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们头顶上方是什么？”
“天空!”
“天空外面是什么？”
“天空外面！”男子略迟疑，接着说：“天空外面是海洋，太平洋！”
“海洋外面呢？”
“天空!”
“怎么两个都是天空！”
“前一个是人造的，就是你天天能看见的，后一个是自然的。”
“我们能看见自然的天空吗？”
男子放下了手上的电子游戏，看着小孩说道：“能，但那里有黄风怪！想不想去？”然后继续自顾自玩了起来。
孩子脖子一缩，退回一步，自己到一边去玩了，父亲则继续惬意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静时光。
慢慢的小孩长大了，他渐渐知道自己住在一个叫黄海2号的海底城里，类似这样的海底城，黄海地区一共40多个。他知道了原本人类生活在地面，天天都能看到自然的天空。他知道了100年前地球发生了一场大灾难，人类被迫迁入地下。也知道了黄海2号地下有通道连接陆地，可以到达地表。在小孩11岁时，父亲因为海底隧道作业时意外遭遇塌方而离世。但母亲和奶奶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波澜，生活继续如湖面般平静。最大的变化是母亲更加沉默了，而奶奶更加唠叨了。
“活着就是受苦，活着不如死了。”奶奶天天念叨着，她的嗜好之一是囤货，她床下堆了足够吃三个月的压缩发酵饼和水，有些已经过期十多年了。奶奶另一个嗜好是躲在床下翻找检查自己那些食物，仿佛那些是珍贵的收藏。偶尔奶奶会从她的收藏中拿出一小部分分享给家里的小孩，但小孩转身边会把这些陈旧难吃的东西扔掉。妈妈也爱囤东西，不像奶奶那样疯狂。她除了食物，还有喜欢收集很多生活用品，甚至有打桩挖掘这样的奇怪装备。大箱小箱的堆在家里，把本来就不大的房间堆的拥挤凌乱。
那个小孩就是我，我一直十分不解她们的行为，我知道她每周领到的信用点和亡父的救济金足够家人吃喝，额外的部分完全可以用来改善生活，而不是买这些几乎用不着的东西。当我自己有了收入后，关于如何支配的问题，我和妈妈产生了巨大分歧。最后，受够压抑的我便搬了出去自己生活。自由的日子让我着实兴奋了一段日子，但时间一长虚无与寂寞便悄悄的搬来与我同住。为了排解无聊，我迷恋上了各种电子产品，后来我爱上了互联网上，但并不喜欢和他人社交游戏，只是乐此不疲的翻找着历史的秘闻成，为此我近一半的信用点支付了这些数据费。
2个月前，我在网络上遇到一个同好，他对历史的认识独到而深刻，给了我很大启发，他给我发过不少资料。1000年前，人类进入了工业革命，信息呈爆炸式增长，历史不再只是王侯将相的大事，各色的小人物也以不同方式、不同视角记录着社会的变迁和自己的感悟。对于后人，多样化的信息利弊皆有，它既丰富了我们的视野，也加深了我们的认识难度，特别信息资料还比较匮乏的黄海城。这位同好则用它自己的理解给我描述着过去1000年来的风云变幻，但近来我越发感到对方似乎在诱导我去了解一些事情。谨慎的我正准备与他疏远一些，但昨天他突然提出要见面，而且他最近就在黄海城2号。对此我也很惊讶，对他也有兴趣，礼貌的同意两人会面。
黄海2号临观街公共休息站，里面只有零星几人。此时正值下午，大多数人都在岗位工作，我溜出来后到这里找了个角落静静的坐着，等待与他的见面。少与陌生人交流的我还是十分紧张，没什么读报习惯的我专门拿起一份电子报，无心的点着。电子报内容乏善可陈，首页是庆祝本市上半年渔业产量又创新高，“没啥值得庆祝的，天天吃鱼，问道腥味就想吐。”我嘟囔着，想起来奶奶说他们小时候的主要动物蛋白来源是昆虫，感慨现在生活已经也幸福了不少。我把电子报右侧左上角放大，新元74年7月2日，我都不记得今天的日子了。可记住又能如何，这不过是一个平凡的日子，并没什么大事发生，亦如平凡的我。若不是生活太过乏味，我可能并没空闲和兴致来专程与一个陌生人会面。
“小伙子，下午好！”一个微胖的大叔走来，他左袖有个小小的鱼形徽章，那是我们约定的标志，我们认出了彼此的接头对象，相对笑笑。我想象中的接头客应该冷峻神秘，可眼前的大叔笑容可掬，使我对他的神秘感和兴趣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这里距海面130米，不分白天黑夜，也没有上午下午，完全看城市的灯光管理了！”我用一贯玩世不恭的口气回应。
“我叫陈宪，你就是莫雨声吧。”大叔笑着伸出了手。
