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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学无术既不会尽忠也不能尽孝

河南省布政使桂通执事房内,正是三伏季节。只见桂通左手正使劲地摇晃着扇子,右手正饶有兴趣地拿着一个精巧的鼻烟壶把玩着,一会儿拿起举过头顶对着亮光比画,一会儿又把那玩意儿放在手上把玩,还不时放在鼻孔边闻了又闻。

正当他玩到兴致时,衙役汗流浃背地来报:“大人,河内、武陟……”

桂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急忙把鼻烟壶放到案头,又用文案盖住,把扇子倒在右手上,很不高兴地呵斥道:“急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撑着呢。”然后站起来走到衙役跟前,不冷不热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衙役胆怯地低着头小声说:“大人,河内、武陟急报,两县遇洪涝灾害,秋粮减产,请求派员速去核查。”

桂通哼了一声,转身向文案走去,坐到椅子上没好气地说:“还以为是黄河决口了。河南这个地方几乎年年有灾,这算不得什么。”他把鼻烟壶放到抽屉里,招了招手让衙役靠近文案说话。

衙役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心神不安地走到案台旁,用袖口擦汗。桂通拿起一把扇子递给衙役,皱着眉头问:“去年滑县遭受旱灾,是派谁去核查的?他用的那个核查法子叫私访加官核,很管用。不仅核查速度快,而且也比较准确。可时间长了对他的名字,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衙役接住扇子使劲扇了几下,打恭道:“在下记得。是到任不久的温县知县栗毓美。”

桂通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点点头:“嗯,是他,就是正代理温县知县的栗毓美,去年圣上还褒奖了他。”他看了看窗外,拿起文案翻阅着:“速派栗毓美赴河内、武陟两县查灾去吧。”

接受了布政使桂通的派遣后,栗毓美冒着酷暑,当天就穿着便装率张志远、渠成匆匆赶到河内县地界。连阴雨刚过,地里积着深深的水,庄稼叶子枯黄,万里无云,闷热难忍。栗毓美仍然用私访加官核的办法核查灾情。他们徒步走平原,串山区、访县衙,夜以继日地办差,不到半个月就查清河内县的灾情。栗毓美又深入田间地头,找一些老农对灾情进行最后的核实。这时的玉米灌浆期已过,正是吃煮玉米的最佳时期。

这天,栗毓美带着渠成和张志远,起早就到了野外,进了积水一尺多深的一块玉米地里。栗毓美掰下一个玉米棒子,剥下几粒玉米粒仔细观察了一阵子,然后放到嘴里嚼了嚼:“比想象的要轻一些,收成五成左右还比较准。你看咋样?”然后看着渠成。

渠成手里拿着个玉米棒,看了看,点点头:“我看差不多。再找些老庄户人核实一下,就可以报了。”

张志远正在从玉米秆上往下掰一个棒子。突然听到地头外有人呼喊着:“抓盗贼!抓盗贼!”很快有几个中年男子扛着锄头喊着跑过来。

栗毓美看了看围过来的人,解释道:“各位大哥,误解了,我等是布政使衙门派来查灾情的。”

这些人根本不相信,有几个人举起锄头要动手。一位年岁稍大一点的抬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动手,然后怒视着栗毓美:“我看你是头,就和你算账吧。你说你们是官府派来核灾的,谁也不会相信。这样吧,我等就按乡规民约,偷一罚十,免了你们的皮肉之苦。”

张志远睁着眼,吼道:“嘿,倒反了你们了,大人冒着烈日,起早贪黑核灾,是想早日让你们得到朝廷的救助,你们反把我等当贼寇!”

那几个人围住了张志远,指责着。一个小个子打量着张志远,冷笑着:“嘿,你哄谁呢?官府核灾的,我见得多了,都是冠盖相望、前呼后拥的。再说,哪有起早贪黑核灾的。看看你们的熊样,分明是偷玉米棒子的贼!”

