朝堂都在这里,谁敢担风险?
“黄先生,你乃武林名宿,你说今日是朕的逆子能胜,还是你那黄铭徒儿能赢?”李圣宗问向陪侍在旁的黄世雄,其他朝中大佬纷纷侧目。
黄世雄弯下腰、低着头,不卑不亢地说道:“回陛下,草民没有亲眼看过七殿下的功夫,仅是通过一些传闻方才略有耳闻。若传言不虚,此战七殿下的胜算更大。”
“哦?你这么说不是为了给朕留面子?”李圣宗抚着胡子笑道。
黄世雄急忙解释道:“草民不敢。吾徒虽说枪法不错,可如果七殿下真的能单手提着一名大汉,那内力修为上七殿下必定远超黄铭,是以草民觉得七殿下胜算更大。”
皇帝到底没练过武,听得云山雾绕,只好点点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示意黄世雄退至一旁。
“咚!咚!咚!”
战鼓雷动,原本嘈杂的观众席纷纷安静下来。
鼓声过后,黄铭身着一套光鲜亮丽的银白战甲走上台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个人显得英姿挺拔,神武非凡,手中的长枪如一条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而另一侧,李正义仅身着练功服就上了台,连个护腕都没有。别看他神色轻松,实际上他之前已经选好了铠甲和武器,毕竟还没练成金刚不坏不是?可偏偏钟响了,那还用选?只得故作轻松地走了上来。
黄铭看到李正义的装扮登时就火了,分明是瞧不起他!可皇帝还没开口,只好忍着怒气,将手指关节攥得发白。
此时皇帝站了起来,四周全部跪倒大喊万岁,只有场中比试的两人握拳行礼。
“平身。”太监扯着嗓子吼道。
李圣宗很享受万民跪拜的一刻,心满意足地抬起双手坐了下去,而后太监又拿出圣旨对场中两人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此番比试乃大胤难得一见之盛事。今特旨武场之上无尊卑,生死之事由天定。尔等当一展所学,不可弄虚作假。望尔二人树榜样于朝中,扬雄伟于国外,钦此!”
“臣遵旨!”
旨意让李正义很不是滋味,其他都是废话,最重要的是告诉黄铭可以对自己下死手。奶奶的,到底是丫鬟生的,看黄铭那嗜血的笑容就知道小子有多开心了。当然自己也不能示弱,同样对他笑了起来,还很大声。
“你笑什么!”黄铭收起笑容生气道。
李正义故意提高了声调说:“我笑黄兄乃是个浪得虚名的大将。谁上战场穿得如此骚包,如此明晃晃的靶子,早就被弓箭射成刺猬了。看来关于黄兄冲锋陷阵的传闻水分不小啊。”
黄铭怎么会不知道这些战场常识,今天这身本就为了应个景儿,纯粹穿给皇帝看的。再说这里是比武场不是战场,管谁穿什么,李正义在偷偷置换概念。
不是谁都明白里面的道道,李正义一番话,引得四方大笑,把黄铭恨得是咬牙切齿,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废话少说!看招!”
黄铭一声暴喝,枪出如龙,一点寒芒直刺李正义面门。
对手含怒一击,李正义闪得险之又险。黄铭可不是那些混混,从小苦练的枪法,在盛怒之下,快如惊鸿,要不是李正义早已脱离后天武者的范畴,加上先前被几个非人的小伙伴摧残过,这一下还真有可能会出丑。
枪法不仅仅是横扫千军,大开大合,黄铭作为公认的枪道天才,深知其中三昧,直刺之后内劲一冲抖出一个枪花,枪尖如毒蛇吐信,直接带走了李正义胸前一块衣料。
众人惊呼之中,黄铭得势不饶人,瞬间提枪下劈,又在李正义衣服上划了一道口子。此后黄铭枪如雨下,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且一招比一招狠毒,全朝着要害招呼,李正义躲闪得甚是狼狈。
看台上的李圣宗渐渐有些不高兴了,原本指望一场龙争虎斗,现在怎么看都是自己儿子在疯狂挨打,没好气道:“黄校尉明显技高一筹,胜那逆子不过时间问题。”
朝中大佬们纷纷点头,可身侧的黄世雄却摇头说道:“恕草民无礼,在草民看来,黄铭输定了,不过是时间问题。”
“哦?黄先生有何见解?”皇帝眉头一扬又来了兴致。
黄世雄指着场中说道:“陛下,俗话说武争一口气,黄铭被七殿下言语相激,含怒出手,看似锐不可当,实际上准备不足,难以长久。”
“可朕怎么觉得老七只是在狼狈躲闪呢?”
