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向工厂请假去文化部找关疗,希望找个人商量一下自己的处境。他不清楚关疗是否还在原单位,因为现在通讯已经中断很久,他想先去问问看。现在的交通也被管制了,但上面交代过要照顾梁仁帆,尽量满足他的请求。食品工厂协调了市政府,政府派了专车带梁仁帆进入了北京中心区。
幸运的是关疗仍在文化部,梁仁帆很顺利就找到了他。
“二黑啊,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关疗见梁仁帆来很意外也很高兴。
“我来一趟也不容易,现在管得太严了,我想来看看你,也找你咨询点事。”梁仁帆说,他见到朋友也很是开心。
关疗把他领入屋内,倒了一杯橙汁,递给梁仁帆说:“中央特供,别的地方喝不到的,除非家里屯过货。”
梁仁帆拿起来看看说:“饮料都得特供,人类被逼到墙角了。”
“墙角就好喽,悬崖还差不多。你找我什么事?”
“我被邀请去月球了!现在拿不定主意去不去。”梁仁帆说。
“太好了!”关疗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踱着步说:“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就在帮忙整理中国去月球的名单,但只是负责部分基础工作。”
看着梁仁帆露出微笑,关疗马上解释说:“你不要这样看我,去月球我是没机会的。”
“额!”梁仁帆也刚想问他这事。
“但我看了名单,发现没有你,我本人是很气愤的!”关疗边踱来踱去边继续讲,“你为人类做了多么大贡献,一人之功已经超过了多少智囊团和科研小组,他们很多人能去,你却不能!不过还好,你还是能去了。哥们很高兴。”
“你别激动,坐下说,是联合国联系我去的。”
“还是有明白人的。”关疗坐了下来。“不过,去月球的船票确实很紧张,月球承载能力有限,去得人多了养活不过来,几年后估计就断粮了。各国在联合国吵了3天,中国是分到了12000名额,而且一半还得让给建筑、机械,人工智能、医生、农业、生物等专业技术人员。只有这些人才能保障月球人在脱离地球资助的情况下活久一些。剩下的真是精简再精简。国家领导人、顶尖的两院院士、艺术家才有机会,有钱都没用。”
关疗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一开始选人混乱极了,各种难协调,之后总书记表态:‘忘记过去,面向未来’,不管以前有多大功劳,除非在未来月球有价值或这次黑珊瑚事件中有功的人才配登月,总书记带头孤身前往,不带一名家属。这才让工作进入正轨。二黑,你确实是符合条件的。”
“都是谁能去月球啊?”梁仁帆很好奇,但突然觉得这样问不合适,又说“你的工作保密,就不用透露了。”
“确实保密,但我实际也没机会接触外人,想说也没人听。其实大多数人你都不认识,我也不怎么认识,名人不多,名单还没最终确定。确定了会通知到人,但不能带家属,人们接到消息也都心情很沉重,也有人为陪伴家人放弃了机会。”
梁仁帆听到这里,心中泛起苦涩。关疗没有注意到梁仁帆的表情变化,继续说着:“我能记住的就是中国第一的食品公司鱼羊大食品董事长汤有余和他儿子总经理汤如品两人都获准登月,太阳沉睡计划一开始他们就主动捐出全部食品工厂的流水线和相关技术,配合政府改造。”
“还有一个关键因素是全国军事化管理,消息封闭得很严,这套做法有些野蛮但很有效,相对外国就乱极了,很多小国都处于无政府状态,得联合国维和部队出动,现在全世界各地都在学中国的经验呢。”关疗侃侃而谈。
“唉,都是我在说了,不好意思,你找我是什么事?”关疗抱歉地笑了。
“没事,听你讲挺好的,每次我都能受益匪浅。我这段时间就是在工厂听话干活,别的事情都不知道,听你说完,别开生面啊。”梁仁帆顿了下,有些不好意思,“我吧,有机会去月球自己也高兴,但桑红叶一人留下我不放心。”
“哦,这样啊,嫂子可以留给我照顾吧,影视剧里嫂子都是留给兄弟照顾的。”关疗看着张大嘴的梁仁帆说,“开玩笑的,我已经被拜托照顾几个领导的家属了,想帮忙也没条件。桑红叶父母在吧,你有啥不放心的?”
“是的,可是…”梁仁帆支支吾吾地说。
关疗指指自己的胸口说:“你需要过自己的坎,主意得你拿,地球得救了什么都好说,地球要真完蛋还真是有区别的,两个人死或你自己活,你得二选一了。我没法帮你选。”关疗说完沉默了。
梁仁帆嘴唇微动,但没有说话,在安静的空气中他的呼吸声听起来越来越重了。
一会后,关疗打破了沉默,他一摊手说:“好吧,你诚心找来了,我帮你求求神吧。”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三个铜钱。
梁仁帆好奇问:“你这是要干嘛?”
“中国传统智慧:周易,这秦是代铜钱秦半两,东西越古就越灵。这是真货,很稀罕的,我帮过一个古董商大忙,他才送我的。”关疗掂着铜钱说。
“你还会算命!”梁仁帆更惊奇了。
“不是算命,命由天定,你这是运,不靠算,靠问!你别问我了,我得问天。你不要乱说,也不要乱想,听我指挥。”关疗对张口要发问的梁仁帆一股脑的解释。。
“好!”梁仁帆应着。
“你想问的是人类输赢还是你该走该留?”关疗走到房间中央的桌子边问。
“我的去留吧。”梁仁帆说。
“好。”关疗一鼓掌,念念有词说到:“明白的事交给逻辑,难解的事交给概率,概率背后的启示,来让我们听听神的声音。”关疗边说边手腕一甩,三枚绿色铜钱在桌子中间转了起来。嗡嗡作响。三枚铜钱无规律地在桌子上左右滑动,像那不可琢磨的三体问题。梁仁帆看着时近时远的铜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桑红叶,芸芸众生的拼命努力都如自旋的铜钱,走向何方不由自己,只是一旦停转也就不会再移动了。
梁仁帆思绪恍惚之间,关疗突然出手拍向铜钱,随后抬起手说“坤象!”关疗捡起铜钱掂了掂又一甩手,三枚铜钱又一次在桌子上嗡嗡的转了起来,“离象!”关疗又把铜钱拍在桌上说。“离上坤下,晋卦。山西简称那个‘晋’”
“这,这连我是哪的人都能算出来啊!”梁仁帆啧啧称奇。
“人家是晋升当官的意思。”关疗轻叹解释,原样又甩了两轮铜钱,“变卦是旅卦,变爻是第三爻,好巧啊!”
“算完了!想听听什么结果吗?”关疗抬起头看看一脸懵懂的梁仁帆。
“你先告我你啥时候学会的这些把式?”梁仁帆说。
“看古书呗,这是我立身的本事之一,上面人都喜欢这个。”关疗解释。
“你以前一句也没提过你会这个。”
“和你们说,让你们鄙视吗?你们都不信这些,肯定觉得我在招摇撞骗!”
“领导信这些?”梁仁帆还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