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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四十五章:装死

细看那人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身着道袍,没戴道冠,只是将头发草草的挽在脑后,用筷子别着,面容红润,但表情甚是严厉。

张生将猎叉往地上一戳,上前施礼,“多谢前辈伸手相助,打死此虎,晚辈在这里多谢了。”

那人冷冷道:“你是玉华宫的弟子吗?”

张生道:“不才正是。”

那人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生想,他是武林前辈,告诉他真名实姓料也无妨,便道:“晚辈姓张,名君瑞。”

那人撇撇嘴,“原来你叫张君瑞,你们玉华宫的弟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打个小老虎,争持半天,还叫这畜生跑了,要不是我老人家打死它,这伤虎归山,不知要害多少人才够。”

张生再次施礼道:“原来刚才的事您都看到了,晚辈学艺不精,让您老人家见笑了。”

那人反驳道:“不是你学艺不精,你是有伤在身,还没有痊愈,掌力打了折扣,当我看不出来吗?若你没有受伤,以十成功力,打虎并不难。”

“是,您老人家看得果然准,我是有伤在身。”

“受了伤就该好好养伤,还打什么虎,逞什么强,真是糊涂,玉华宫怎么有你这样的徒弟。”

张生见此人处处教训自己,很不客气,心中有气,又不好发作,干脆不说话了。

那人又问道:“你们掌宫大师李耳还好吗?这么多年没见,他还没死吗?”

张生听他对师祖无礼,更加恼怒,一拱手:“我家师祖好得很,现在的修为已臻仙境,早已跳出生死轮回的劫数,永远也死不了的。”

那人嘿嘿一笑:“他那么高明,怎么教出你这样没出息的弟子?被人伤成这样,还躲在深山老林里不敢出头,到底是什么人打的你,跟我说说。”

张生听得老人似有替他报仇之意,心想,这人武功极高,但我的冤仇还是我自己了结的好,何苦再连累别人。

便道:“我的仇人来头大得很,不便奉告。”

老人挺了挺胸,“他的来头再大,还能比得过我老人家!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张生道:“晚辈不知。”

那人道:“那你为什么不问问!”

张生道:“晚辈有个习惯,从来不主动打听别人身份,您愿意赐教,我自当洗耳恭听,您若不愿说,我也决不强求。”

那人再次打量了一下张生,“你这倔强脾气倒和我年少时差不多,不过,你这武功比我当年可差远了,好,你既然不问,我偏不告诉你我是谁,本来我还想管管闲事,替你教训一下你的仇家,现在看,也用不着了。”

张生道:“那好,咱们就此别过,多谢前辈帮忙打虎,此恩晚辈来日必报。”

那老人却道:“慢着,有一件事我还要问你,你说我刚才打虎那一掌是不是很厉害呀?

张生由衷的回答:“果然非常高明,晚辈佩服之致。”

那人立刻洋洋得意起来,“你可知我这掌法叫什么名字?”

张生想了想,“晚辈见识浅薄,从没有见过,也叫不上名来。”

“你当然叫不上名来,那是我昨天才创的掌法,专门以柔克钢,以弱胜强,我刚刚起了个名字,叫棉掌,此掌威力无边,真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独步武林,天下无敌呀,哈哈哈哈。”说着竟大笑起来。

张生从没见过有人如此自吹自擂,毫不脸红,但他武功极高,又能自创掌法,离独步武林,天下无敌也差不太远,实在算不上多骄傲。此人到底是谁呢?张生好奇心大起,真的很想讨教老人的姓名,但刚才说了气话,现在已经不好再问了。”

那老人自夸多时,还不满足,又问张生:“小子,你说我这棉掌与你们玉华宫那混元霹雳掌,哪个厉害些。”

张生道:“阁下的所谓棉掌纯以内功为基础,以柔克钢,混元霹雳掌内外兼修,钢柔并济,依晚辈看,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胡说,”那老者怒喝一声,“照你讲法,混元霹雳掌岂不是更厉害些吗?”话没说完,已欺到张生身边,一把扣住张生的左腕,张生竟未躲开,不禁大吃一惊,他自出世以来,屡遭劲敌,但一招便被制住的情况还没发生过,张生不愿坐以待毙,立刻施以擒拿手法反击,他手腕外翻,小指疾点老者的合谷穴,谁知,老者要穴被点,却无反应,手一加力,张生半身酸麻,疼痛难当,老者冷笑:“我全身大穴都已移挪,岂是你能点中的?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说棉掌比混元霹雳掌厉害,我就放了你。”