那个年长者绷着脸:“是啊,我等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核灾的,还是乖乖地认了罚吧!”

栗毓美给渠成使了个眼色,渠成拿出布政使衙门差遣他们核灾的文书,然后递给那个年长者:“这位老兄,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那位年长者接过文书看了看,摇摇头:“我不识字。”然后把文书递给那个小个子,那个小个子定睛一看,急忙招呼着那几个人:“弟兄们,这就是我等要找的栗毓美大人!”

那个大个子急忙向栗毓美作揖:“我等有眼无珠,请大人恕罪!”

栗毓美哈哈大笑:“哎,不知不罪!”

那个小个子把文书还给渠成,打着恭:“大人那,你们让我等找得好苦啊!今年一开春本来风调雨顺,庄稼长势喜人。可天有不测风云,入了伏天后,却遭遇了几十年不遇的洪涝灾害。可那个狗官县令报喜不报忧,一拍脑袋,只向上报了七成的灾情。听说这一次上面派来核灾的是一位敢为民做主的大人,我等几个就四处找啊找,想向大人如实反应实情。谁知道,大人轻车简从,微服私访。怨我等有眼无珠,错怪了大人。”然后招呼着伙伴要跪在水里。

栗毓美招呼着他们:“地上都是水,千万不要跪!”然后招呼渠成:“我看河内县的灾情就按五成报吧。”

张志远有些着急地说:“大人,河内知县报了七成,我等说五成,差距是不是太大了?”

栗毓美摇摇头,不高兴地说:“河内知县可是个老油条了,对灾情心知肚明,是在虚报灾情,听说他已做了五年知县,怕报得重了,影响升迁。核灾这个事,就讲一个实字,既不能虚报,也不能瞒报。”

这时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当听见栗毓美的话后,大家激动异常,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栗毓美离开那块玉米地后,就直奔武陟县。那几个中年人自发为他带路,并一路护送,在即将进入武陟地界时,经一再劝说,那几个人才返回河内县。看了看那几个人的背影,张志远看着栗毓美:“大人,好悬呀,不是那份布政使衙门的文书,恐怕我等就会被当贼抓了!”

栗毓美不以为然地说:“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怕什么!”

渠成看着栗毓美的打扮:“大人是否换换行头,或者让当地官府派几个兵丁,穿着便装暗中保护,以免出意外。”

栗毓美摆摆手:“不用,那样做虽然安全了,也神气了,也就离百姓远了,了解不到实情了。”这时,时已正午。三人风尘仆仆,汗流浃背,栗毓美用袖口擦擦汗,看了看天:“嘿,心底无私天地宽。只要真心为老百姓办事,苍天会保佑的。”

说话间他们进入武陟县。他们先是到山上旱地里查看了一下灾情,然后又下到平川地核灾。在一块玉米地里,只见三个年轻人正在干活。张志远走到三人中间,打恭道:“三位老乡,兄弟是做玉米生意的,想买两个玉米棒子,看看收成。”

大个子庄稼人顺手掰下两个玉米棒子,扔给张志远:“这两个棒子就白送你了!”

张志远接住棒子连连点头:“谢谢!谢谢!”栗毓美从张志远手里接过玉米棒子,剥去外皮,查看颗粒多少和饱满情况,拨下一颗放到嘴里咬了咬,又看着张志远:“把那个从西山旱地掰的棒子拿出来。”

张志远从褡裢里拿出个玉米棒子交给栗毓美。栗毓美接住,把两个棒子比较了一下,又把两个棒子交给渠成:“武陟县山坡地多,比河内县的灾情要轻一些。”

站在旁边的庄稼人围过来,那个大个子说:“你们也太细了,今年的收成比往年略低了些,但颗粒还算饱满,就放心地买吧。”

这时,在不到一里远的路上,一队人马从怀庆府那边向武陟方向而来。前面鸣锣开道,紧跟着是“回避”招牌,“河南布政使”招牌。后面依次是两顶蓝色大轿,衙役兵勇殿后。阵势好不威风。

栗毓美转过身来,看了看渠成和张志远:“这是河南布政使和怀庆知府下来巡查灾情来了。”

张志远看了看栗毓美的装扮,顿了顿:“大人,咱们回避一下算了。大人这种打扮,谁知藩台大人和太守大人看见咋想?”

