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院子就是河堤。
河堤宽阔平整,大树浓荫,夜幕下不少人在上面散步。河面有一百多米宽,对面同样灯火通明,灯光倒映水中,光怪陆离,如渔歌晚唱,别有情趣。
汉白玉大步直接走出来,又沿着河堤往上一口气走了好远,生怕司机大佬尾随追来,回头看把个农家大院远远甩后面了,这才心头大石落下,长长松了口气。
又往上走了好长一段,差不多要走出街镇了,这才找个没人的石椅坐下。
肚子不饿那是吹牛的,上午就在王大爷值班室吃过饭,一锅饭都快给他吃光,到现在晚上八九点,再没进过食,飞奔一天,横跨两省,之前吃的再饱,也磨的差不多了。
好在背包里还带有吃的,煮熟的玉米,土豆都有,撑过今明两天是没有问题的。感觉王大爷还是不错的,萍水之交,你敬他一尺,他回你一丈,虽也有点小气,但人性本能如此。
拿出个煮熟的玉米棒子,放眼夜幕下繁华小镇,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一边啃,一边想,既然都到西康省了,那么离目的地——南坤山,也就只剩五六百公里了。走个十几天,每天二三十公里,差不多了,想想也有点小兴奋。
感觉走出来,离开城市就兴奋,浑身血流加速,气息通涨,力量倍增,虽然辛苦,但总算可以萌发一丝希望,感受到到一点活着的乐趣,象房间里蔫萎的树苗,挪到阳光下萌发了生机。不是什么植物都适合在阴暗处的,可能属于我的世界,就应该是这荒郊野外。
今晚在哪儿睡呢?
想到这儿不觉有点可笑,自己也算是个很警醒的人,怎么前天晚上一下睡的比猪还死呢?第二天,倦在地沟里,被太阳晒醒,被村民当猴一样围观?
哎,丢死了人,要不醒多好。确实睡的好香啊,很久很久没有那样睡过了,只可惜,又偏偏这样醒了——
黑影?又是黑影!自离开独牛市好象总有个黑影一直跟着我?不知是人是鬼?想今晚得找个人多的,热闹点的地方过夜,省得再现黑影。
网吧?
对,就去网吧过夜,不花钱,人又多,混过一夜没一点问题。想这古镇这么大,人这么多,网吧应该会有的。
在河边坐了好一会儿,看夜景,吹河风,糊思乱想很是舒服了一把。不知不觉见河堤上没什么人了,这才慢慢起身,背起背包,再往镇上走,找人打听一下,确实在镇中心有间网吧,于是往那里走去。
网吧座落在大街商铺二楼,走上去,发现人不多,一百多个平米,几十台机子,有一大半空着,吹着中央空调,不冷不热。
进去,随便找个位置坐下,都是些年轻人玩的正酣,没人注意到他。
看墙上时间已是十一点过,把背包放到桌子底下,扒在电脑桌上正昏昏欲睡。不料有个美貌少女,一身红裙走过来,站在他旁边:
“先生你开卡了吗?”
“哦,还没有。”
“先开张卡吧,只有我们的会员才能坐在这里。”
“哦,我,我,等个人,一会儿就走,一会儿——”
“那行吧,别睡觉啊!”
“行,行!”
开张卡就别问多少钱了?少说也得五六十吧,但身上多少钱,已无心询问对方价钱了,那怕十块钱,也有点开不起!
走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从网吧出来,一个人溜达在新旧交杂的大街上,傍晚热闹的场景已经散场,家家都在准备关门收摊,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路灯静静的散发着明亮的白光,四周一片清凉,冷清。
黑暗的树荫下,一只野狗突然窜出来,吓了汉白玉一跳。再看这只狗象没有发现他一样,理都不理他,摇着尾巴一路东闻西闻,沿着大街两边搜寻,一会在这边,一会又跑到那边。
狗都这么自如生活,我估计我现在连它都不如,它好象很习惯这种生活,很投入的搜寻,乐在其中。而我至少,连个目标都没有。
那胖司机估计现在已酒足饭饱,搂着美人正要相拥而眠吧?相拥而眠,这倒没什么羡不羡慕的,这时侯搂着美人睡的人多的是,羡慕不过来,男人有付出才有回报的。
倒是庆幸自己果断跑了,没有让自己的付出,回报给了别人。况且也没能力付出,自己替自己捡回一点尊严。
走到一间农村商业银行的柜员机外面。两台机子镶嵌在一间几平米的小商铺内,商铺空余一半面积在外,各有两面屏风围挡,象两个小包间,门口两棵大树掩映,门前灯光雪白,空无一人。
汉白玉从树荫下走出来,看到这两个小包间堪是温馨,对面又是卖干杂的商铺,正在关门,两边摄相头监视,堪是安全。
心想今晚除了这儿,别无选择了。
两步走上前,在其中一柜员机的机子下,就地而坐,背靠屏风,抱着背包,闭眼祈祷一下,愿神灵保佑,一切平安!
