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假如明天会死，你会选择逃避吗？亦或是你会和我一样无所畏惧地用自信震醒别人被吓呆的灵魂。我曾有幸和死神对峙，会害怕，会勇敢，会顾影自怜，然而不会逃跑。也许经历来源于现实才会让人相信，然而他**已不再恐惧流言。记起信乐团有一首歌叫做《死了都要爱》，听过之后才发现原来旋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昂。死了都要爱，那活着的时候干什么去了？此刻我站在勤生厂空旷的广场这里，忽然间很想你。
或者你会很在意别人曾经无心的一句中伤，会以为那是构成你我间的威胁，但那时我肯定早已经放弃。我不是一个完全创新的人，但思绪像风，被吹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想想那个时候人还在富东，整天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一排排高大的棕榈树发呆，想象它有一天被人砍伐的情景，谁知从头到尾根本没人动它。就如手中这篇一年前就预备动笔的《南风》一样，推迟了整整一圈年轮，才发现这急促的结果并不见得此就比预先的要好。我只是不甘心未完成。
有时生活就是这样，从不解释原因，只会在拼命忽悠你以后，再献上一个无可奈何的结果。很多事情明明和我们无关，却偏偏又拣中我们充当不安分的路人甲，还不许我们口出怨言。于是内心总会有不甘的时候，身边的朋友说这是我个人欲望太过强烈的缘故，所以不要去理它。而我自己的想法则有所不同。
现在你不在这里，这只空空的卡通杯仿佛一下子被人抛弃，无人再加看歔。你还会回来吗？或者你还会回来收拾行李。无论怎样，我都不是很肯定，不过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彼此曾经眷恋的心。
谨以此文献给远在茂名的刘烨，并祝福伊人早日康复。张彧，2012年6月3日傍午。
我推开门的时候，时间刚好是下午三点，外面的太阳光仍旧很强烈。这个天台上有一间蓝色的小铁屋，是勤生厂维持整幢大厦热水供应和堆置废弃杂物的地方，据老人们说，可能已超过十五年。铁屋的旁边有三个高压供气的设备，尽管其中两个已经损坏，但仅剩的一个，仍然不分昼夜地在发电机的牵引下旋转，一直发出振聋发聩的嗡嗡声。站在涂满深褐色油漆的屋顶，朝下还可以看见一楼码头处停靠的那辆巨型红色货柜车，里面往往载满了各种薄膜、纸箱以及准备运往日本和澳洲的塑胶DVD盒。利用叉车搬运或卸载这些货物，三楼内运部的同事们将要在货柜车旁边为此折腾好长一段时间，然后等天黑，或者一切尘埃落定。这里天气好的时候万里无云，坏的时候乌云蔽日，但假如你站在此处不动，就刚好可以眺望到东坑镇上高高低低排满许多建筑物的全景，就如同站在这座城市的圆心处一样拥有最为广泛的视野。而现在除了完全看不到候鸟的踪迹，除了偶尔会闻到海水的气息，我还知道眼下这座凤凰城刚好处在地球的北回归线附近，在不久以后，炙热的夏季将会随着粗暴的台风一起马不停蹄地朝这里赶来。我想，大概到那时，自己将会在凤凰城度过仅剩的下一个生日。
接到老爸打来的电话是在当晚的七点钟，他告诉我现在病得很严重，腰部以上的脊椎有时疼得无法翻身。我只好一边安慰他，一边承受他一直反复的啰嗦，并告诉他上个月他说的那种泰国进口药，我已经托昆明的朋友去打听，算算该有回音了。老爸说的那种药叫做“娜莎”，是专门治疗风湿性关节炎的口服药。此时收音机里正在播报一条简单的新闻，说考场设在香港的SAT考试已经开考，总分数要达到2100分以上，才能获取报考常春藤名校的资格。
接到刘烨的电话则是在第三天的中午，我正准备去食堂排队打饭，而伊人正躺在卧室的床上玩愤怒的小鸟。她在电话里埋怨中国移动害她手机欠费，无法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报平安，上Q又很费gprs流量。刘烨告诉我，回到家后亲人特别照顾，简直到了饭来张口的地步；现在茂名正处炎夏，酷热的天气逼得人只敢躲进空调房里享受凉爽的空气，连说话都要小声；而每当看着娇艳红透的荔枝在自己眼前晃悠时，自己就暗吞许多口水，仿佛肚子里的蛔虫又开始变得不听话了。
