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来临后也并不消停,拜“光是黑珊瑚的养料”这句话所致,各地都发起了消灭灯光的运动,疯狂的人群打砸着所有发光的东西,声言要在夜里彻底杀死黑珊瑚。所有灯光暗下来后,世界各地的不夜城们变的漆黑一片,只剩下城市里外的众多火光把天空映红,那是白天还未烧尽的黑珊瑚。托克马克机场也应景的关了所有灯,梁仁帆和桑红叶在机场外找个僻静处躺下,看着漫天的繁星,感叹人类的渺小和世事的变迁。
第四天后又一个坏消息传来,托克马克机场与中国各大机场的航班都中断了,原因不详。桑红叶眼看回不去了,伤心的止不住哭泣,梁仁帆安慰劝说都没有用。他挖空心思也想不出办法,在万分焦急的时候,突然记起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离开了骚乱的人群,将求助发给了卡斯。不久之后,卡斯回信了,在了解情况后他表示来想办法。
黄昏时分,一架军用直升机降落在机场附近,梁仁帆和桑红叶在约定地点趁着夜幕登机了。梁仁帆回头看看下方不远处的机场,想想那里还有众多伤心无助的人,心中愁闷难言。
飞行员是一个年轻的中国士兵,他不回复梁仁帆提出的各种疑问,只是说这是上级安排的额外任务,2小时后,梁仁帆他们被送到了乌鲁木齐某军用机场。休息一晚后随着另一班军用飞机回到了北京。飞机上士官特意提醒他们,北京市受冲击太大,基本丧失了城市功能,现在基本为无政府状态,他们要做好足够心理准备,千万注意安全,如有机会去乡村地方会更好。梁仁帆发信对卡斯进行感谢,卡斯回复说他事情繁多,不便寒暄,若今后遇到紧急情况,再与他联系,也叮嘱梁仁帆要注意保护自己。
桑红叶和父母在北京南部相聚了,她从小生活的家园中国脑已经废掉了,这个世界最复杂的居住系统每天需要无数的人力、财力及资源去维护。但越高级就越脆弱,崩溃只在一瞬间。中国脑的不少人都离开去了其他省市,但更多无处可去的人在政府安排下在固安附近呆着,很快这里聚集了大量的人,形成了不少难民营,曾经中国最荣耀的一群人成了首批的难民。
桑父安慰桑红叶说,他在想办法联系去个安全地方,现在路上比难民营更危险,联系妥当之前还呆在这里好。桑红叶目前不想这些,她只想好好的呆在父母身边,去哪,干什么都可以。
与梁仁帆担心的相反,桑红叶父母并未追究梁仁帆和桑红叶的私奔,反而对他说了很多感谢的话,也表示在大难面前要互相扶助,邀请梁仁帆加入他们家庭。现在确实不是计较小恩小怨的时候,在之后桑红叶了解了更深层的原因:梁仁帆能在这种情况下联系军队飞机,远隔千里护送他们女儿回家的事,把桑父母震惊了。他们不敢冒犯梁仁帆,还希望能依仗他背后的能量。
黑珊瑚消息公布两周后,疯狂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最初的情绪宣泄后是一地鸡毛,社会的秩序在逐渐自发恢复。看着之前灰烬上生长出新的黑珊瑚枝桠,恐惧逐渐占领了所有人的心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白居易这句名诗也会让人感到窒息般的恐怖。
桑红叶周边有不少人开始制止周围人砸烧黑珊瑚,他们甚至把形态漂亮的黑珊瑚拿到住所上供,他们说这是幽冥地府三生石上的彼岸花。有些起度者口诵七印揭开的诗句,劝解人们在末世审批前皈依耶湖,佛教者们相传龙华三会将在第三极说法,召唤人们结伴前往寻访,结善缘,消罪业,得证果。木啥棱者比常人更疯狂地砸烧着黑珊瑚,阿软的旨意是消灭世间一切邪魔,黑珊瑚是最大的邪魔,荡邪魔者可好运。也有一些人白日遮蔽全身,黑夜聚众无衣一起吟诵着神秘的歌谣,被周围人戏称“恐日者”。信仰者虽然行为怪异,可他们的心理能得到片刻安宁,而众多的世俗之人只能在绝望中苦熬,一遍遍的唾骂马斯琴和碳虫工厂毁灭人类的滔天罪过。
近几日梁仁帆无事可做,他从地上捡起一株黑珊瑚看着,那微凉而滑腻的触手感,让他想起了数月前樱桃谷里第一次拿起黑珊瑚的那一幕,远古人类花了百万年走遍地球各处,而黑珊瑚借助人类便捷的交通网络只用了几个月便占领了地球,福兮祸兮,人类是自己败给了自己啊!周围路过的人表情怪异的看着梁仁帆,可能心里暗暗鄙视这个家伙,别人弃之如蟑螂的东西,这人居然还在仔细观摩。
回到难民营后,梁仁帆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李昂扬。他和他父亲来看望桑红叶一家。中国脑崩溃后,李昂扬一家进北京中心区找姑姑避难,现在大致安顿下来便来看望好友。
李昂扬主动和梁仁帆打招呼:“老弟,你现在算名人了,害人的黑珊瑚是你先发现命名的。”
“机缘吧。”梁仁帆说道。
桑红叶走过来说:“你们聊的不错吗。”
梁仁帆笑笑说:“还好!”
