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细眉“噌”地从床上站起,纤手向外一指:“你给我滚,以后再不要来了,滚啊!”
上官筑沉脸穿好鞋子,拿起自己的包袱大步朝门外走去。
柳细眉看着男子清瘦修长的背影,一滴闪亮的泪狠狠地砸在手背上:上官,柳细眉与你永远只是外人么?
门口小婢女妆儿进来通报道:“钱老爷来了,妈妈让我来跟小姐说一声!”
柳细眉抹去眼角残留的泪痕,自嘲一笑:是啊,自己只是一个卑贱的风尘女子。到了这种地方,还有什么资格去奢望真情呢?
一念至此,吩咐道:“你先去跟妈妈说一声,待我梳洗一下,马上就到。”
上官筑独自一人挎着包袱走在往城西去的街道上,有衣蓬面垢的小乞丐站得远远地望着他。掏出一把碎银子,捡出一颗个头较大的走过去递给那个小乞丐,不禁想到自己小时候和宋清侬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候自己和宋清侬都没有名字,自己只是叫她“丫头,丫头”。
“丫头,馒头,给你!”
“丫头,你冷么,把手给我!”
“丫头,你看,我捡到一双新鞋子呢,不过是女人的,我可不喜欢,给你吧!”
他记得丫头五岁之前,都是很胆小的,每天躲在自己身后,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可是后来这个总是被自己保护的小丫头,在一场恐怖的大瘟疫中,却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她不再胆小,被人欺负了也不再忍气吞声,到现在他都不明白一个发高烧快要死掉的小姑娘醒来后居然会变得那么彻底?
那场可怕的瘟疫,夺走了无数百姓的性命,而他们两个小乞丐却安安全全的活了下来,因为他的小丫头告诉他:要想活命每天都要去城外离河里洗干净身子,宁愿饿肚子都不能吃捡来的食物。所以他俩每天跑到城外轮流下河洗完澡后,就从水草中摸田鸡小鱼小虾等烤了吃。过了六个月的“野人”生活,大难不死的俩人自此一闻到腥味就会呕吐!
清河馆到城西的路途不算太远,上官筑又是练过武的人,所以很快就来到宋清侬住的地方,不过先前的一把银子也都散尽了。
上官筑轻车熟路的推门而入,院子里两株梅花开得正旺。就像大多数久别归家的游子一样,上官筑见到熟悉的院落,嗅着熟悉的气息,脸上露出少有的温暖的笑:“丫头,我回来了!”
宋清侬和春眠齐齐停下手中的动作,迎到门边,宋清侬看着男子,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这个陌生的世界,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的!
想是这么想,说出嘴的话依然如往日般的不咸不淡:“这次出去,时间好像有点久!”并不是她宋清侬在装模作样,实在是因为活了两世的她,似乎早看淡了一些东西!
上官筑乐呵呵的进屋,从春眠手里接过一盏热茶暖了一下手,正色道:“嗯,这次师父那边事情很多,我帮着料理了一下,所以就耽误了好多时日。还有师傅让我转告你两个字‘勿动’,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宋清侬一愣,心里有一些了然,不过仍然摇摇头:“怕是老先生又看出什么了吧,也许时机没到,时机一到自然会知道是什么意思。与其在这毫无头绪的瞎猜,还不如省点力气做些别的!”
上官筑笑道:“对极了,你闻闻这次的‘月溶’有没有上次的好?”
宋清侬也不接过,只就着上官筑伸过来的酒坛子嗅了嗅:“凑合吧。”
上官筑腾出右手爱昵的在宋清侬额头上弹了一下:“你也太苛刻了吧,我费好大劲才找到这么一坛呢!”
春眠在旁边起哄道:“上次清姐不也说筑少的酒不好,可是后来也不知是谁一个人偷偷躲着喝的?”
上官筑立马做出一副很八婆的样子,睁着一双贼亮的眼问春眠:“真的么,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啊?我可认得?男的女的?哦,对这种酒感兴趣的十有八九是女的,那她漂亮么……”
宋清侬看着春眠和上官筑在那打趣自己,也不说什么,可是嘴角噙着的笑告诉了所有人此时她的心情是如何的好!
但是,这样的美好日子自己还能过多久?或许应该说,天下苍生的安稳日子还能过多久?
晚饭后,春眠收拾好一切,回到房中睡去了。小丫头喝了不少酒,怕是此时“月溶”的后劲开始发作了了吧!
宋清侬在书房里看着摊在桌上的一幅地形图。上官筑推门进来的时候,正见女子皱着眉头思索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些事想不出就拉倒,不要硬逼着自己去想,看你,也不怕引了老毛病!”
宋清侬似乎知道他会进来,干脆连头也不带抬的,淡淡的说道:“你也说是老毛病了,那还怕什么!”
上官筑动动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表情变得无比恼愤:十岁那年,自己一时冲动和一群公子哥发生冲突,受伤后被那群畜生们扔进刺骨的离河里,而宋清侬为了救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好不容易把自己拖上了岸,小小的女孩子却从此留下了头痛的病根。
那一年,宋清侬只七岁不到。
宋清侬见他没有动静,只好自己说道:“这是整个皇宫的分布图,钟师姐派人送过来的。东海军已经从沧州拔营了,先锋将军就是世子齐晋,他的手段你是了解的,只怕古沧没有人能挡得住他!老先生送我的那两个字,怕是和这个有关!”言下之意就是只要自己不出手,古沧是挡不住齐晋的进攻的。
这话说的在别人看来确实有些托大,但是上官筑没有一点轻视她的意思。一起长大的两人在一起经历那么多的成长坎坷,对于彼此的事情怕是比对自己的事情看得都要清楚。那他上官筑如何会不清楚眼前女子那惊人的军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