张生咬着牙道:“你便杀了我,也休想让我说违心的话。”

老人哈哈一笑:“杀你还不容易,你既然想死,我便成全你罢,说着举起左掌直向张生打去。

张生只觉掌风打得脸颊生疼,只得闭目等死,那掌却在发际处戛然停止,老人道:“害怕了吧,活着多好,何苦要死呢?你只要顺着我,承认棉掌是天下第一武功,我老人家是天下第一高手,我就放了你,怎么样,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不快说!”

张生道:“你要杀就杀吧,要我奉承你,迎合你,万万不能。”

老人道:“这是为何,说几句话就换活命,岂不是天大的便宜事,你夸我两句就这么难吗?”

张生惨笑道:“活着当然好,可是让我趋炎附势,人云亦云,没有尊严的活着,像一只应声虫一样,还不如死了算了,你也不必再问了,快快动手吧。

老人道:“好,怨不得我了。”啪的一掌击在张生琵琶骨上,打得张生一头栽倒在地,那老人转眼已经踪迹皆无。

张生摇摇胳膊,摆摆腿,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什么伤,不但如此,只觉体内真气舒畅,内力充沛,以前受的伤损霎时痊愈,劈空打了一掌,几根树枝尽被掌风摧断,已恢复到十成功力。张生喜出望外,对空拜道:“多谢前辈,小可冒犯,还望海涵,只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再看看四周,鸦雀无声,并无回音,看来老人真的走了。

张生挠挠头想,此人是谁呢?又骄傲,又自负,还喜欢听人阿谀奉承,但心地善良,看他武功,应该是世上的顶尖高手,直逼四大名宫的掌宫老师的水平,但如果他真有这么高的江湖地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这里人迹罕至,他一个人孤伶伶的在山里做什么?难道是要练习什么绝世武功?张生虽满腹疑惑,但想到内伤已愈,又打死了老虎,心下十分高兴,他揪着虎尾,一步步向山下走,那虎有四五百斤,山路又崎岖,拖动起来十分费力,张生走了百十步,就一屁股坐在死虎身上,累得散架一般,他一边呼呼的喘着气,一边想着怎么能将这么大的老虎弄到山下,正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女人的喊声:“平郎――”张生仔细辨认,原来是丽娘的声音。

张生想,刚才打虎时,虎吼声一定传出很远,丽娘听了,一定是怕自己有事,所以才上山寻找自己。

丽娘的声音越来越近,显是循着血迹一路跟踪而来。张生心情不错,一时童心大炽,想着:“我且装一回死,吓她一吓,看她怎样?”想到这里,将虎血抠了些在脸上一抹,然后往虎身上一躺,静等丽娘来到。

只听一阵杂踏之声,张生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线,见丽娘手持一把猎刀跑了过来,见张生如此模样,猛的呆住,手一松,猎刀也掉到地上,然后丽娘尖叫一声,三步并两步跑上前来,抱住张生的头,一边喊着,一边不停摇晃,见张生不应,又用手探张生的鼻息,张生索性闭住气息,逆气于腹,连呼吸带脉搏全部停止。丽娘探了又探,见张生真的‘死了’,一时呆了,瘫坐在草地上,抱着张生,不哭不叫,半晌无声,张生见丽娘如此光景,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唐突,正要开口向丽娘解释,忽听丽娘轻声说道:“平郎,全是我害了你,我早早让你走了该多好,你也不至于被虎所杀,都是我对不起你,你怎么怪我都是应该的。可是,你知道这些天我有多幸福吗,自从思源死后,我就没这么高兴过,这么快乐过,我觉得日子有了盼头,有了依靠,这都是你给我的,平郎,我虽然没说出口,可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多爱你吗?你想着你的亡妻,想着为她报仇,甚至要为她恂情,你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你是个靠得住的人,越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只要你在我身边呆三年,你一定会爱上我,一定会离不开我,平郎,我会给你所需要的一切,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去了,老天啊,你可让我怎么办?说着,张生感到两滴凉凉的泪水落在自己脸上。

