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稻的一场酣畅淋漓的斗兽大会结束后,村民们也是情志高昂,于是纷纷鼓足了劲,回到了自己家里精心准备晚上的菜品,让大家共享美味。
这时候应该五点了,收成季节时的太阳已经准备下山了。
虽然多稻的斗兽大会耗时颇长,不过大家在二层观众席上都有吃有喝,倒也不算饥渴——一边看着精心动魄的斗兽一遍吃着喝着,其实还是挺快活的——这时晚宴将近,斗兽也结束了,在二楼上的众人也慢慢散去,不过是正常走楼梯的。
村老也回去准备菜品了,让周之楚也跟着一起去,不过他并不想去别人家里打扰,于是就婉拒说下去看看多稻是怎么做这道大菜的。
村老也不强求,两人沿着楼梯下了二楼就分开了。
多稻径直往院子里的围墙走去,此时围墙不需要再承担拦住野猪冲撞的作用,几个小伙子有开始在墙面上打开缺口,形似大门;周之楚走到门状缺口时,仔细观察,竟然发现被放在一旁的木板形致凹凸俨然有迹可循,榫卯勾连相契易咬,显然是可以组装得严丝合缝的。
周之楚不得不感叹这木墙实在是设计制作太过精良,组成围墙可以轻易阻拦凶猛的野兽,稍减部件又能开口成门,而且其他墙面上还有许多规制的凹槽,肯定还有许多其他的用处。
周之楚和正在拆卸墙门的小伙子打了个招呼,虽然不能分清各自的身份称讳,但是只要装作很熟的样子说,“嘿,忙着呢?”
他们也笑脸回应,“是啊,你要进去啊?”
“是哪,进去看看多稻的野猪怎么做的,顺便尝一尝味道。”
“哈哈,那你先进去吧。”
“恩恩,那你们也赶紧来,不然肉都被我吃光了可别怪我。”
“没事,你可劲吃吧,我们随后就来。”
“嗯嗯。”
就这样营造一个宾主尽欢的气氛,欢快活泼。
周之楚来到了圈起来的场地里,发现地面上不少被刨起来的泥土和蹄坑印子,这毕竟不是水泥地,虽然经过数百年的夯实,仍然不能完全阻挡野猪的凶猛。
冀州鼎高大一眼就可望见,还有那旁边的小山一般的野猪骨架,堆砌整齐的野猪肉,以及持刀准备切割劲道猪肉的少年。
周之楚走到近前,打了个招呼:“多稻哥,在干啥呢?”
多稻回头一笑,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之楚你来啦,我正在把猪肉的皮毛作一番处理呢。”
说着指向一大块野猪肉,结实无比,一层黑黑的猪皮上长了许多粗短却是硬茬的猪毛,除此以外,这猪皮一下全无什么肥肉油脂,尽是凝实的精肉,肉质看起来十分劲道。
多稻把刀放在烟台端过来的一锅炭火上炙烤一会儿,然后用刃在猪皮上刮刨,又用刃面把猪皮挨着烧一遍。这样过一遍之后再让烟台拿去洗净备用。
周之楚想起在地球上的处理过程也差不多,看来这些与世隔绝的村民们是真吃出门道来了。他又蹲在地上看着多稻处理这些肉,又问起了斗兽的事情,“多稻哥,下午你和这野猪追逐有啥用啊?”
“哦,这个啊,”多稻一心二用毫不耽误,“一方面是让它饥渴难耐吃下调料,好提前入味,另一方面是让它奔跑,这样肉就会变得更结实劲道。”
“就一下午入味效果好吗?”