栗毓美憨笑了一下:“既然遇上了,就请个安吧!”那个高个庄稼人看看栗毓美:“你这个买卖人还懂官场的套路?不简单,我等只知道那些人是官,至于是啥官?说不清。”

栗毓美看见布政使桂通到了,赶紧走到路边跪下。桂通一看有人跪下,就吩咐衙役:“不要停,快走,准是告状的刁民。”

栗毓美一看桂通没有停下轿,就赶紧站起来去追。桂通一看“刁民”在追,赶紧催轿夫快跑。怀庆知府张牧村撩开轿帘一看,认出了栗毓美,赶紧下轿去追桂通的轿子。桂通一看张牧村下轿来追,就下了轿。

桂通、张牧村、栗毓美站到一起,互相一看,哈哈大笑。张牧村拍拍栗毓美的肩,栗毓美的身上立刻泛起一股尘雾,张牧村抿了一下嘴:“晒得黑黑的,又是这副打扮,还以为你们是闹事的刁民呢。”

桂通看了看栗毓美,哈哈一笑:“原来你的私访官核的核灾做法是这样的?这副打扮不怕村里的狗咬吗?”

栗毓美打恭道:“让大人受惊了!”赶紧招呼张志远、渠成:“藩台大人和太守大人来勘灾来了,还不施礼。”

栗毓美他们三人行单腿跪拜礼:“温县知县栗毓美拜见布政使大人,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桂通打量了栗毓美三人一番:“请起吧!”

栗毓美站起来腼腆一笑:“藩台大人风尘仆仆,辛苦了!”又向张牧村施礼:“太守大人辛苦了!”

张牧村给栗毓美做了个手势,让他主要招呼好桂通。桂通一看栗毓美的模样,眼睛都睁大了,但很快恢复常态:“风吹日晒,为国操劳,为民请命,辛苦了。河内、武陟两个县的灾情什么时候可以查完?”

栗毓美用左袖擦了擦汗:“河内县已核查完,刚到武陟核查,估计十天后可全部结束。”

桂通看了看远处:“十天?有些慢了吧?”接着往前走。

栗毓美追着认真地说:“大人,核灾事关重大,不敢敷衍。”

桂通瞥了栗毓美一眼:“照你这样说,别人都是敷衍了?”

栗毓美没有吭声,只是默默跟着往前走。桂通脸一阴:“抓紧核你的灾去吧。我这里有太守他们陪着哩。”

一个衙役低声对桂通说:“大人,听说栗毓美核灾老是偷偷摸摸,微服私访。”

栗毓美又追上来:“大人息怒,在下有一事相求。温县毗邻河内、武陟,灾情不差上下,是不是也该报一报灾。”

桂通一听,心里想,本官作为布政使连这点儿基本常识还没有?就不以为然地说:“那就给温县拨一千担谷子吧。哦,孟县也离这里不远,灾情也不小,从温县的一千担里分一半给孟县吧。”说完就上轿了。

栗毓美看着远去的桂通,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孟县根本就没有受灾,为什么要让温县分一半谷给孟县呢?”