我没有再说话，心里开始想象她在电话那头扮演鬼脸的样子。算算我和刘烨认识的这段时间，就好像真的如做了一场梦。她没有心机，整天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自己胖嘟嘟的脸上，明眼人一看就可以感觉到她的透明。想起自己知道“年例”这个词，最先也是由刘烨告诉。那时她说在茂名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过年例的习惯，类似中国古代吃百家饭一样，春节的时候可以放纵地从街头吃到街尾。我当然很好奇，因为我的家乡远在湖南的湘乡城，那里只有过年，却并没有年例的风俗。于是我有些羡慕眼前这个呆呆的女子，不知在她心里是否还装着其他许多新鲜的事物。在我看来，能够安心读书并实习有老师批评和监督，在外工作遇到困难时有许多朋友陪伴和帮忙，在家休息和访友还有亲人照顾和支持，就算是极大的幸福。于是我笑着在电话里回击伊人，自己拥有着幸福就行了，别老拿出来显摆，小心别人眼红。直到我挂完电话才发现原来昨天的车间日报表被人压在桌角处的那瓶乳酸依沙吖啶溶液下，害我找了好久。这是一种用来消毒皮肤的清洗液，此刻黄灿灿色的外壳就像一只缩小版的垃圾桶。
我叹了一口气，开始重新整理这两天的产量报表，我必须赶在三号之前完成这些工作，因为六月四号将要出货。按理巨大的透明窗户该无法反射光线，可我不仅在这块三米见方的双层玻璃里看到自己抬头的影子，还看到了一盏似乎将要倾泄的日光灯，这打扰了趋于量化的思绪。窗外是另外一个世界，安静的富东此刻定格在彼处，当间隔有微风吹过时，才可以听见它的唏嘘。除此之外，四周只剩下安静。这时有个朋友来敲门，问我今天下班后是否去万胜买东西。我点点头。
万胜的具体位置在东坑镇文阁路，是一间四层的中型百货商场，它的斜对面是一间更加大气的华润。我和朋友顺着电梯往上走，在第三层的衣服区分开，因为我还要去第二层买咖啡。当路过化妆品柜的时候，忽然想进去找找看刘烨一直想要买的那种洗面乳。我像个小学生站在世界百科全书前面一样乱了阵脚，因为这里实在有太多需要消化的新名字。可惜的是，尽管有热情的服务员提供帮助，最终我还是没有找到那种叫做“冰”的洗面乳。朋友说，或者万胜这里根本就没有，又建议我今晚干脆吃火锅。我瞬间想起以前一堆同事围在矮桌前吃火锅的情景，那时刘烨还在眼前。梨涡浅笑的侧脸在纯净明亮的日光灯灯幕下显得无比气定神闲，只是不知假如此刻看到我的囧样，又将作如何感想。
后来我和刘烨有过一次正式的约会，是我主动提出的邀请。我们搭摩托车从富东南门出发，在东坑镇下车，然后步行。没有特定的方向，也没有特别的事情需要完成，两个人就这样一直随意地走着，直到累得想停。东坑镇很热闹，沿万胜的那条路上小贩成堆，似乎有数不尽的繁华。我在一间珠宝店对面的地毯上钉了一个耳钉，算是纪念自己多年前曾经放弃的成人礼。刘烨虽然反对，不过见我执意，也就没再说话了。当路过井美工业区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味，伊人调皮地说要请我吃臭豆腐。我想，那晚我们在东坑镇花掉的时间虽短，却凝聚了许多不一样的细节，也许将来还有机会重复。我提议其实镇上还有一段小路，慢慢顺着走下去也可以算作逛街。伊人“哦”了一声，并没有示意可否。我当时以为这是一个机会。谁知后来竟下暴雨，当我和刘烨从万胜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时，天空已经黑得将要沉坠，好像特意与人作对似的。从大地通讯到中域电讯，从文阁路到东坑大道南，我们像猎奇寻宝一样逐个店地问过去。直到双方高卷的裤腿潮湿，才发现镇上的洪水已经淹没了东坑中学的门口，而这场该死的雨还是不愿意停歇。于是两个人不得不躲在一间“真功夫”的门口避雨，它旁边是一间建行24小时的自动取款机，它的头顶是那个帅气的李小龙。不知道还要下多久，我看着这些豆大的雨滴肆意地敲打铺满沥青和水泥的地面，借助坚硬和剧烈的碰撞而四下折射和飞散，在我们眼前上演一出吵闹而幼稚的话剧，仿佛天真的小孩子一样。忽然想到，也许这种不顾一切的冲动，便是要借下雨来惩罚自己和眼前这个女孩幸福简单生活的幸福开始，也许也不算一种过分。