“我问老弟点事,你忙去吧!”李昂扬拉着梁仁帆到外面,从包里拿出一瓶牛奶递给梁仁帆说:“这原来很普通,但现在是稀罕货了。”
梁仁帆不知道李昂扬想干嘛,推辞道:“这不好意思。”
李昂扬把牛奶塞到梁仁帆手里说:“拿着吧,我们是朋友,客气啥。我想了解下你怎么发现的黑珊瑚,给我讲讲吧。”
梁仁帆爱给人讲,听说李昂扬有兴致,他便把自己碳虫工厂的遭遇说了一遍。
李昂扬连连点头后告谢离去。
傍晚,梁仁帆去找桑红叶时,发现她正和她父亲争吵。梁仁帆赶忙前去劝解。
桑父看见梁仁帆也叹道:“小梁啊,你看看这里是不是久居之地?”
梁仁帆说:“这里环境差,不知道以后政府有啥救济措施!”
“这么多人政府哪管的过来?得自救!”
梁仁帆点头称是,他认同桑父的说法,但斜眼看见桑红叶气鼓鼓的看着自己。也不好再多说。
桑父接着说:“人家李叔一家好心邀请我们去江苏乡下,这是救命的恩情,这疯丫头还死活不愿意!”
“他家没安好心!”桑红叶大叫,“李昂扬还和我说梁仁帆是‘零号病人’呢。”
“‘零号病人’!”桑父惊奇道,他不理解这个词。
桑红叶解释道:“就是,意思是梁仁帆是黑珊瑚的第一个携带者,把黑珊瑚带到了中国。我告他,小帆是零号病人’,我就是‘壹号病人’,你看好人能说出这话吗?”
桑父哑口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转头看看梁仁帆,发现梁仁帆在错愕地看着桑红叶,表情十分复杂。
良久,桑父开口了,“李昂扬这孩子确实被惯坏了!有点过度骄傲,但你也不该连李叔也一并打倒吧。你不小了,应该成熟起来。”
桑红叶没再反驳,可能刚刚一肚子的火烧完了,她轻呼着梁仁帆的名字,发现对方精神恍惚。
梁仁帆突然对桑红叶说道:“可能黑珊瑚确实是我带到北京的,我最早接触,衣服上……”
“小帆,李昂扬就是败家子,他的话你还真当回事?”
“确实可能是我携带的!”梁仁帆继续喃喃地说。
桑红叶抓起梁仁帆的手臂说道:“不是你的错,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梁仁帆抬起头,对桑红叶苦涩地笑了笑。
第二天,桑红叶看梁仁帆开朗了一些,就问他的情况,梁仁帆表示自己夜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红叶姐,我不是个信命的人,但黑珊瑚出现在我的身边并由我首先发现,我和它似乎冥冥有着不解之缘。解铃还需系铃人,解决他是我的责任,我原本一直在逃避,现在我要面对它了”
桑红叶摇摇头:“你真善良,这事已经很多专家在做了,他们的才智比你强得多,你单单依靠自己的力量大概率将一无所获。”
梁仁帆也摇摇头说:“我不是为了和谁比。只为努力一场,问心无愧!”
梁仁帆抬头看着远方萧索的景色接着说:“现在的人类文明就两个字:破败,身为文明的一份子,我的答案也是两个字:抗争!”
桑红叶轻吻了一下梁仁帆说:“我相信你,支持你,祝你成功!”
“我爸和中国农业大学的几个教授很熟,那里生物专业世界知名,他介绍你去,对你有帮助。”
“你真好!”梁仁帆抱住了桑红叶,他突然发觉自己不想去研究了,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陪着桑红叶,一刻不分离。理智又在提醒他,他的责任和使命。他松开了双臂,对桑红叶一笑,说:“谢谢!等我的好消息。”
“不用见外。”桑红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