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古镇外的大街上人越来越多,摩托车也越来越多。
不管是电动还是汽油的,来来往往与小车混行,古建筑与现代文明交错而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看到这么多的人,汉白玉紧张的心情,几乎完全放松。
路过车站,肯定无心进去,只向别人打听一下到宁河市的路怎么走?
众口不一,有的说走国道近,有的说走省道近,倒底走哪条道自己一脑子糊涂?啃着背包里吃剩的玉米棒子,转了半天,还在镇上。
又是一个艳阳天,估计才八九点,太阳就几竿子高,白花花晒的胳膊生疼。
其实远近到无所谓,关键是好走,车不多,风景好,越走越有劲的,就是好路。相比之下,肯定是选择三四级的县级公路了,老路,又窄又烂,坡多坑多弯多,没什么车,当然最适合走路。
勉强知道昨晚那胖司机把车停在哪儿?一个东头一个西尾,不知道他现在走了没有?当然了,走不走,跟自己没一点关系了,我走小路,他走国道,各走一边,不会冤家路窄。
快走到镇口,见街边有个卖早点的小摊,只有一年轻小姑娘看守,十六七岁样,生的苗条轻盈,腼腆朴素。柜台上,刚出笼的馒头,又大又白,热气腾腾;旁边就是油锅,黄灿灿的油条堆在锅架上,看上去都又香又脆,又勾起自己食欲,又打起乞讨的主意,想小姑娘面善,应该不会让人失望。
正要鼓起勇气,忽然见房间里又走出一个中年男人,端着一桶看似豆浆之类的东西出来,轻轻的放在柜台上,一身围裙上上下下全是面粉星子,一脸冷峻,象你欠他钱,很久没还。
恰在这时,旁边走来几个人,掏钱买早餐。
汉白玉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实在捺不下脸,开不了口。
听路人说,离这里最近的县城叫梅林县,三十公里。想我还是赶紧上路,趁现在还有点吃的,力气还足,一天三十公里应该没有问题。
走到县城再说,在这些镇上讨,跟这些穷老板乞讨,尤如在鸡腿上刮油,针尖上削铁,摆明自取其辱,人家也不容易啊。
选定镇西口一条老柏油路,如一条烂皮带,静躺在田野之间,弯弯曲曲伸向西南方,最后隐没在远处的山脚下。再三确定没错之后,大步走上去,很快离开了白水镇。
走有两里地,已是大汗淋漓,太阳晒的胳膊脸又痒又疼,有些头晕眼花,心想好久没有这样锻炼过,没有点防护不行。
四下里扫了一眼,发现不远处水田里有农民做的稻草人,戴顶破草帽,插在田边,心里大喜。
跑过去,见四下没人,赶紧摘下帽子戴在自己头上,虽然破烂严重,帽沿都快脱落,但也总比光着脑袋晒好多了,感觉舒服多了。
就这样横下一心,硬着头皮,顶着烈日在太阳下狂走一天,于傍晚时分终于到达梅林县城。
这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县城,名字也是第一次听说。放眼望去,远处天底下,一大片的矮楼,新旧不一,估计没有一栋楼上二十层以上的,写字楼就更不说了。郊边的居民房也都是砖瓦结构的两三层小楼,大多没有粉刷外墙,露出混泥土的框架与红褐色的砖。路也不宽,大多两车道,道上泥灰满地,垃圾遍地,象没人清理一样。估计应该算是贫困县。
昨天早上王大爷送的几个玉米棒子,已经啃光了,煮熟的,不啃光,这大热天也得馊,汉白玉心里清楚,吃的都没有了,哪里还有给它馊的?
只剩下十几个拳头大的土豆没煮,都是自己上前天晚上偷来的。哈哈,村委的人吓唬着要罚钱?结果罚个鬼,遇到个穷鬼铁公鸡,拿劳资没一点办法,没收的土豆没一点用处,都给了王大爷,最后又回到我包里。
走了一天,也创造自己这么多年的一个行程纪录,感觉良好,并没有哪儿不舒服,也不觉得很累,心里依然舒坦。
一天下来,破草帽帽沿已经完全掉光,只剩个发黑的盖子在头上,太阳已经下山,一把抓下来,往路边地沟里用力一扔,想明天再说——
想找个地方,生个火,烤几个土豆吃了,好好休息一下,估计明天腿会很痛,得有准备,好好休息下。想劳资没有那么倒霉吧,跑了差不多一千公里,这四周也是田地,一样是熟透的小麦油菜,土豆,就斗胆再偷一次,还会被抓到?
