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辞别了父亲,刘子健也辞别了父母,两人坐上了那辆四驾的马车,后面还有几个趟子手押着行礼,一行人往南山府进发了。
陈南坐了半个时辰,直嫌这带轿的马车憋闷,“我也烦这轿车磨叽,实话告诉你,我来时一路骑马来的,只是快到了镇子才换了轿车,就是摆个场子让他们瞧瞧,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刘子健说道。
刘子健早时属于不学无术的那一类,曾经喜欢一个铁子里的姑娘,对方嫌他没本事不会打铁养不了家,刘掌柜上门提亲,彩礼都被扔出来了,在铁子里算是丢了大人的。也是那个时候,刘子健出去闯去了,现在有些起色,那些过往一想起来还是有些意难平。有些事就是这样的,经过了,再难忘记。
刘陈两人走了一天,到了驿站吃了饭,就换了马,在大路上直奔三天才望见了南山府的城墙,这是陈南第一次出铁子里,南山府比铁子里不知道大了多少倍了,车水马龙,煕熙嚷嚷,一眼望去尽是繁华,酒楼当铺,字画古玩,镖行山货,水粉姻脂,衣服首饰,应有尽有。
刘子健牵着马,带着陈南一路逛,走了好长时间才到一个小院,一砸门,里面出了一个小厮,见着刘子健行了个礼,“刘爷您回来了!”看了一眼陈南,怯怯的问道:“这位是?”
“叫陈爷,这是我兄弟,以后就是这个院子的小主子。”刘健把马扔给那小厮,抬脚就往里走。
“陈爷好,把马给我吧,你去屋里坐。”那小厮一把拉了陈南手里的马,拴在了后院的马桩上。
刘子健把陈南安排在了院子背面的卧房,“先熟悉下环境,晚上给你接风,顺便介绍朋友给你认识,你明天再去镖局,我现在先去一趟,跟他们会个面。过会我来接你。”
“好的,你去忙。”
陈南是第一次出门,看着这个陌生的屋,忽然感到一丝不真实,以前总觉得自已可能会顺理成章的接替父亲成为一名铁匠,不成想那里冒出个南山少主南无邪南山派一列的事直接颠覆了他的三观,南山派的人真的会来找他吗?他是不敢确定的,但是哪怕只有一丝丝的机会他也要试一试。更何况他父亲本来也是要他来南山府谋生路的,就是不成,全当出门历练。
一路舟车劳顿,陈南本想靠在床柱上歇一歇,不成想慢慢的睡着了。陈南做了一个梦,自已真的成大陆上最猛的炼器师,然而却无论如何找不到自已的母亲,他梦到有人一路追杀他,正在焦急无助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惊醒,原来是刘子健派人来接他来了。
刘子健将给他接风的地方设在醉仙楼,众所周知,醉仙楼不仅仅是一个酒楼,众多的分店开遍了整个东大陆,江湖盛传,哪里有东帝国的衙门,哪里就有醉仙楼的酒楼。
陈南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人物,他自觉当不起刘子健如此大的排场,刘子健这么弄,一来是两家感情的确不错,二来对于拜入南山派门下他恐怕是有心的。
在陈南到了的时候,刘子健已经领着一溜人在屋里等着他了。
陈南打眼一看,三男一女,经过刘子健的介绍,陈南知道了那几个男的都是平常抱团取火的镖头,介绍完那几个男的,刘子健特意指着那个女子说到:“这个是咱们南山府东陆镖行唯一的女镖头,陆晓思,很本事的。”陈南看她年纪跟刘子健差不多大,就喊了一声:“陆姐!”陆晓思大方一笑,“这趟不白来,白吃一顿饭不说,还多了个弟弟。”她一边说还一边拍了拍陈南的肩膀,陈南打小一直跟陈老实相依为命,细数起来,根本没有接触过女人,陆晓思略显亲昵的动作本是场面上很见简的见面礼,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却让陈南的脸先红了。
旁边的李镖头,一个粗犷的中年汉子,一看陈南的样子马上起哄了:“唉唉唉,快看啊,晓思妹子把陈南兄弟的脸都说红了,这也太面了,哈哈哈哈。”
另一个镖头听了李镖头的话,本来已经坐下去了,特意站起来跑到陈南跟前,仔细瞅了瞅陈南的脸色,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真的唉,我说晓思,你是不是很久都没有体会到做女人的感觉了,你有没有想过这辈子还会有男人为你脸红。”这镖头应该也跟刘子健差不多大,刚才介绍的好像叫左狼。
