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
当桑红叶第5次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的时候,她第一次深深感到了恐惧,寒意深入骨髓。她感觉危险正在从四面八方涌来,自己却无处躲藏。她不由得感慨盲人真是生活苦难啊!醒的时候,桑红叶也开始用收音机与陌生人交流,大家都是相互告慰鼓励,听得多了反而有种苦涩的无奈。她还听了一些自己曾经读过的世界文学名著。但心情始终放心不下来,急躁而焦虑的感觉总是如影随形。
第五夜:
梁仁帆刚来月球城的前几天都和侯补团队呆在一起。一起培训月球生活知识,偶尔做一些跑腿打杂的事。替补团队的人大多都是对黑珊瑚研究及‘太阳沉睡计划’捐助贡献的富人及家属,他们大多不认识梁仁帆,也对他能前来充满不解,在休息期间一些茶话会上,他提到自己的事情往往能震惊四座,月球上也有些活动邀请他参加,梁仁帆很快便在月球城小有名气。而今天卡斯专程来找他,月球城基因食品组缺乏人手,他想到了梁仁帆的专业和对碳虫的探索,力荐由梁仁帆前往。梁仁帆听到消息十分欣喜,他一直梦想做生物科研的工作,食品研究虽然不是纯粹的科研,但也接近了不少,因此欣然答应前往。
梁仁帆在基因食品组的工作正式展开了,他跟着一位叫汉娜的美国大姐,做她的助手。汉娜的工作简单说来就是人造肉,利用基因嫁接表达批量生产各种动物的组织细胞,制造各种不同部位、不同纤维结构,甚至完全新创的肉。这并不是一个多高端的行业,但月球运输及饲养动物肉制品成本较高,人造肉在这里有市场,需求旺盛,相关研发水平也领先地球。
人造肉研究工作并未参与目前的大事件,梁仁帆一开始以为是类似碳虫工厂的工作,但实际工作内容的严谨性远超梁仁帆的想象。他的知识储备及技能应对工作非常吃力,月球城工作多年的汉娜性格外向,对刚来的小兄弟十分照顾。梁仁帆在她的耐心指点下努力熟悉新工作,闲暇时间,汉娜和他讲了月球城的一些大事,包括不久前的流血政变。梁仁帆这几天碌碌无为的无聊感也逐渐消散。
第十夜:
这一天上午,梁仁帆发现一向开朗的汉娜突然严肃起来,脸色也遍布疲惫,梁仁帆也不敢多说,只是闷头干活,上午休息时候他试探地问道:“汉娜姐,你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
“梁,你相信有外星人存在吗?”汉娜不答反问。
这个问题梁仁帆在中学时候常和同学彼此互相抬杠,记忆中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他想想说道:“这个问题,我高中生物老师的观点给我启发很多,有点啰嗦,汉娜姐想听吗?”
“说说看吧!”
“老师他说地球生命目前经历过三个阶段的大型进化,第一阶段是细胞的出现,以可复制RNA的出现为起点,在真核生物的出现达到顶点。特点是RNA,DNA携带的遗传信息对蛋白质大分子进行精确制造控制,在微观层面上适应并改造环境。第二阶段是多细胞生物的出现,以寒武纪生物爆发为起点,到哺乳动物的繁荣时达到顶点。特点是细胞分化形成的多种组织器官,并由神经系统协调控制,使生物可以适应宏观环境并对其进行改造。第三阶段是智能的出现,以人科动物的出现为起点,目前还在发展初期。特点是大脑发育使个体产生抽象的想象力及自我意识,可以进行复杂群体协助,对地球乃至太阳级别的天体加以改造。
“再往后呢?”汉娜听得津津有味。
“按照生物老师的猜想,是以星系为单位的众多高等级文明的相互协助,能力足以改变时空及宇宙走向。”
“那就是有外星人了?”
“也有可能是人类自己拓荒,但宇宙太大,交流困难,走出去的新人类就像离开非洲的猴子,和老兄弟就不再是一个物种了。”
“很不错的看法。”汉娜赞道,“但我觉得担负拓荒宇宙使命的肯定不是人类。”
“啊,为什么?”梁仁帆不明白汉娜为何说的如此肯定。
“因为人类会把自己搞死,即使这次侥幸活下来,也躲不过下一次危机。”
梁仁帆听了感觉有些哭笑不得:“您对人类这么没信心啊!”
汉娜忧伤地说:“其实人类自己咎由自取被罚也活该!只是连累了地球的其他无辜动物。我昨天梦见了自己去了动物园,那些动物都可怜的看着我!”
梁仁帆自己压根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人类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在这一个月的黑暗中,准备充分的人类尚且难熬,那依赖阳光的植物和变成瞎子的动物可怎么活。怕是以后迎接人类的是遍地的枯黄与尸体,他开始为自己提供的方案懊恼起来。
“我刚刚很低落,和你聊聊已经好多了,谢谢你啊!”汉娜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副扑克牌说,“这个送你吧,我拿着也是伤心。我在地球时候真应该多看看他们,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梁仁帆接过来,每张扑克牌上都有着一张手绘的哺乳动物图,每只眼睛都清澈无比,好奇地看着外面,看着他,梁仁帆的眼睛顿时湿润了。
“梁,怎么你也变成我似的,伤心会传染吗?”
“没事,我很好,这个礼物很珍贵,我很感动!谢谢您。”梁仁帆说,“汉娜姐,这些动物有机会重生吗?人类不是绘制过很多动物的基因图谱吗?”
“这个我还了解一些,原来认为基因可以表达的有效部分只占基因序列的10%左右,剩下的冗余基因用处不大。在人类耗时几百年对6千种生物基因图谱测定绘制后,发现冗余基因中隐藏着大量与其他生物相似的基因,所有动物都存在这一现象,而且同一物种不同个体的冗余基因的信息差异实际很大。现在较公认的推论是人类群体携带有几乎地球大部分生物的有效基因,这些基因分散与人类的每个个体身上,其他物种也是一样。”汉娜解释。
“那每个物种都是全息的,携带一整套地球生物基因!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梁仁帆惊奇到。
汉娜继续解释道:“是的,这个理论补充了达尔文进化学说难以解释的生物灭绝与突变式进化,例如著名的寒武纪生物大爆发,单细胞真核生物在数十亿年里已经积累了多细胞生物需要的各种基因,只是缺乏一个引导表达的机制。但由于涉及的信息量太大,目前还无法完全证实,仍是猜想阶段。基因是像字母一样的一阶材料,记录基因排列表达顺序的引导信息是二阶材料,这才是生物多彩的本质,而且这些信息很多都隐藏在每个人体内。”
梁仁帆继续问:“那生物基因图谱的绘制工作呢?被搁置了吗?”
“是的,这个工作失去了预想的价值,人类新的工作方向已经转向群体基因库了。虽然基因图谱测定绘制遇到障碍,但百年积淀也有不少的成果,其中之一就是找到了直接引导家畜细胞分化肌肉及脂肪细胞群的方法,就是我们要做的分子人造肉课题。”汉娜说。
“那碳虫呢?”梁仁帆想到了什么。
“也是类似的成果,这个课题很大、很宽,就像早期直立人对地球的探索改造,大家都只能在各种领域开始研究,彼此关联和借鉴实际很小。我个人对碳虫的了解也非常浅。”汉娜说。
“已经很专业了,比我这个在碳虫工厂工作的人强多了!,您说的这些让我别开生面啊!”梁仁帆感到自己的认知快被颠覆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坚定了他在这里探索的决心。“那人类以后恢复生态圈的繁荣还有希望。”
“等人类先活过这一关吧。”汉娜幽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