都在山野流浪了,我还乖张个屁,文明个屁,田地里弄一点点,总比看人脸色,去讨,去要,来的轻松多;况且也值不了几个钱,填饱肚子要紧,偷的合理。
凡是有城镇的地方,一般都有河流,不管大小,总会有,不然这么多人,喝水是大问题。这个梅林县城也不例外。
汉白玉很快找到城外一条河,百米左右宽,跟之前白石镇的差不多。一座大拱桥连接着城里城外,河水不深,还没有全部淹没河床。他走到桥边没上桥,而是向右一转,走到桥下河堤边,又沿河堤往上走有百多米,找个平坦的草地坐下来。
先坐在河边看周围县城风景。河堤靠近县城的一边修茸的很整齐坚固,而汉白玉这边靠田地的,就残缺不齐,高矮不一,土石裸露,任其发展一样;
沿河房舍斑驳久远,新旧不一;在放眼远处山峦起伏,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可谓壮观。
一直坐到天完全黑,这才沿河堤寻些干的柴禾。很多,干野草,干树枝都有,被水冲到岸边的,很多。然后点燃柴禾,掏出土豆烘烤,一边烤,一边到河里洗个澡。
等洗完了衣服,洗完了澡,回到岸上,土豆也差不多熟了,又烫又软,闻着透香,慢慢享用,实在舒服。衣服铺在白天晒的,还在发烫的大石头上,保准一会儿就干。
想到今晚在哪儿睡,心里就憋屈。倒不是因为天气,这夏日炎炎,野外最是凉爽。有雨衣,小帐蓬,下雨也不怕。
想我特麻的不可能老是待在城里,人多的地方吧,以后的生活主要在山里。这都要当野人了,还怕这怕那,我还出来干嘛?简直没有天理了。
不就是怕那黑影吗?这跑了一千里,此地非彼地,不信,还能遇到?
吃了四五个烤土豆,又喝饱了河里的水,也算吃饱喝足,正欲躺在河边草地上,头枕背包,吹河风清凉,数天上星星,不失为人生一大享受,穷的开心。
忽又想,我不会一会儿睡着又跟死了一样吧,半夜里来场暴雨,河水暴涨,等我醒来会不会直接到了龙宫?
作为一个成年人,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虽然看天高气爽,云淡风轻,但以防万一,还是起身,找岸边最高的地方,重新躺下,脑子里只有兴奋与刺激,再无其他念想。只看到河对面的县城灯火应红半边天,只听到河水的声音,不知不觉,睡着了。
果然,天有不测风雨,半夜里乌云增厚,月亮隐入云堆,几道闪光过后,随着天边沉闷的雷声,很快大雨倾盆,瓢沷而至,汉白玉雨中惊醒,已经湿透一身。
一翻而起,拧着背包就跑,心想,反正也湿了,还拿什么雨衣?跑两步又回头想起什么东西?
劳资洗的衣服还晾在河里石头上?
趁着电光往河里一看,不觉大吃一惊?
哪里还有什么衣服?不知道什么时侯已经涨了大半河的水,已经淹没自己之前烤土豆的地方了?河水浑浊正在涌流而下,看样子正在上涨,很快淹没这边河堤。
赶紧跑,离开河堤!
虽然自己会水,但这异地他乡,初来乍到,哪知深浅?逃命要紧。
迎着桥头跑去,还是进到城里安全。
路过桥头,猛一抬头,借着雷电光,看到桥洞内一个黑影再现,着实把他吓晕!
黑影就蹲在第一个桥洞口,相距不到二十米,一身油黑,拔头散发,红眉绿眼,一脸血污的正注视着他——
尤如当头一棒,脑子里金星一闪,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旁边水田里,满脑子泥浆糊面又很快清醒,,从泥浆里拔出头来,站起来,一脑子嗡嗡乱响,完全懵逼!来自本能驱使,满水田里乱踩乱蹋,嘴里乱喊,鬼,鬼,鬼!
一直疯转了好一会儿,才被大雨浇醒一点点,依然头重脚轻,两腿无力,站立不稳,最后瘫坐在水田边上,任大雨浇淋,满脑子的鬼!不知道自己死了还是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汽车从旁边马路上经过,强大的灯光晃了他两下,这才意识到坐在田里,赶紧起来,离开这里,过桥就是城市,不到三百米远。
咬了下舌头,感觉到痛,证明自己还活着,拼命站起来,还没忘记有个背包,已经泥污湿透,紧紧拽在手里,用尽全力爬上岸,又踉踉跄跄的摸到马路上,看到对面城里的灯火,象找到救命的稻草。
亡命的走上大桥,拼命向有灯的大街奔去,也根本顾不了河水又涨了多少?糟蹋了多少田里秧苗庄稼?
恰好过桥不远,就有一家旅店,灯很亮,屋檐很宽,还挑着红灯笼,夜已深,加上大雨,大街上没一个人。
跑到跟前,见有个屋檐角落宽敞,赶紧躲进去,蹲下来,浑身还在瑟瑟发抖,两眼死死盯着地板看,只恨不能钻进去了!脑子里依然是嗡嗡狂响,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