“滚!”陆晓思抬脚踢了左狼一脚,顺手拉起陈南:“别理他们,一群傻子,来跟姐坐。”
刘子健脸上带着笑意,招呼道:“行了行了,都坐都坐,”然后对小二说道,“行了,人齐了,上菜。”
这时,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张镖头说道:“老马怎么没来?他不是最好酒了吗?”张镖头也是个中年汉子,最让人深刻的,是他脸上那道疤,一直裂到了后颈。
“听说要在北山府开个堂口,要一大批兵刃,老马要监工,来不了,不等他了。”刘子健说道。
“屁的监工,不一定猫到哪里睡觉去了,一会回去,给他带两坛仙人醉,我看他还监不监。”左狼说道。
“还是别惹事了,姓茅的这两天正找事儿,变着法的就是想把老马挤走,一个月两千件长刀,四百件短刀,神仙来了也弄不成。”李镖头在替老马鸣不平。
“我倒觉得茅店月说不定踢到铁板上了,老马这个人你看着软绵绵的,实际上深不见底,我比你们早几年来南山,到今年有十二个年头了,我来的时候老马早就来了,那时候南山还称不上堂口,只是个分会,他就是副会,跟他搭班的是现在南京总殿殿主东陆帮五大长老之一的孙英贤,那老茅老实点他还能仗着那个修士的身份多干两年,要是真的不长眼,老马一脚踹他个抛物线,看都看不到影儿。他老马要是没有这么点本事,能让我老张这么多年唯他马首是瞻?”张镖头捏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根本没把茅店月放在眼里,说话的口气就像他脸上的疤一样跋扈。
“真的假的,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跟老马提过?”左狼说道,“早知道老马这么厉害,还用受姓茅的那等鸟气?”
“哎,咱们都不是那等轻狂无状的人,犯不着跟一个傻子较劲,今天跟各位讲这些,就是让子健兄弟放心,陆南兄弟的差使一点问题没有,要是他茅店月在这等小事儿上找补咱,绝不跟他善罢干休,来,来,来,喝酒喝酒。”张镖头豪气干云。
“小南,快谢过张大哥,别说你了,就连我也是承蒙各位哥哥帮衬才能有这么一点成绩。”刘子健说着敬了张镖头一杯,陈南随后也敬了一杯。
“要我说健哥这大镖头是理所应当的,一杆长枪挑了一个金刀会的堂口,整个南山府分堂有几个有这本事。”左狼说道。
“行了,行了,别在这里互相吹捧了。”陆晓思一直不怎么说话,净给陈南夹菜了。
“这怎么说的,我晓思姐半天不张嘴说话,一说话就怼我来了,行行行,你是姐姐,你说的都对,喝酒喝酒。”
一群人说说笑笑推杯换盏,这顿酒从傍晚喝到半夜,直到几个大男人说话嘴都不利索了方散。
当晚,陈南又做梦了。之所以说又,是因为陈南最近睡的很不好,总是在做梦,不是梦见他的母亲,就是梦见他成为了一个炼器师,他本以为是要换新环境,所以心情特别紧张有缘故,一直不太注意。
但这次做梦,与以往又有不同,以往他是正常的睡觉,一觉醒来,他知道自已做了个梦,然而今天,他是如此清醒,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没有入睡,但是脑中却有无数思绪纠缠纷乱,他感觉到周围有无数粒子朝他飞压而来,他想睁开眼睛看看是什么,但无论他做怎样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他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像一只任人摆布的羔羊。他感到左臂那个小锤子发出一阵阵炙热的光,那光仿佛是开了一扇通往身体的大门,周边的汹涌挤压而来的粒子都朝这光奔去,那片光仿佛是一只吃不饱的饿鬼,将那些粒子统统吸进了陈南的身体。
再看那粒子,像一个巨大的漏斗连着一朵院中的巨大的粒子云,而那朵巨大的粒子云在此刻仿佛是整个南山的中心,整个南山所有矿石中都会飘出星星点点的粒子,朝空中缓缓的汇聚,经过那云,经过那漏斗,直奔陈南的身体里。陈南相醒不醒不过,想睡又睡不过去,躺在床上像火烤一般,只觉得好像有一波波的岩浆顺着左臂上的那把小锤子流进了身体,那些岩浆在身中流转一周最终汇集丹田,形成了一面面的书页。
南山,南无邪望着南山散落出的点点星光,自言自语道:“二十年了,我们还是要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