最后我们在一间毫不起眼的手机店里挑中了同一款手机:联想A520。满脸兴奋的刘烨却似乎仍旧意尤未足，毕竟她的第一选择是诺基亚600或者710，而我的首选则是联想乐phone S760。无奈每一间有牌照的店面都说没有现货，并问我们是否需要预定。刘烨当然一个劲地摇头。我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害怕提到将来，伊人后来摇晃手中奶白色的A520时就这样描述她选择这款手机的唯一原因。我笑着说是，等待不了将来是因为我们都觉得现在值得付出。但我想，其实哪管你害不害怕，将来还是一直会来，只不过是事与愿违的时候会比较多。
其实我怕你总夸奖高估我坚忍
其实更怕你只懂得欣赏我品行
无人及我用字绝重拾了你信心
无人问我可甘心演这伟大化身
其实我想间中崩溃脆弱如恋人
谁在你两臂中低得不需要身份
无奈被你识穿这个念头得到好处的你
明示不想失去绝世好友
没有得你的允许我都会爱下去
互相祝福心软之际或者准我吻下去
我痛恨成熟到不要你望著我流泪
但漂亮笑下去彷佛冬天饮雪水
被你一贯的赞许却不配爱下去
在你悲伤一刻必须解慰找到我乐趣
我甘于当副车也是快乐著唏嘘
彼此这么了解
难怪注定似兄妹一对
其实我怕你的好感基于我修养
……
用新买的安卓手机听完这首歌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而喜欢上这首歌却需要整整一年。我告诉刘烨，这首歌叫做《钟无艳》，是一年前初来东莞时无意间听到的，但那时总感觉太过凄美，反而没有《不吐不快》的节奏舒畅。刘烨大概看到我眼神里的异样，就追问我真正喜欢《不吐不快》的原因。我告诉她是因为一个在昆明名字叫做高琪的女孩，并简明扼要地向她交代了我和高琪之间还没有超出朋友关系的过往。刘烨咂咂嘴吧，称赞我和高琪也算各具慧眼。我告诉她，其实盼望永恒的感情的获取，并不需要返回遥远的战国时代，在我们每个人心里其实早就住着一个和钟无艳一样的人，只不过是或近或远罢了。
一个半月以后，刘烨在东莞汽车总站搭长途车离开了凤凰城，原因是在镇医院里体检时查出了肠胃炎。所幸并不是之前所怀疑的怀孕，她摇摇头曾天真地解释道，无奈此时舟车劳顿了一整天的我却已经累得没有力气附和。但那几天伊人真的病得很厉害，高烧一度接近39.5℃，有时甚至头痛得无法张口。我看得出，东坑镇的医院比凤凰路的小诊所要正规，因此医生的口吻也变得义正辞严。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在仔细检查完那瓶逆流的氯化钠注射液以后，还不忘提醒我们明天要来复诊，因为怀疑同时还有贫血。我无奈地点点头，扭头看看病床上这个可怜的女子，脑海里满是她初来乍到时活蹦乱跳的神态，只是如今却像一只瘪气的皮球。而对于这样早在预期内的结果，从她无力的眼眸里我似乎又看到一丝放松的目光。伊人笑笑说，没有怀孕对我来说是件好事。花掉用来沉默的时间以后，在剩余的日子里，我只好陪着伊人一起苦笑，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忘掉各自心里一些不开心的回忆。
还记得那天下午和刘烨离开东坑镇时，凤凰路上的人们正在不辞辛苦地赶路回家，远远近近的街道上开始弥漫一股人潮汹涌的奔波景象，斑驳着我眼里浮沉而略显粗糙的朦胧印象。忽然间灰色的天空下起一阵阵小雨，淅淅沥沥的，似足某些人因为曾经擦肩而错过并且一起丧失信心然后在经历争吵和怀疑以后因互相谅解复又重拾希望最终却又因为彼此不够坚强和彻底的决心而终于不得不干脆选择放弃的爱情一样，在这个肆无忌惮的城市里终于找不到一个可以自由飘散的角落。但我想，假若目下任凭沧海桑田的现实又继续在大家还共同拥有的时间轴上层层堆积下去，也许将不会再有太多遗憾和悲伤沉淀，取而代之的恐怕是更多无声的沉默，以及更加长久的猜忌。所以看来这回真的只有尝试着去放弃自己骄傲而痛苦的现在，也许在下一次和你有幸重逢时才会收获在别人眼中更加圆满而快乐的所谓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