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了衣服,没过多久,果然如汉白玉所料,王大爷又端来了一碗面条出现在门口。
“老乡,吃碗面条,刚淋了雨,袪下寒湿,小心感冒。”
汉白玉赶紧迎到门口,双手接下,感激万分。
“哎哟,谢谢大爷,谢谢你了,谢谢了!”
“怎么不开灯呢?开关在那墙角,找不到?”
“没事大爷,我用不着灯,看的见,看的见!”
汉白玉连忙解释,心想,我住你吃你就不好意思了,再浪费点电费就更不好意思;再加上你门口值班室灯光可以映射到这边来,不做什么事,几乎看的见。
“没必要这么省的,你开灯吧,没有关系,这都是公家的。我了解你们出门在外不容易,我家小孩也在外打工,都是一样的,不要客气!”
王大爷走进来,催促他开灯,汉白玉放下面碗,找到那墙上开关,一按,没亮;再一按,也没反应?
“哦,估计是哪儿坏掉了,前两天都还好好的,这得叫他们来修啊!”
“没事大爷,我不用灯的,就这样过一晚上就可以了,不用修,不用修!”
汉白玉生怕老头又给村里人打电话,怕那些人再来,弄得自己走投无路。
“那也行,我叫他们明天来修,你先吃饭吧,完后有什么事,到我值班室来找我。”
“行,行,行,谢谢你了大爷,谢谢,谢谢!”
“不用客气了,看你是个老实人,外地人,我才有心留你,换过是其他不老实的人,我才懒得理他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吃吧,不够,到我值班室再加。”
王大爷说完,又看了看这昏暗的屋子,除了几十张木制桌椅,一台大电风扇外,再无其他东西。然后在汉白玉的道谢声中,走了出去,心想,你要真是个贼,也没啥给你偷的,外面还有铁门,钥匙在我手里。
一个人坐在这昏黑的大屋子里,安静又冷清,外面雨已经停了,夜色灰蒙,并不太黑;白天暴晒过的大地,经这一场暴雨洗礼,就象往那烧烫的铁器上淋冷水,热气蒸腾开来,一阵阵晚风夹着泥土气息,不时吹进院里,房间里,凉里透着热,一阵一阵,但总之还是凉爽多了。
值班室是一间瓦房,建在村委大门口的树下,此时敞开着门,里面有电视机的声音;那黄色的灯光似一把长剑从屋里斜射出来,横在院子里,指向汉白玉的会议室。
院子里响起唧唧吱吱的蟋蟀声,伴着院子外田地里的蛙声,布谷鸟声,大地交响曲在这雨后的傍晚,奏的越发响亮。
端着面碗,伴着这熟悉又亲切的大地乐声,在昏暗中吃起来,感觉只有点盐味,再也没有其他味道。吃着吃着,突然脑子里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猛烈袭来,无法控制的袭来。好象也并不是因为面条中只有咸味?
这是在哪儿?我要去哪儿?我想去干嘛?我象是红尘败将逃兵吗?我象是懦夫废物孬种吗?一旦离开,寸步难行?两天了,还离不开独牛市?这就是我的人生?还活着干嘛?我为什么而活?
汉白玉再次陷入郁闷的漩窝,不能自拔。心想,这特么猪脑袋是在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啊!不由咬咬牙,心里默念着,不行,不行,想老子就是死,也得再折腾下,至少要选个好地方吧!
拼命提醒自己别想,别想,别想,吃完了出去走走,夜色多么好啊,田园,农家,清悠,凉爽,再也听不到机器声,回归自然,我要跟他们融为一体。
吃完把碗还回值班室,发现王大爷正在一边饮酒,一边看电视,小桌上有两个菜,一盘小炒的青椒肉丝,一盘油炸花生米,一壶老酒,一个小杯,很是惬意。
汉白玉见后几分羡幕,几分酸楚,又很快平和。想这是老人的理想生活,是我打扰他了,压根就不怪他没叫自己同饮,压根就没想跟他分享。况且那点点小菜,不够自己磨牙。
“吃饱没?没吃饱自己再动手煮点,我这儿只有面条,哈哈!”
“够了,够了,大爷你慢慢用,我已经饱了!呵呵!”
“要不要,一起,喝点?”听这语气比较勉强。
“不,不,不,我不会饮酒,你老自己慢慢用,谢谢你了!”
“哦,不喝酒,好!那,坐会儿,看看电视?”
“好的,好的!”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白天说的,我都忘记了!”
汉白玉找个塑料小凳子坐在老头小桌旁边,听对方这么一问,有点不知怎么回答?
“回西康省宁河市!”
“回西康?走路?”王大爷睁大眼问。
“是的,我家就在西康省南部,宁河市,南坤山那边!”
汉白玉觉得撒个谎也不违背良心,老人家闲聊没事,过这会儿就忘记了。
“哦,听你口音就有点象那边人,我年轻时在那边干过建筑,南坤山,西坤山那一带都比较熟悉。那时侯穷啊,山里面全老光棍,一群一群成天偷鸡摸狗的;有女儿人家都远嫁山外面去了——几十年没去过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我也是二十多年没在家了。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路都修好了的!”
