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爱梁园
梁家在佛山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梁家的大宅子取名“梁园”，修建于明朝末年，是典型的岭南风格。梁园占地宽广，每天绕梁园走一圈，十个杨玉环也会瘦成赵飞燕。
夏小雨这会就在做这样的事。
历史如此悠久的深深庭院里一定有着为数不少的荡气回肠的故事吧。这是一个让人充满无限想象的地方，她实在为它着迷。
从大门而入是一片宽阔的青石板广场。广场左手边是一排排整齐划一的青砖锅耳屋。小雨觉得它们特别有味道。屋顶的锅耳造型是这个地区特有的建筑特色，很有趣很可爱。还有那巧夺天工匠心独具的砖雕和灰雕艺术。小雨最喜欢屋子的天井，实用又诗情画意。足不出户就可观星看月，夏秋两季还有习习清风吹送，多美妙啊！屋子与屋子之间的青石板巷子笔直的深远的宁静的，颇有一番幽深之美。
广场右手边是一个“小”花园。说它小，是相对后面的“大”而言的。其实它也不小了。花木扶疏间要是要躲个人，找半天也未必能找着。至于那些奇花异草，小雨一个名字也说不出来。“名贵”肯定是错不了。不可否认。梁家的人挺会花钱的。这些名贵同时又具备了品味。很好！
再进一重，过了一个拱门又是一片青石板广场。这片广场跟前面的不同之处在于它的四周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栽，
它的左手边是梁园的重心所在――祠堂。
祠堂占地数百平方米。它既有实质的功能性用途，又是意义深远的精神火花栖息之处。梁家的列祖列宗灵位都安放于此，无论是红白二事还是大小祭祀抑或宴会宗会，都在这儿举行。据小雨所知，佛山这片地区是以姓氏聚居的。一般一个姓为一个村落建有一座祠堂。梁家仅“一家”之姿就建有祠堂，只能说它家大业大。
梁家人还喜欢在祠堂里操粤曲摆功架。粤曲粤剧在佛山深入民心，没有人不喜欢它。谁都能哼唱两段。小雨不太听得懂粤曲也看不惜粤剧，但她对那些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化妆倒是挺有兴趣。她想找个机会试试看。也放连吉祥也认不出来呢。
这么好玩的东西怎么“他”没提起过呢？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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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右手边种植了一大片竹子。风儿吹送，万叶千声，是欢歌还是泣诉，就取决于各自心情了。再过去就是侧门了。
又过一重拱门，就是整个后院，最精彩的篇章就在于此，小雨认为。
梁园后院所占的面积比前面的两进加起来还要大，可媲美公园了。它最大的特色是“水”。引自后园外相距十米八米的汾江河流动的活河水。一汪碧湖水躺于后园的前三分之一处。湖面如镜。三边周围种植着随风起舞的垂柳，另一边建有乌篷船造型的石亭子。日出东方和风拂而，波光闪烁灿烂夺目；日落西山凉风轻拂，片片鱼鳞似的水纹伴随柳条筛动，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泛舟湖上或是戏水当中想必是赏心乐事。又或者对弈品茗于亭子中不也是人生一大享受。
如果大湖是直线的话，那么接下来的部分则是重迭的曲线。
假山重迭，小桥流水，奇石游鱼，奇花异草相互衬托是一派幽深。一座小巧别致的书斋被包围在绿树环绕的中心，颇有遗世独立之味。在此读书一定无丝竹之乱耳。
重重复重重之后，一座建筑风格与青砖锅耳屋背道而驰的院子座落其中。仿佛要与世隔绝一样。如果说水仙像青砖锅耳屋的话。那么小雪像是这个迂回的院子。梁家大，奶，奶就住在这儿避世。