不停念着念着,就想昏昏欲睡。
睡到半夜,被一阵凉风吹醒,睁眼一看,依旧是雪白的灯光,大街上昏黑一片,没有人,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野狗的争执,其他一切都象进入梦乡。
一个人蹲在角落里,这深更半夜的,又没有警察巡逻,不由有些胆颤。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象,万一来两个蟊贼问我要钱?或鬼扮个黑影,白影的突然出现,都会吓的魂丢一半。
但如想离开,这异地他乡,外面黑乎乎的,又去哪儿更安全呢?想想还是算了,什么都没有,这就是安全。况且,偶尔还有几辆小车经过,大男人,何惧之有?
换个姿势继续昏睡。
不知不觉快近凌晨,突然一阵内急再次逼醒。肚子痛,需要紧急放松?
爬起来走出柜员机屏风,大街上已经有清洁工在哗哗的打扫街道,旁边一家餐馆已在开门,准备早餐,大部份商铺都还紧闭,去哪儿找厕所?
心里一急,回看柜员机的两个小包间,虽有灯光照射,却也相对封闭,内急紧迫已不容多想。
看旁边地上掉有一张废纸,上前捡起来,两步回到另一柜员机下,铺在地上,松带垮裤,往下一蹲。
知道有摄像头,但估计只能看到屏风外面,或柜员机屏幕之前,这脚围的下面应该是死角。想就算被人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有三急,刻不容缓,完事之后,我给你弄干净就是。
要速战速决,气沉丹田,大发内功,一脸通红之后,内急解除。
赶紧速速清理,从背包里拿出个黑色塑料袋,将卷起的脏物放入袋中,想我还是赶紧走吧,省得一会儿又有人来东说道西,没事找事,反正天也快亮,无心再睡。
背起背包,拧着黑袋离开柜员机,来到大街上,左看右看又一脸茫然,往哪儿走?路灯下,东南西北完全懵逼?
看前面有个扫地老哥,走过去问问,顺便扔掉脏物。
正要往扫地的红衣老哥方向走,突然一辆摩托不知从哪儿窜出来?飞快冲到汉白玉身后,他正要回头看时,左手里黑色塑料袋,被旁边一股暴发的力量猛的一拉,瞬间脱手而去;
紧跟着两个黑衣男子在身旁一闪而过,摩托加速向前,一缕黑烟,伴着疯狂的引擎狂响,如箭一般往前射去——
环卫大哥眼见这一切,看摩托飞来,来势之汹,势不可挡,赶紧让到一边,让其扬长而去。
再回看汉白玉,仿佛刚刚回过神一样,站在原地,路灯下,看着远去消失的摩托,摇摇头,叹叹气,一副无奈的样子,继续向他走来。
快走到跟前,这环卫大哥五六十岁,停止扫地,一脸同情的迎上来:
“你快报警啊?估计还没跑多远,快报警!”
“算了,算了,不用,他们比我更穷——下次我注意点!”
“哎,快报警,你不报警谁还管你?”
汉白玉还是摇摇头。
“请问大哥,去宁河市怎么走?”
“车站在老街后,从这儿掉头,往前路口右转,走四五百米就到——你走反了!”
“哦,哦,谢了大哥!”
“不谢——他们抢了你多少钱?”
“没,没——没多少钱!”汉白玉说的有点浑身不自在,想尽快离开,边说边转身往回走。
“我们是不好帮你的,我们天天在这里上班——只能你自己报警!”
“好的,好的,谢谢了大哥!”
扭头说完这句,已大步走出好几米,心里却莫名其妙在呯呯直跳,象自己作贼一样,路过柜员机都不敢抬眼看,一直埋头猛走,生怕背后有人追来?
走到十字路口,转了弯,走进一条卖早点的矮胡同,青石板街面,两边都是老房子,黑瓦木墙,又矮又小,估计是环卫工说的老街。
见有好几家已经开门忙碌了,走了好远,心里才渐渐平息。
但看到摩托车心里就怕,走着走着,连自己都不知走到哪儿了?
天也慢慢放亮,能看清远处的东西,总算过了一个平安夜,长长喘了口气。气定神凝之后,忽然内心又是莫名一喜,仍不住一下笑出声来。
想这大清早的,不知道是蟊贼倒霉,还是自己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