核完河内、武陟两个县的灾情后,栗毓美走在回温县的路上。栗毓美生气地说:“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桂通大人上下嘴唇一碰,温县就无缘无故少了五百担救灾谷子,那要少熬多少粥啊。不行,不能就此了结,赶紧到怀庆府,找张牧村大人去。”

到了怀庆府客堂,没说几句话,栗毓美就和知府张牧村辩论起来。栗毓美态度诚恳地说:“太守大人,赈灾是一件称良心的事情,有灾不报负了百姓;没灾报灾有负皇恩。孟县、温县都在大人眼皮子底下,哪里有灾,大人心里比我清楚。把该给温县的谷子,硬性拨给孟县,这样做很不公道。”

太守为难地摇摇头:“啊呀,你说得不无道理。但藩台大人那样做也许有他的缘故。”

栗毓美慷慨陈词:“大人,在下以为作为上司大人,做事要公正廉明,把管束官员、安抚民众作为头等大事。如果温县挥霍救灾粮,而孟县瞒报灾情,当事人都应当受到惩罚,咋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呢?”

张牧村安慰道:“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有话好商量。”

栗毓美坐下悄声说:“如果在下说话、办事欠妥,得罪了藩台大人,咋处理我都行。难道藩台大人就没有犯错的时候吗?即使全是我错,也不该由于在下的错,惩罚老百姓呀。”

张牧村走到栗毓美旁边:“看你,得理不饶人。要注意方法,免得布政使下不了台。”

栗毓美不乐地站起来:“藩台大人下了台下不了台,我不管,谁抢了温县灾民的饭碗我就找谁。”

张牧村拍了拍栗毓美的肩:“不要急,不要急嘛,有话慢慢说。冷静点儿,你还年轻,办事要时时、处处小心,不敢莽撞。你想想,上司下不了台了,属下还能下了台吗?”

栗毓美有所醒悟地说:“谢谢大人好言相劝,我知道您是为我好。这件事藩台大人那样做,也许有他的道理。但大人作为太守,应该把温县的情况如实反映,使灾民得到有效的救助。”

栗毓美拿出县令印绶,放到桌子上:“太守大人,如果温县这五百担谷争不回来,我这个县令就没法当了。”

张牧村看看栗毓美,霍地站起来:“这样做就有些偏激了。千万不能拿官帽当儿戏。这个帽子,凝结了朝廷多少银两,寄托着自家人多少希望。咱就事论事,不要涉及其他的事好不好。我要求你,刚才的话到此为止,到这里为止,对外不要讲一个字。这件事,我去尽力周旋,但不管咋办,办成与否,我都不会把你卷进去。”

栗毓美连连作揖:“多谢大人体谅和关照。”然后就要往外走。

张牧村拿起印绶:“难道真的不要这个了?”

栗毓美一看,回来拿上印绶:“冒犯之处,请大人海涵。”

张牧村把印绶交给栗毓美,微笑着点点头,又摆摆手,吩咐栗毓美:“把印授拿牢,可不敢丢了!”

第二天,张牧村等怀庆府官员十几人送桂通回开封。张牧村陪同桂通走到轿前,打恭到:“藩台大人,有一件事在下必须如实禀报,请大人海涵。”

桂通停下脚步:“嗯,是什么事让你这样放心不下?”

张牧村态度诚恳地说:“就是温县和孟县两个县救灾这件事。大人,都是我做事粗心,没有提前向大人禀报。温县今年确实灾害不轻,救济五百担恐怕过不去难关,应该加大救助力度。当然,孟县也有困难应该适当考虑。”

桂通不悦地看着张牧村:“是不是栗毓美找你了?要把给孟县的那五百担救灾谷要回去?”

张牧村摇着头:“不完全在于栗毓美找我,而是温县的灾情确实严重,这件事我必须向大人如实禀报。温县是个大县,人口多,少了五百担谷,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桂通愣了一下:“你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张牧村右手点着左手心:“大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看这样吧,孟县的那五百担谷已经拨下去了,就不要再追要了。我在怀庆府内给温县调剂五百担吧。”

桂通点点头:“就按你的意见办吧。”

温县衙门知县值房。栗毓美拿着一张救灾粮单自言自语地感慨着:“太守大人办事真是点水不漏啊!这样做,既没有激化小知县和布政使大人之间的关系,也为温县百姓保住了五百担救灾谷。我欠了大人一个很大的人情啊。”

栗毓美把那张救灾粮单放到桌上,抬起头向门外喊:“来人那。”

衙役应声进来:“大人,有何吩咐?”栗毓美看了一眼衙役:“哦,你去把县主簿请到这里来。”

不一会儿,县主簿谷满急匆匆进来,一看栗毓美满脸堆笑的样子:“大人,今日有什么好事,让您这样高兴?”