小雨想，大，奶，奶一定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仿佛隔了数重山数重水，梁园的大后方现于眼前，是一座戏台。逢年过节梁家就会请来戏班在此开锣。
如此灵杰之地怎么不叫人陶醉？
如此灵杰之地若是陶冶出什么败家子岂不太“不幸”？
偏偏梁园的败笔就在于这个“不幸”之上。原本九十分的评分由于这个污点的存在而倒扣三十分。
小雨兴致勃勃的心情在看见鱼池边喂鱼的人后烟消云散。她不是个爱记恨的人——只是人仇必报而已，眼前这人更是绝不例外。
如果这儿不是梁家的地头，如果她不是“小丫头”，她必定给他好看。但是，情势比人强。她现在正立足于别人的地方。不过，小丫头也有小丫头的方便做事之处。
讨厌的家伙！真恨不得推他下去喂鱼。只怕鱼儿会消化不良上吐下泻。。
他要喂鱼就规规矩矩地喂嘛，手多多干嘛。他没眼睛看不见小雪的拒绝吗？
小雨沾了些水往额头上擦，然后冲向梁纪云，边冲边叫：“小雪不好了。”
我撞！使劲撞！
“你干什么？”他又惊又怒地吼！
掉！快掉下去啊！
梁纪云反应居然敏捷，千钧一发之际把持住重心没被小雨撞下水。
可惜！小雨立即摆出惶恐的表情至上十二万分的“款意”。
她不等梁纪云开口骂人便一口气喊：“小雪快来！大，奶，奶找你找到大发雷霆。我还没见过大，奶，奶发这么大的火。好可怕啊，”拉人就要跑。
小雪当然乐意跟她走。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小雨就出现了。但是——小雨又能做什么呢？她比谁都胆小怕事。三少爷是不可能……
“站住！”梁纪云一肚子火，当他是死人吗？哪会就这样放人。他好不容易才捸到小雪落单的机会。
不好了。要连累小雨了。她自己一个受罪也就罢了。小雨是无辜。小雪松开手。
小雨不得不停步，她悄悄紧握一下小雪的手——别怕！
“三少爷你有何吩咐？”小雨抬头看着梁纪云。
“你说什么？大，奶，奶找她？她不是大，奶，奶的人找她干嘛？你给我说老实话。”他严厉地质问。
“回三少爷的话。的确是大，奶，奶吩咐我来找小雪的。至于大，奶，奶找她有什么事，奴婢不敢过问。不信的话，三少爷你可以自己去问问看。”
“好大的狗胆！区区一个下人也敢使唤本少爷？你皮痒了？”
小雨立马认错：“奴婢不敢。奴婢讲话莽撞不懂事，三少爷切莫见怪。奴婢向三少爷赔罪。”
小雨好会说话啊！小雪暗暗吃惊。
梁纪云也是暗中惊奇。小丫头何时向天借胆了？看她毫不心虚的样子，大概是确有其事。不晓得大妈找小雪有何要事？放走她们也好暗中观察。
梁纪云装模作样地逞够了威风之后才说：“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无聊！走走走。”他自己首先转身败兴而去。
小雨牵着小雪转入假山后。她拉小雪坐在石头上戏水。
“你不怕他真的去问大奶奶？”小雪这才松开紧握的拳头，暗暗后怕中。要是小雨没出现，又或者……不敢再往下想。
“我赌他缺乏好奇心。”小雨拍拍她的手背。
“你不怕他吗？”小雨何时向老天爷借了胆？
“怕？”这个字怎么写？不会吔。小雨跳起身：“就怕你想不开也想当他的姨太太。如果你没这个意思，不要单独来僻静的地方。”
“只怕，躲也躲不过。”叹息——长长地，沉重地，屈服地
“事在人为。总有办法一劳永逸。走吧。干活去。”小雨领头先走。
小雪愣了下：“小雨。”她也会鼓励别人了？
“嗯？”回头。
“你……是小雨吗？”好像换人似的。她一向是最胆小怕事的那个啊。
“我？”小雨神秘地左顾右盼一番后，压低声音悄声说“我老实告诉你，你不要对别人说。”
小雪点头静待她的下文。心跳擂鼓似的。
“其实，我不是小雨。”小雨一本正经地交代。
“不要被我的外表的平静给蒙混了。我可是雷呜电闪风急雨狂的暴风雨！哈哈——问你怕不怕？”
那丫头是这样说的。从听见后她就一直在回味“暴风雨”的“风言风雨”。以至于其它人的说话她一直没往心里去。
蒙月韵喜欢清静，清心寡欲与世无争是她做人方向。但是事与愿违。