“那是网名，我真名叫莫云乐。”我握了握他的手，略尴尬地说。
“云聚成雨，声谐为乐，名字不错。”陈宪坐下来说到，“首先，有缘认识你，现在对历史感兴趣的人不多见的，特别是年轻人。”
“我看不清未来，只能回头看历史了。”我回应道。
“你看问题角度很特别，还有自己的思考，不错”，陈宪竖起拇指，“你平常都有些什么爱好啊？”
大叔开始通过家长里短套近乎了，但我不愿多浪费时间，单刀直入的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别紧张，我想你肯定疑惑这个。毕竟我们联系两个月了，我也给你看了不少书和资料，却几乎没有介绍过自己。你肯定在猜测我的目的，放心！我没有恶意，这次见面就是来专程解释的。”陈宪笑说，“不过容我再卖个关子，上周发你的电影看了吗？。”
“看了，叫矩阵世界，剧情还不错，应该，我算一下，800年前的艺术作品。您的老古董真不少。”
“你觉得剧情这么样？”
“对于古人，还算有想象力的，就是有些幼稚，想象了机器人未来奴役了人类，并把它们精神锁在虚拟世界‘矩阵’中，一些人逃脱控制对抗机器帝国……”
“好，好”陈宪伸手打断了我的话匣子，“剧情我知道，你不用复述的。这个电影其实有关于我的身份。”
“咦！”我心上一惊，开始飞快回想电影情节。
“你觉得我和你能对应里面的谁？”陈宪不紧不慢的提示。
我看了对面叉手微笑的胖陈叔，脑海里回想起电影里那个黑人胖子，心里一惊，对面是个反政府！要命呐，怎么奇幻，故事里的事还能让我碰到，这大白天的他不会做什么吧，幸亏我选了个人多热闹的地方，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但两腿已经不住的打颤。
陈宪看出了我不太对劲，马上摆摆手：“小莫，你别想歪了。”他用手指着自己，故意笑了笑说：“我是正常公民，我只是想做你精神上的引路人。”
我定了定神，挤出了个尴尬的笑容，“你真不是？”
“唉，我还想营造下氛围，尴尬了。你看我这样像敢光天化日发展下线的恐怖分子吗？”陈宪双手把上衣撑开说着，身形显的更胖了些。“我正式自我介绍下吧。我是个教师，但不是当地人，来黄海城是访问游学的。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层身份，我是地表拾荒者组织会员SSO（Surface Scrounger Organization），
看着还在皱眉的我，他继续说着：“SSO是一个被各国排挤的边缘组织，但是合法被承认，已经成立70多年了，正常开展活动完全没有问题。”
陈宪身体向前一倾，郑重的对我说道：“我想邀请你加入SSO，你很符合条件，相信SSO也会吸引你，当你真正了解了它。”
我脑袋空空的，压根没听过这个组织，但感觉似乎挺不简单的。要真的坚持了70年可不得了，很多国家都在过去的艰难岁月中消逝了。庸庸碌碌几十年的我难道突然被天降大任了，在胡思乱想之时，内心也本能的想要抗拒。“SSO是个什么组织？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我提了个问题来平复心情。
“我们果然被排挤的很厉害！”陈宪感叹着，“这个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你去过地表吗？”
这位大叔果然是个教师，总爱启发式反问。我不假思索便摇摇头：“地表我没去过，我离开黄海2号的次数一把手能数过来。出去一次太麻烦了，毕竟地下城隔离区把这里与地表分开了，审批流程也很复杂。再说出去也是去海洋，去地表干啥，那里荒凉如火星，不适合居住。”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常识，地表由于100多年前的大灾变已经无法居住了，残存的人类最终在地底及海洋大陆架上定居，月球和火星也有人类居住，但只是和我们这些海底城市有些贸易往来，面貌也非常神秘。
“地表不是地狱，SSO组织的每个人都去过的，我们的宣誓仪式就在地表进行，那份悲壮肃穆我还历历在目。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陈宪声音大了起来，有些激动。“而且我们每年至少去一次，那里就是我们的圣地‘麦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