汉白玉应付着,想这老头耳朵还能听出我象那边人?可我明明是中原人啊。倒底那边什么样,哪点好?自己从来没去过。
“山高坡陡,路不好修啊,以前那是很穷的,吃不饱,穿不暖,相当的穷,比我们这边穷多了——帮村民干活,很多都是赊帐,有些帐到今天都没收回,纯粹白帮忙,还吃不饱——”
“以前那是穷,但现在好多了,国家在搞西部大开发,完全大变样了,不比外面差,所以我才想回去的!呵呵!”
“那照你这样,走路?这几千里,得走到哪月哪天才能到家哦?为什么要走路?这可比坐车贵多了,哈哈,老弟啊,没讲实话?”
王大爷喝了口酒,微笑道,问的汉白玉有点不自在。
“哎,不瞒大爷,说出来都不好意思。这几十年在外面是很窝囊,错过了好多机会,没挣到钱?是有点没脸回家。但都这把年纪,没学历,没技术,没本钱,没关系,什么都没有,外面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仅靠点自身体力,不好混啊。不回家,又能干嘛呢?家里毕竟还有一亩田地,不至于饿死,加上落叶归根,父母还在,还是回家好;走路,也是想锻炼锻炼自己,看看自己身体还行不行?反正回去,这辈子应该没机出来了,也不急这一会儿吧?哈哈!”
“精神不错,值得提倡,哈哈!我一老头子,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喜欢走就慢慢走,我们年轻的时侯,也经常走几天几夜的。”
见汉白玉说的一脸无奈,老头也没加追问,把话题转到一边,又闲扯几句。其间汉白玉掏出十块钱不好意思想递给他,被老头起身婉拒。
坐回去,两个人又闲扯几句,最后汉白玉说想到外面转转?老头没有反对,让他去了。继续一个人看电视,喝闷酒,等汉白玉转完回来,酒才喝的差不多,开始收拾起来。
半夜里又是雷暴突降,轰隆隆,哗啦啦,电闪雷鸣把汉白玉从梦中惊醒。躺在几张会议桌上,看着窗外电光闪烁,院子里的大树在雨中贮立,再也睡不着。想这鬼天气,雨水怎么这么多?几乎每天都在下,还好回到会议室,免受野外之苦。
就在这时,最恐怖的一幕突然降临,一个鬼魅的黑影在窗口一晃!
吓的汉白玉立马翻身下桌,浑身打了一个寒颤,鸡皮疙瘩骤起,藏到桌子底下,大气不敢喘。
心里咚咚狂跳,额头大汗飚出。确实是一个人形的大黑影,借着雷电的光,已经看的很清楚,黑头黑身,相信不是幻影。
不由自问,真有鬼吗?这是什么鬼?又是黑影?他好象一直都在跟着我?为什么会老跟着我?
然而桌子下面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自己呯呯的心跳,想那门我是反锁过的,没错。很快又悄悄把头探出桌面,再往那窗外看,电光大雨中,没有风,院里的大树依然雨中贮立,如在深深忏悔一般。
正在惊魂未定,突然外面又转来咔嚓一声巨响,汉白玉象是后脑被人一棒,两眼火光一闪,眼前一黑,一时间竟然意识模糊,瘫坐地上——?
但又很快苏醒过来,黑暗中糊乱舞动双手,想去抓拿椅子什么的,壮个胆;浑身发抖不知所措?
忽然看到院子里有灯光?
见到这灯光,仿佛一下驱散了阴魂,恶梦苏醒,热血回归,知道那是王大爷值班室的灯。很快又听到锅碗瓢盆的声音?吓走的胆量重新回到身上,走到窗户往外一看,雷电光下,一大棵树枝倒在值班室屋顶上,几乎盖住屋顶一半!
这还了得,这么大的雨,分分钟淹了房间!
汉白玉再也没多想,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一股冲劲?不顾一切拉开房门冲了出去,也不管你什么黑影白影?
好在,白天打扫卫生时,知道墙角有架木梯。冒着大雨找来木梯,直接上到房顶,用尽全力把手腕粗的断树技挪开,扔到地上;
看到房顶被砸开两大窟窿,想刨开瓦片摸过去补?两三米的距离条件不允许,这么大的雨眼睛都睁不开,又是天黑,只有大声叫屋内王大爷,找片大雨布来?
老头正在屋里端盆接雨水,又转移家具,听到后又到处找,忙的一团糟;一时间又找不到雨布?
正着急时,汉白玉自己下到地上跑回会议室,把自己雨衣拿出来,再上到房顶借根树枝的帮助,一下盖住两大洞,屋内瞬间无雨,只有零散的小雨滴,麻烦解除了。
汉白玉再回到屋里时,已淋的不象个人了,象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王大爷那是连声道谢,感激不尽。
再看那砸烂漏雨的地方,一个下面正好是饭桌,而另一个是电视机桌,粹瓦砾还没收拾一地都是,不知道电视有没有砸坏?
不顾一身湿透,又帮着清理房间,尽管老头在旁边催促回去换衣服,汉白玉也似乎没有听到,什么也不管了,心里热情未减,感觉我活着,总算还是有点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