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侍卫把守,没有铁窗、镣铐,更没有因严刑拷打而发出的声声凄厉哀号——万年牢,即便被称做牢,也是整个云国乃至洪荒最豪华的VIP牢房,它是被用做关押皇亲国戚的。乘放药汤的青花瓷碗搁在一旁,秦枫深锁眉头正在灯下看书。按说,一边躺着的傲天早该苏醒了,而迟迟未醒的原因就在于他偷偷在药汤里下了“醉梦”。如今局势未明,不让傲天过早苏醒,秦枫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在权利斗争中,或许身份、派别成迷才容易保全自己……
红泪灯残,烛影在夜风中飘摇,秦枫放下手中书卷,欲起身给银灯罩上纱罩。可惜,人总是不及风快,“扑哧!”一声,整个房间沦陷在了暗夜的怀抱之中。“哎!刚刚还是皓月千里,这会居然电闪雷鸣了……算了,反正这只蜡烛燃尽,我还得去讨要,不如趁现在未落雨,先去寻蜡烛吧。”他想到这里,于是批了外衣,带好房门匆匆离去。
该着秦枫倒霉,回来万年牢的路上,果真下起倾盆大雨来。不得不将那寒酸破烂的外衣当做雨披,他把蜡烛塞进怀中,狼狈地奔回了万年牢。“忽忽,点上蜡烛,仿佛心都被烤得暖了许多呢,管他外面风大雨疾还是……”
话,再难说下去。因为——床上的傲天不见了!他高估了自己的“醉梦”,低估了傲天的内力!
雨,使傲天的视线模糊,而他的心却格外清晰。
从呱呱坠地开始,他便在这云祥宫里奔跑嬉闹,习文练武。在这里:父亲云皇首次将他抱上飞骑,手把着手教他射出第一支箭,教他做人治国的道理;母妃在他第一天练武时送给他一只沾了血的桃木剑,接剑时他分明看到母亲的手上缠绕了纱布;与景天跟弃天一同掏鸟蛋的树居然也还在……
墨园就在前面。曾经的家,哪怕是闭着眼睛,他也能走回去!母妃现在怎样?当初尚在母亲腹中的妹妹又如何了呢?傲天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那次叛乱,他跳下飞骑之后,别一个怪男人拣到。因为自己拔出了倚天镇魂,怪男人便非要收自己做徒弟。折磨拷打都没有使他屈服,直到有一天,怪男人在他的伤口里塞进了一块咒石头。于是那个怪男人成了自己的师傅,自己则成了傲天……今时今日,他还有面目面对母亲与兄弟姐妹们吗?回身望了望背后——地上是一路雨水冲刷不尽的鲜血,就好象他曾经走过的路一样。死,他不怕!因为在离宫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会早亡。当初,他也正是怕有人会为此而伤心……
“傲天,踌躇不前,是因为你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吗?又或者,我现在可以叫您一声承天殿下……”秦枫撑伞站在傲天的背后。无论是追寻着血迹,还是推测常理,这个拥有達摩宝剑的男人都可以轻易地找到“失踪”了的傲天。
“我……没有其他奢望,只想远远地看上她们一眼……” 雨水渗透进傲天的伤口,沉痛却钻入了他的心。喜或悲?说这句话的时候,傲天的眼中透漏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凉。或许,这是他死前唯一的愿望了。
“殿下,此时此刻我只能对您说……抱歉!”
“先生想逼傲天动手吗……”
“殿下如果动手,秦枫不会还手。若侥幸不死,还请您念在景天为你所做的诸多牺牲,与在下回万年牢!”秦枫说罢,闭了双眼、将伞弃于雨中。
“景天怎么了?”傲天听到景天二字,不由得收了招式,上前一把抓住秦枫问道。
“想知道吗……那就随在下回去慢说吧!”冷不防一拳,秦枫忍痛打在了傲天的小腹之上……十二万分的不甘、不愿,傲天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殿下莫怪秦枫不尽人情。只是兰若姑娘曾经警告过我们:你母子相见,则必亡其一……”雨中,秦枫抱着傲天缓缓离去。
“哥!不要走!额娘不能没有你……”满头大汗,墨园中睡在床上的天禧却突然从噩梦中惊醒。
“启禀天禧小公主,懿太妃派人前来约见我家太妃娘娘,入夜已深,太妃早已睡下。奴婢们不敢打扰,方才听公主房里有响动这才敢斗胆前来请示……”仕女环翠跪在门外怯声道。
早有传闻,懿太妃与贵太妃已经连成了一线,预备推举哥哥景天为帝。那这个老狐狸深夜前来找母妃做什么? 天禧一骨碌爬起身来。料定对方“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本想以夜深为由拒绝,可忽地又想起了被茜泪抢走的那半本书……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回道:“汝等快去安排茶点,我来通知母妃娘娘!”
“枫露茶性苦寒,配上菏叶莲子糕,寒中带凉……姐姐这两道茶点还真是绝配。”懿太妃似笑非笑地说道。
“呦~哀家方才还自以为猜对了妹妹的心意跟喜好,而沾沾自喜呢。看来是自做多情了。”
“姐姐说笑了,知道您一直不大喜欢我,不过妹妹这次是主动投诚来的……”话到这,懿太妃故意顿了顿,看了天禧一眼。
“天禧,没你的事了,你早些休息吧!”墨太妃对自己的女儿说道。看着天禧从外面将房门关好,墨舞道:“妹妹是来谈判的吧?姐姐我生平做的亏心事不如妹妹的多,不知道妹妹你这次带来的筹码够不够分量了……”
明知对方是暗有所指,懿太妃也不动怒,她自袖中将半本《脉案》缓缓取出道:“三块龙令,外加皇长子承天的性命,这份筹码够重了吧?”
“你有承天的消息?” 当啷一声,墨太妃手中茶杯落地。
“算是吧……姐姐你有兴趣了吗?”狡黠一笑,懿太妃的心里仿佛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