栗毓美顺手把救灾粮单递给了谷满,然后开心地靠住椅子靠背:“在太守大人的全力周旋下,一千担救灾谷已如数下拨,从明天起,你就负责开办粥厂吧。”

谷满接过救灾粮单,连连点头,半开玩笑地说:“大人,知县的印绶给温县百姓换回这么多谷,值得!”

栗毓美指着案前的椅子:“来,坐下说话。常言道,做甚谋甚。我最讨厌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官啦。”

“大人虽然到河南不久,但大人所去过的西华、滑县、武陟,以及温县的百姓都认为大人是个敢为百姓做事的好官。”

“这把椅子,放在那里没人坐,就是一件普通的家具。而放到一个知县的屁股下面,就是一个知县权力和责任的象征,坐在上面的人,每说一句话,每办一件事,就涉及全县百姓的利益,甚至性命。”

“在下四十二岁了,伺候了九任知县,像您这样想问题,办事情的,还是第一位。遇到您这样的父母官,这是温县百姓的福分。”

“独木难成林,一人难成大事。今后还望主簿全力配合,共同多为温县百姓做事。”

“跟着大人一起做事,是在下的造化,我会全力做好大人交办的事的。”

“嘿,跟我做事,睡觉的时间少,银子也拿得少,但是心操得多,骂挨得也多,请不要在意。”

“大人对事不对人,您的脾气我知道。”谷满拿着救灾粮单站起来:“关于这次救灾,在下有个建议不知能不能提?”谷满微微一笑。

“但说无妨。”栗毓美示意他坐下。

“可不可直接放粮,不要办粥厂?”谷满坐下,试探地问。

“不可!”栗毓美不假思索,态度坚决地说。

“为什么?”谷满诧异地问。

“这个道理很简单,赈灾本是件难事,不仅灾与不灾的界限难以划分,大灾与小灾的界限也难划清。只能本着救穷、救难的大框框,把大头做好就行了。”栗毓美心平气和地说。

“大人说得言之有理。救灾的重点是救急、救难。”谷满点点头。

“你想想,如果发粮,标准和范围的把握就是个难题。但放粥就简单了。来者不拒,人人有份。”栗毓美看着他。

“那不困难的人来了咋办?”谷满不踏实地问。

栗毓美嘿嘿一笑:“还是那句话,来者不拒,人人有份。你放心,来者必难,非难不来。你想想,哪个有钱人还会去粥厂混粥去喝呢?”

谷满恍然大悟:“对,对!大人说得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栗毓美得意地说:“这样做,还有个好处是,防止官员中饱私囊。”

深秋的一个清晨,两位姑娘正在温县黄河岸上习武。年长的那位二十上下,穿着淡绿武士服,是一位典型的北方美女。年少一些的那位,十五六岁,穿着白色武士服,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

栗毓美在张志远的陪伴下到黄河边散步,一看两位武者,栗毓美微笑着对张志远说:“你看月皎和令皎练得多起劲。真是天仙双双下凡啊。”

张志远赞叹着:“真是绝代双骄。”

栗毓美问张志远:“你对那位孔家小姐,是不是有点感觉?”

张志远无可奈何地说:“大人穷开我的心哩。咱这株小草,咋能招徕那么美的凤凰呢?”

栗毓美有些生气地说:“你呀,自从那次乡试后,好像霜打了一样,简直是换了个人似的,原来的那种锐气哪里去了?”