“陛下,黄铭的枪法还是有独到之处的,七殿下吃亏在不熟悉。然七殿下看似狼狈,实际上并没有被击中过,甚至躲得越来越轻松,等黄铭枪势一老,气机一泄,我敢肯定就是他败北之时。您别忘了,七殿下可是手无寸铁,连护具都没有一个啊。”
黄世雄一番专业解说,贵宾席上的大佬们都开始对李正义刮目相看,皇帝更是重新挂上了从容的表情。
这番话要是被李正义听到,他肯定会对黄世雄竖起大拇指。战斗最重要的是发挥自己的长处,自己最大的优势在于先天纯阳内力,耐力持久,拖着打拼内力才是得胜之法。就他那几式王八游水的拳法,拿去跟黄铭拼招数纯粹是丢人现眼。
几合之后,果如黄世雄所说,黄铭怒而出手,看似一往无前,实际上枪势已经开始衰落,内力更是难以为继。
就在其换气的一瞬,李正义看准机会,手刀自上而下劈出,黄铭举枪来守,结果气力不继,手一松,长枪崩飞当场。李正义根本不管那长枪,双掌如神龙出洞直击而去,黄铭只好提双手来迎。四掌相接的瞬间,他陡然感到一股刚猛无俦的内力排山倒海般冲进手臂。
黄铭气息一滞,手臂一麻,立知不好,但也只能咬牙支撑。内力相拼除非李正义收功,不然让这股炙热的内力入侵经脉,自己肯定得受重伤,现在能消耗对方一分内力就消耗一分。
“铭儿败了。”黄世雄摇头叹息道。
李圣宗这外行也看出来了,因为黄铭已经面如金纸,嘴角眼角都开始流血。
生怕爱将就此折在这里,李圣宗紧张之下口不择言,大吼道:“逆子快住手!”
叫我住手?还当着天下臣民的面喊我逆子?
李正义瞬间就恼了,凭什么黄铭弄死自己就没事?还明发圣旨?再说这时候收力不是等于要伤自己?
去你妈的皇帝!凭什么老子就得听你的!
盛怒之下,内力和灵力竟自主融合,发丝般大小的银白元力轰出,黄铭立时倒飞百米,带着一路上的木板根根断裂,最后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两米宽的大坑,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惨烈的景象全场一时为之失声。
“逆子!竟敢下如此毒手!”
李圣宗第一个回过神来,开口就骂,场边的二皇子也反应过来,招呼守卫赶紧将半死不活的黄铭拖下去抢救,黄世雄救徒心切匆匆辞别皇帝,赶去救治自己的宝贝徒儿。
李正义冷冷地看向皇帝,平静地说道:“陛下明发诏旨说武场上生死有命,加之拳脚无眼,怎么在臣这里就变成下毒手了。”
周围的人们也觉得李正义此言在理,只是皇帝面前不好当面表示。
“黄卿伤重至此,你还敢狡辩!”
皇帝开始不讲理了。他在意的不是黄铭的死活,而是他开口阻止后仍旧管不了黄铭死活这件事。
“那陛下应该重发明旨,不然臣怎么知道到底遵守哪道旨意。”
李圣宗愣了半天,没想到一向怯懦自卑的七儿子,今天竟然敢言辞犀利地针对自己,连罪都不请?怒从心起,李圣宗一拍龙椅吼道:“来人!将这逆子给朕拿下!”
皇帝有旨,如有疑问,文官们可能会问一问,甚至顶一顶,可羽林卫不会,抄起家伙就把李正义围了起来。
“且慢!”
数人大喝,将众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几名儒士的护送下缓缓走进了场内。
老人就是前几日凤栖楼里的荀恒。李圣宗一见是老人家出现了,心下就道不好,赶紧行礼说道:“荀师怎么也来了,还请上座。羽林卫全部退下。”
不得不说羽林卫训练有素,来得快去得也快,顷刻间全部回归原来的岗位。
“敢问皇七子李正义所犯何罪?”
荀恒直接无视了皇帝的话,拄着拐杖站在场上一动不动,让皇帝很是尴尬。今天可是打着与民同乐的旗号,乃天下臣民之前,荀恒可称天下师,这一问他不得不回答,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此子重伤朝廷命官在前,狂悖无礼于后,是朕缺少管教了。”
皇帝到底是皇帝,知道荀恒不能力敌,尤其是道理不在自己这里的时候。于是打了个马虎眼,从犯上改成了家庭教育问题。
可要是这么好糊弄,老爷子也就不是荀恒了。只听老爷子不客气地问道:“重伤朝廷命官?陛下不是明旨诏谕场上无论尊卑,无论生死?至于狂悖无礼,敢问其到底口出何种秽言,有何犯上之语?陛下张口闭口逆子逆子,敢问皇七子错在何处?”
“陛下乃天下至尊,金口玉言。还请陛下为老臣释此疑惑。”
李圣宗被问得汗流浃背,今天要不把事给圆了,对自己的形象将是一次极大的打击。可一想到要给自己一向不喜欢的七儿子服软,气就不打一处来。
上次也是他的问题导致自己颜面尽丧,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生了这么个丧门星!
结果场面就这么冷在这里,除了两个最牛的人以外,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李正义也装作面无表情,只敢在心里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