“依我看，老爷您说了大半天，大姐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二太太不愧嫁了个姓“梁”的，凉言凉语凉脸孔。
“月韵你倒是说话啊。”梁九连又气又挫败。二十几年来，他都没能撬开妻子的嘴巴。
蒙月韵不得不暂时放下心里正想着的事。
“老爷要我怎样做？”她不希望被继续打扰。
“你……你就不能说说你儿子吗？”梁九连被她的木无表情堵得胸口一窒。
“我有什么能力呢？”爱莫能助也。
“你这个娘亲也‘太’没出息了吧。连儿子也管不住。”二太太冷嘲热讽。
“可不是吗？”蒙月韵不为所动。
“纪风都几岁了？再不成亲，别人要笑话。别有用心的人会在这上面做文章。你不会想儿子孤独一生无伴缔终老吧？他成了亲，心里有所牵挂才不会为非作歹！更不会目空一切随随便便地尽散家财！”
说来说去，“逼婚”只是借口。家财才是重点。
别有用心？蒙月韵看二太太一眼，一笑，不语。
“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是别有用心的人吗？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果我真的别有用心，我就不会着紧你儿子的终身大事。梁纪风不成亲对我不是更好吗？我这样吃力不讨好，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人难为啊。”
蒙月韵点头好像是同意她的话，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没料到会被理会，二太太反而不自在。她看一眼梁九连，得到一个含首后才理直气壮道：“当然是给纪风娶妻啊。越快越好。”
“匆匆忙忙间，贤妻难觅。梁家的规矩不会允许随随便便娶个人进门。你比我更是体会至深吧。”蒙月韵优雅地为二位娇客倒茶。
“我当然知道。”二太太可谓咬牙切齿。她是在讽刺人！最讨人厌的就是她这种大家闺秀的气度风范。明摆着要比下她们这些出身不好的人。可恨至极！
“正妻可以千挑万选，慢慢来。先纳妾就行了。”
“纳妾？”蒙月韵慢悠悠地重复这两个字，仿佛在仔细斟酌着可行性。
“不无不可。”梁九连适时地开口：“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纪风的婚事的确应该办一办。你这个为娘的责无旁贷。”
“你们心目中想必是有了人选吧？”蒙月韵闻着茶香，细细品味着茶味。
两人对看一眼，由二太太公布答案：“大家认为花儿大方得体，很是适合。”
蒙月韵点头，明白。一点也不意外。必定会是她。
大概是她的点头给了别人什么想象的空间吧。他们滔滔不绝地游说起来。而蒙月韵，一门心思又回到之前被打断的事上。
那丫头说她不是“小雨”而是“暴雨”。暴雨……
她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暴雨”将会给梁园带来些意想不到的什么。至于暴雨之后是清新气象还是狼籍一片，那就要拭目以待。
至于纪风……他的反应耐人寻味。他心里怎样想？他好像有什么打算。
当时他们就在假山的另一边。后花园处处都是可藏身的石头假山。他们没被发现理所当然。
无论如何，蒙月韵相信，她的儿子肯定不会孤独一生无伴缔终老。
至于那个花儿，是不可能走近她儿子的。
梁纪云气炸了。
“谁？谁干的？”上上次是放轮胎气，上次是拆走车座，而这一次，这一次，居然连……连两个轮子的钢线全部剪断。真的是欺人太甚！
竟然在自己的家里发主这样的事。这不是挑衅是什么？明摆着剃他眼眉毛。
“让我查出是那个乌龟王八搞的鬼，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真有你的。”梁纪风当即决定“好好”看管“那个”人。她还真的说到做到要在梁园里刮风下雨呢。还真是不怕死。她就不怕东窗事发被梁纪云剥皮。