张志远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我也不知道,反正觉得干什么都没底气。”

栗毓美捣了他一拳:“这样下去不行,得振作起来,男人就要敢作敢为,敢想敢干!”

两个月后,已是隆冬时节。经过对旧温县书院整修,“孔子书院”正式落成。这天是开讲第一天。昨夜一场小雪,给“孔子书院”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被,更显得圣洁和宁静。

孔员外、孔令儒、关月皎和其他先生共六人,早早等在书院大门前。那位戴眼镜的先生正是栗毓美刚到温县查访时见到的那位先生。他今日格外高兴,特意穿了一身新衣。

栗毓美在张志远、县主簿、县教谕、渠成的陪同下踏着积雪,匆匆向书院走来,不一会儿就到了书院门前。宾主相见施礼后,寒暄了几句,在月皎的导引下,径直走进了学堂。

这间学堂进深两丈、宽三丈。正中墙上挂着孔夫子的画像。对面挂着栗毓美手书的条幅“学以致用精益求精”。三十多个学子年龄在六到十五岁之间,都端坐着。孔令皎因年长个儿高,坐在最后一排。在三十多个学子中有六七位女生。

一看栗毓美他们进到学堂,学子们就齐刷刷地站立起来。栗毓美率众依次进入学堂,在门旁备好的座位落座。孔令儒没有落座,等栗毓美他们都坐好后,走到了讲台前。他先向栗毓美这个方向掬了三个躬,然后说道:“知县大人,各位前辈,在栗大人的操劳下,孔子学院今日正式开讲。按约定,今日请知县大人讲授第一课。”

满堂热烈鼓掌。栗毓美走到讲台旁,没有先上讲台,而是站到讲台下提议:“我们向孔圣人三鞠躬。”随之,面向孔子像站立,虔诚地向孔子像三鞠躬。全场随着栗毓美的节奏向孔夫子像三鞠躬。

栗毓美正了正官帽走上讲坛:“请大家落座。”然后先是环视了一下四周,又清了清嗓子,谦逊地说:“本人回到县衙是知县,但站到这个讲台上就是先生了,作为先生就不能讲官话,套话。”他顿了顿,从讲桌上拿起一根粉笔:“我再三考虑,今日要讲这个题目。”

他边说边在黑板上写下“忠孝者,做人之本也”。

写完字,就走到讲台下,站在正中间,面对学子正式开讲。

中华民族是个礼仪之邦,自古就把天、地、君、亲、师列为人人都要敬拜之大礼。这五个字好写,但要真正做到孔老夫子倡导的克己复礼,忠孝两全,并非易事。

做人,打小就要懂得忠和孝,所以,今日书院开讲,我就讲“忠孝者,做人之本也”这个题目。依我看,孝是忠的前提和基础,忠是孝的延展和升华。一个不孝之辈,就不会为国尽忠,更不会以社稷为己任。一个人敬了业,他就会实现自己的抱负,就能扬名声,显父母。

台下鸦雀无声。几位长者微微颔首。栗毓美继续讲课。

有人说忠孝不能两全。我看这是对忠和孝片面的理解。栗某认为大忠大孝可以两全。每个人在家敬孝,国家就会成为礼仪之邦。历朝历代英明的君主,都崇尚孝道。不知大家听过“割股奉母”这个故事吗?唐代,我老家山西有个孝子,母亲患病,他背着到处求医。一天走到荒郊野外,没有东西吃,就割下自己大腿的肉为母充饥。唐太宗李世民知道这个事后,就敕封孝子的家乡名为孝义。因为,在唐太宗心里,这既是孝也是忠。在咱们这一带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传说。这个传说的真实情况无法考证。我觉得,当时应该是治水情势十万火急,大禹的父母健康,没有遇到特殊事情吧。按传说,大禹的家乡就在黄河流域,他治好了黄河,既保了他父母的安宁,同时也保了更多父母的安宁,这是大忠大孝。岳飞的母亲为了激励儿子杀敌保国,给岳飞背上刺了“尽忠报国”四个字,这充分体现了岳飞母子大忠大孝的情怀。