“兄弟你真是问到点子上了。”多稻颇有一种被搔到痒处的感觉,“这野猪我抓了好几天了,天天都把它栓在林子里跑得筋疲力尽,然后都只给它吃这些调料,想必已经十分入味了。”
周之楚很想给他解释一下消化过程中食物的变化,不过又想到有时候吃的不光是味道,更多的是一种享受。
就像地球上的贵族用餐时的样样讲究似的,六七分熟的牛肉其实谁做都一样,但偏偏要求一些久负盛名的厨师亲自操刀;顶级的拉菲红酒年年味道相差无几,但人们独独钟情82年的那一款,就因为权威品酒师那一年给了满分,也许其中真有什么不一样的成分,但是那肯定是占比最少的;有钱人喝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喝到的那一部分,而是大多数人所不能喝到的那一部分,这可能并没有多少实际作用,但重要的是享受别人无法享受的才是他们快感的来源,与这些东西实际上的性价比全无关系。
在这个基础上,即使是一个普通的韭菜盒子,只要你能请到世界顶级酒店的厨师长亲自出马,最好是那种久负盛名但是封刀已久的;同时宣称韭菜乃是精心培育的,种植在全美国阳光雨露最好的沃土上,这里被单独选定规划成韭菜种植园,园子的招牌都是用最花哨的字体标示的;并且还有一个涵盖了各个领域的科学家团队为此保驾护航,其中的成员都是世界所瞩目的,比如生物学家为它的光照时间、肥料施用、生物群落关系等等都安排了合理的计划;地理学家则对这片土地千年以来的地质运动过程进行考究,同时对土壤的成分进行了严格的选用才确定的培育地区;营养学家则每天在线对每一株韭菜的营养成分进行检测,以确保在营养价值最巅峰的时候收割……等等诸如此类;然后在保证制作过程中所用的厨具、餐具乃是重金邀请劳斯莱斯公司特别制作的,全世界独此一份;接着在一个风景名胜区圈出一块地来,让享用者可以在这片饱受世界旅游者青睐的地方独享这份时光,最好还要配上一支在维也纳殿堂演奏的交响乐队,选在黄昏时分演奏贝多芬第六交响曲第二乐章的第四小节;尤其最最最重要的是,每天只接受一位顾客的惠顾。
只要能够达成以上的条件,绝对可以让无数的富豪贵族趋之若鹜,即使耗费万金也在所不惜;因为并不是这道韭菜盒子聚集了这么多社会名流为他服务显得符合他的身份,而是在昭示他的身份可以使这么多社会名流为他服务。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在这韭菜盒子中间,最吸引人的已经不是它是否美味,而是出产过程中的所有特别的价值的集合体实在太过奢侈,与贵族们自以为傲的特质所需要的宣泄欲望是如此的一致。
当然了,这个虽然扯得远了一点,不过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辟战村避世已经数百年,却为何会兴起如此大费周章、兴师动众,甚至可以说是铺张浪费的群俗大会呢?既不为祭祀祖先也不为祈福未来,完全可以说是无法理解。然而这却是有道理的。
首先是近一百年来稻谷庄稼产量不知为何大大提高,家家户户有余粮,以往虽然也是在同一个地方耕种,但产量只能刚刚满足温饱,大家整日价都想着如何种好、多种庄稼以养家糊口,自然没有余力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但是当土地的生产力在没有科技进步的前提下有了长足的提高,村民们手里拥有了余粮,不需要和以前为了一亩三分地苦恼,那么精力自然就寻求其他的发泄通道了——辟战村地处僻远与世隔绝,虽然身体素质有所提高,但仍不足以跨越这绵延千百里的森林,故而村民们选择的就是吃!而且是郑重其事的吃,所以才会有七天一次的品鉴大会,才会有如此声势浩大的斗兽。在这样一场盛会里,大家足可以把无处发泄的精力尽情释放,这样才能保证村子的和平安稳。
想通了这一点,一切就说得通了。这固然是一个吃货村不错,但却已经是最好的一种选择了,否则若是选择了其他的方式来释放精力,恐怕没有这么祥和的氛围。
不过一方面又可以说明历史书上的一个名词——“阶级局限性”,农民阶级的要求很低,只要吃饱穿暖就很满足了;如今这个村子,虽然大家都拥有足够的精力来搞事,但是大家偏偏选择了在吃货的道路越走越远,既不选择自立为王也不选择广积粮高筑墙。
真是质朴的一群人,知足而常乐。
周之楚思绪飞的很远,不过多稻也忙着处理野猪肉没有在意,等他回归现实的时候,猪肉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全都拿去洗净了。
这时,多稻又招呼其他青年抗来了几个木架子和木炭。这木架子交叉而定立在地,两两相对而放,然后用铁叉子把猪腿沿着骨向插穿,铁叉子两头往成对的木架子上一放,下面用木炭燃起明火,火舌开始滋啦啦地舔舐起大猪蹄子,而多稻也赶忙开始翻动。
“这tm的不就是……烧烤?”周之楚目瞪口呆,忍不住粗鄙之语。他做梦也没想到在异世界还能看到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