话又说回来，比起梁纪云的“坏事”，她的报服只是仅限于破坏身外物，算是客气了。换成是梁纪风，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要是，有人再不知悔改。她会怎样呢？
事情才刚刚开始！梁纪风知道在此之前，可不能让她出事。她暴了光，当主子的颜面何存。
“要你多管闲事？先管好你自己吧。”梁纪云一脚踢倒自行车。
梁纪风懒得理他。
“是你搞的鬼吗？”梁纪云叫住他。
“你不如将脑汁用在认真回想招惹到什么不该招惹的人的事情上吧。”梁纪风想弄清楚纪云得罪了她什么。如果没记错，纪云向小雪动手动脚之前，她就有所行动了。这次大概是新仇旧恨一并算才会如此“折磨”他的东西。
“这是在家里。我能招惹谁？不就是你吗？”
“你哪次惹锅上身不是因为女人？我可没跟你抢女人。不一定是在家里，外头也有可能啊。”
“你，你少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你自己是太监就妄想所有男人都出家。做你的春秋大梦。哼！”不光彩的事打死也不认。
“如果你的思考模式仅止如此，你就是活该被人整。而且，别指望能查出‘凶手‘。”话毕，掉头就走。
“哥——”纪云情急之下冲口而出。叫完后，又后悔得半死。
有多少年，没有听见这一声“哥”了？梁纪风心里不无唏嘘感触。小时候的纪云一旦闯了祸，总是这样“哥”。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梁纪风和颜悦色了下来：“那么，换一种说法好了：你这阵子有没有看上什么女人？”希望是没有。
“不就是那个烟花女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知故问。总是提起，烦不烦。”
“还有呢”已经摆平的事他还唠叨什么。他还好意思抱怨？梁纪风觉得自己做了蠢事，不该因为那一声“哥”自讨苦吃。
“没有啦。”
“之前呢？现在呢？”
梁纪云翻白眼，真是后悔“请教”这位“兄长”。他正想说梁纪风几句，眼角畲光却不在意地扫视到一闪而过的身影——好像，好像那个什么？
啊！对了！梁纪云终于想起来了！怎么可以忘记这事呢。
“风子你有没有见过‘半唐番’（混血儿）的女孩子？特别特别好看。”说着说着竟然眉色飞舞起来。色性不改。
这会到梁纪风翻白眼。
“我见到的那个‘半唐番’可漂亮了。头发是棕色的，大波浪的。走路的时候一跳一跳，风情万种。一双大大的眼睛像是会放电一样，当她看着你的时候，你整个人的骨头都酥软了。我注意到，她的眼珠子是纯黑色的。很少有是吧？就像泡在水里的黑葡萄，迷人极了。还有那皮肤是象牙色的，又白又滑又细嫩，连毛孔都看不见。人家穿的啊，那才叫衣服。有前有后曲线毕露。哪像我们这里的人穿得像个灯笼。人家的衣领口就开到半胸上。整个脖子啊，锁骨啊，半个胸脯都露出来就像是……”
“停！”再说下去还象话吗？梁纪风只想将他当砂包打。他竟然还有胆量在形容？实在是欠揍！
“你只要说出你对她干了什么就行了。”
梁纪云咽了口唾液无限惋惜：“还能干什么？大庭广众的，不就摸了一下。”
“手？”亏他敢说。
“脸——”在兄长的盯视下梁纪云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不得不从实招供：“我本来只是想摸摸她的脸就算。哪里知道……嘻嘻——就白赚到了。我说啊风子，人家就是比我们强。就连胸脯都比我们的女人大……”
“停！别说了。你活该被教训。”梁纪风看见小雨了。看她的脸色，梁纪风知道接下来有得梁纪云好受。
眼前这个土包子小雨跟梁纪云口中那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半唐番”是什么关系？梁纪风很想知道。
他会弄清楚的。
梁纪云你是自作自受，好自为之吧。不受点教训你一辈子都不懂得尊重女性，一辈子都没长进。为兄我也无能为力。
梁纪风决定作壁上观。他倒要看看小雨还能有什么“作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