栗毓美看了看台下的学子,动情地说。

有了学问才能尽忠尽孝。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就是一个庸人,他自己都活不好,尽忠尽孝就无从谈起。你们正在成长期,人生的路还很长,今后能做成什么事,当下的学业是基础。书读好了,就能成大事,就能在家尽孝,为国尽忠。

孩子是国家的未来,是家庭的希望,把孩子交给学堂,就等于把家庭的未来、国家的希望交予先生。先生教好了书,育好了人,就是大忠、大孝。

时近年关,天寒地冻。中午时分,栗毓美正和张志远、县主簿谷满一起与粥厂人员一道为灾民发放粥。领粥的灾民排着长队,情绪稳定,秩序井然。粥厂外,布政使桂通和怀庆府知府张牧村,轻车简从,骑马到了温县查看救灾情况。仅有的随从是两个护卫,他们下了马,面朝外站在粥厂大门两侧。桂通和张牧村不动声色地走进粥厂院内。

粥厂的锅灶设在院子尽里头。栗毓美正在舀粥,没有觉察到两位上司到了。桂通拦住两位领粥的一对老夫妻,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他们手里的粥碗,只见粥的色泽白净,稀稠适度。桂通连连点头,继续往里走。

周围的人发现了两位官人,就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争着和两位官人搭话。一位老太太刚领到粥,颤抖着说:“今年遭灾不遭罪,救灾搞得好啊。过去受了灾,都是发粮,当官的贪污了不少,剩下的也到不了真正该救济的人手里。有的灾年放粥,又让黑心的县吏们把好米换成旧米还不算,熬的粥和马尿没有两样。”

一位腿不好使,年龄在五十上下的男子还没领到粥,一瘸一瘸地赶过来说:“我一生经过十几次灾荒,官府救灾,这一次做得最好。”

一位中年妇女边喝粥边说:“你看看温县官府的人,谁敢不好好应差?栗大人到放粥时几乎天天在场。”

一会儿,桂通和张牧村走到了粥锅前。张牧村要和栗毓美打招呼,桂通连忙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声张。桂通从案头上找了一把筷子,照着粥锅甩下去。只见筷子直直地插在半稠的粥里,没有一根倒下。

栗毓美看见有人往锅里扔筷子,就急了:“哎,是谁往锅里扔东西?”桂通和张牧村听后哈哈大笑。栗毓美转身一看,欲放下手里的活计,行礼。桂通客气地说:“免礼,继续做你的事吧。”

栗毓美不好意思地看着张牧村:“太守大人,你们两位大人大驾光临也不告属下一声,这打扮,既让我失态,更让我失礼。”

桂通客气地摇摇头:“哎,提前通知就不叫巡查了。只有这样才能看出谁是在做事,谁是在做官;谁是在为百姓谋利,谁是在为自己谋私。”

张牧村看看桂通,又看看栗毓美:“藩台大人非常看重那些做事的官员。”

桂通拍了拍栗毓美的肩,看了看张牧村:“这叫君子所见略同嘛,张大人也不是喜欢做事的吗!要不是牧村从中周旋,我差点误解了这个一心想做事的栗毓美。是不是,牧村?”

张牧村哈哈一笑:“哎,不怨大人。栗毓美年轻,心太急。”

栗毓美把勺子交给旁边的一位衙役,双手打恭,动情地说:“我代表温县百姓,谢谢二位大人!”

周围的百姓一看是两位大官光临,异口同声地说:“栗大人可是老百姓的好官啊。”

栗毓美又拿过勺子,在头上晃了一晃,大声说:“我仅仅是这把舀饭的勺子,真正要感谢的是抚台大人和藩台大人。是他们给大家送来了煮粥的米。”

桂通连连摆摆手:“这是皇上的恩典!”