张生不过想开个玩笑吓吓丽娘,谁知却让丽娘说出了痴情之言,张生听了这些话还是很感动的,丽娘也当妙龄,又天生丽质,聪明能干,性格泼辣,是很招人喜欢的女子,如果没有茑茑,张生也许早就动心了,是啊,还有茑茑,一想到茑茑,张生暗中发誓,不给茑茑报仇,不杀慕容白,决不接受任何人的感情,他也觉得这样做有点对不起丽娘,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过眼下怎么办呢?还装死显然不行了,此时不醒,玩笑就开得太大了,但如果醒过来,又太尴尬,张生想来想去,只好装到底了,他先响亮的呻吟了一声,暗地里一狠心,咬破了舌头,勉强吐了一口血,这才睁开眼睛,假装惊讶的看着丽娘,“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才打虎,被这大虫撞倒,哎呦好痛,就昏过去了,你来的正好,扶我一把,看我要不要紧。”

丽娘看着他,一动没动,“我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什么话?没听到呀。”

“别装了,我知道你都是装的,你根本没事儿,不过,我那些话藏在心里好久了,说出来痛快多了,你听到也好,没听到也好,又有什么关系!”

张生见丽娘如此坦承,也正色道:“丽娘姐,我刚才真是装的,我只想和你开个玩笑,你的话我都听到了,可是,茑茑的大仇没报,说这些还不是时候。”

丽娘认真的问:“如果仇报了呢?”

张生正色道:“到了那时,我的心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丽娘道:“这才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我知道你的仇不好报,但不管是一年也好,十年也好,我金丽娘都等你报了仇回来娶我。”

二人说来说去,竟海誓山盟了一番,这才想起老虎的事。

二人围着虎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出运下山的办法,后来丽娘道:“也没法了,只好在这里剥了皮带下山去。”

这活儿张生可不会干,还是丽娘用猎刀很快剥下了整张虎皮,张生又用爷子取了虎骨,剩下些血肉,张生不忍就这样丢弃在野地里,用猎叉挖了个深坑,一并埋了,边培土边道:“虎兄,你无端伤人,犯了众怒,也怨不得我,下辈子不管做什么,守得本分,行些善事,必有好报。”

于是张生背着虎骨,丽娘扛着虎皮,一起下山,丽娘高兴的说,只这张虎皮就值二十两银子,再到官府拿了打虎的赏钱,再卖了这虎骨,两三年的日子就不愁了。张生道:“我想把这虎骨送给刘保长你看如何?”丽娘道:“送给他做什么?还不如白扔呢。”张生道:“你以前收了他不少东西,那时你们孤儿寡母也是没法,现在有钱了,早点还他才好。”丽娘道:“不是这样说,我们欠他的情,就说明还领他的情,如果现在一下子都还清了,他就以为我们打定主意要对付他,反而不好,这条地头蛇难缠得紧,慢慢还吧,时间长了,这仇口儿也许就过去了。

不一时,二人到了家,刚放下东西,村里人已来了不少,都来看打虎英雄,老村长对张生道:“没想到真打到虎了,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一般人物,是真正的好汉,为我们金沙村除了一害啊。”其他人也应和,都夸张生人才出众,张生也只得对些客气话。有个女人酸酸的道:“丽娘真是好运气,招了这么个英雄豪杰在家里。”丽娘道:“什么英雄豪杰,不过中看些罢了。”那女人道:“这么说一定是不中用了!”丽娘笑道:“中不中用我自己知道就行了。”大家都笑。丽娘把虎皮展开铺在院子里,村民们看了都惊叹,好大一只虎,只怕有四百多斤。有人道,这张虎皮卖给县里马员外,三十两银子也能给。

丽娘叫老村长来看虎骨,丽娘道:“这些虎骨,您出二十两银子就卖给您。”老村长笑道:“二十两不多,不过我可没现钱,等我卖了它们再给你吧。”丽娘将袋子往老人怀里一送,道:“您老先拿着,什么时候有了再给我,您给平郎治病下了那么大工夫,白给您也是应该的。”又暗嘱老村长给刘保长送些虎骨去。

又过两天,张生与丽娘一大早就拿着虎皮到县城赶集,还带上了小勿舍,张生对勿舍道,到城里好好听话,妈妈给你买花衣服,叔叔给你买个拨浪鼓,乐得勿舍连蹦带跳,拉着二人的手急着要走,一家人上了老村长的大车,不消一个时辰就到了运城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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