栗毓美趴到张牧村耳根悄声说:“太守大人,时已中午,咱们在外面找个饭馆吃饭去吧。”

张牧村征询桂通的意见,桂通摇摇头:“不用了,咱们就和百姓们一起喝粥吧。”

午饭后,栗毓美陪同桂通和张牧村在温县巡查,第一站到了县城中心的集市。时近年关,只见集市里货物丰富,买卖两旺。他们在集市入口处的蔬菜摊点停下和摊主交谈着。摊主就是栗毓美一到温县在车马大店门前见到的那一位中年妇女。这时她正向过往的人叫卖着,当一看见栗毓美和渠成时,就不解地问:“怎么两位客官,生意不好做,又当了官了?当了官了还用自己来买菜?”

栗毓美与摊主举起手来打了个招呼,没有多说话。张牧村问栗毓美:“你们认识?”

渠成解释说:“是我等刚来温县时,知县大人扮成商人模样,巡访民情。在一个车马店门前发现这位大嫂挑着担子卖菜。知县大人一了解,偌大一个温县县城竟没有一个集贸市场。知县大人就命我在三个月内,在城东城西各建一个集贸市场。”

张牧村哈哈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她真把你们当成商贩了。”

他们边说边在集市里查看着,桂通满脸欢喜,连连点头:“我到了温县,好像又回到乾隆时期了。河南这样的市场多一些就好了。”

桂通又到了孔子书院巡查。这时,月皎在前,其余孔子书院学子在后,正在门前广场进行陈式太极拳表演。桂通、张牧村以及栗毓美他们在旁边兴致勃勃地观看着。桂通在行地说:“好,太极拳打得悠扬顿挫,招式很规范,功夫很到位。”

栗毓美站在桂通旁边解释道:“藩台大人,他们表演的,就是远近闻名的陈式太极拳,它的发祥地就在本县的陈家村。”

桂通点点头侧过身:“栗毓美,你到温县才几个月,了解了不少情况,办了不少实事呀。”

白莲教被镇压后,余党又重新集结,以林青为首领组成了新的反清组织,称为天理教,又称八卦教,活动区域以河南等地为中心。成了嘉庆皇帝的心头大患。这时,天理教在河南活动频繁,纷纷起事,搞得河南巡抚衙门焦头烂额,震惊朝廷。桂通得悉关月皎武功超群,就请她到开封,为绿营兵丁教练习武两个月。

嘉庆十二年(1807年)七月,栗毓美即将离开温县,到原武县代理知县。关月皎从绿营回到温县,孔员外让贤,正式执掌了孔子书院。

告别温县的那天,栗毓美牵着马走到县衙院内,依依不舍地看着那里的一草一木。渠成、张志远牵着马跟在后面。

县主簿谷满会同十几名衙役出来送行。温县百姓知道栗毓美要调离,万人空巷,早早到县衙前等候,要为他送行。栗毓美快到大门前时,听到大街上人声嘈杂,就停下脚步:“志远,你到门前去探听一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志远回来,激动地说:“温县百姓听说大人要离开温县,都为大人送行来了。街上挤满了人。”

栗毓美神色紧张地说:“这还了得?正是农忙季节,都来送我,就误了农活,这样不合适,快让乡亲们回去干活去吧。”

谷满自言自语地说:“这就是民心!”然后向栗毓美打恭道:“大人,您为温县百姓呕心沥血,日夜操劳,就让百姓们送送吧!”

栗毓美顿了顿,摇摇头:“大家的心意领了,但是这样兴师动众地送我,既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对我也没有好处。做人、做事要低调,这是我的准则。这样吧,我从后门走,半个时辰后,你到大门外和大家解释一下,就说我有急事,在一早就离开温县了。”

谷满不解地摇摇头:“这样不妥,这样不妥。”

栗毓美态度坚决:“不能扰民,千万不能!拜托,拜托!”说着就牵着马往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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