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冈夫文学活动七十周年
对冈夫的文学成就和历史地位,我想从以下三个方面来论述。
山西新文学发展的一部活的历史
“五四”新文学走过了七十多年的漫长道路。十年前,一九八四年五月在武乡县举行的《山西文学》笔会上,我把“五四”以来的新文学分为三个历史时期,或者说时代。从“五四”到三十年代,是纯文学为主的时代。从四十年代初起,以《讲话》为标志,到“文化大革命”,是纯文学与通俗文学合一,或者说是文学的通俗化、大众化的时代。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进入从纯文学到通俗文学多元发展的新时代。在这每一个时代里,山西都有一个作家群。在纯文学时代,是“狂飙社”三高(高长虹、高歌、高沐鸿)以及石评梅、李健吾。在文学的通俗化时代,是“山药蛋派”。在文学多元发展的时代,是“晋军”。冈夫是三“代”元老,他的创作活动经历了“狂飙社”到“山药蛋派”到“晋军崛起”的全过程,这在山西是独一无二的。即在全国来说,像他这样历经三个时代的作家,也很少见。
冈夫于一九二四年开始发表作品。与此同时,“狂飙社”在太原诞生。“狂飙社”是二十年代中国文坛上的一个重要社团,由盂县人高长虹发起。从现有资料看,它最初没有固定的成员,没有明确的纲领,而是由团结在《狂飙》杂志周围的一些青年作家在无形中形成的。高长虹等人受十八世纪中叶德国“狂飙突进运动”的影响,认为要反抗封建落后的旧中国,必须开展一场“狂飙突进运动”。正是在这样的旗帜下,高长虹约集高沐鸿、籍雨农、段复生等人组成“贫民艺术团”,筹备出版刊物。一九二四年九月一日,《狂飙》月刊在太原问世。该刊共出三期,第二、第三为合刊。《狂飙》月刊问世后,高长虹即赴北京,不久,在山西人景梅九主办的《国风日报》上推出了《狂飙》周刊,受到人们的关注,鲁迅也说是不错的。以后高长虹的各项活动大都以“狂飙”为名,而在《狂飙》上发表作品的人便都目为“狂飙社”成员。冈夫历来未被列在“狂飙社”成员的名单之中,这是由于他没有在《狂飙》上发表过作品,其实他是参加了狂飙运动的,是真正的“狂飙社”成员。
据张盘石等人回忆。在《狂飙》月刊问世以后,他、冈夫、任行健(张盘石同班同学)、进山中学的高仰慰(高长虹三弟)、杨国荣以及跟冈夫同在外国文言学校读书的一位爱好文艺的青年,“常分头或在沐鸿处座谈”。高长虹赴北京以后,高沐鸿、高歌等人也陆续去了北京,而冈夫则一直坚守在太原,这可能是他没有在北京版《狂飙》等刊物上发表作品的原因。一九二七年二月下旬,高长虹回到太原,通过张盘石召开了一次座谈会,冈夫受邀参加,其他参加者为高沐鸿、赵石宾、李选青等,高长虹鼓励他们继续开展狂飙运动。高长虹离开太原以后,他们就以“狂飙社”的名义从事文艺活动,并且扩大了阵容,李仙殊、王仙三、张××等人也参加了进来。一九二九年八月,高长虹又一次来到太原,组织狂飙演剧活动。在一次座谈会后,冈夫陪高长虹到进山中学跟爱好文艺的青年见面,受到欢迎。九月,冈夫和太原女师学生郭森玉等人,跟高长虹一起赴北京,和在京的甄梦笔、任××等组成狂飙演剧队,在王府井的一个小剧场演出了独幕话剧《火》。一九三〇年初,高长虹只身赴日,在上海的“狂飙社”成员也各奔东西,“狂飙社”形同解体,但在太原,依然有人用“狂飙社”的名义进行活动。一九三〇年底张盘石从日本回到太原,就利用“狂飙社”的关系,组织了一个读书会,成员除冈夫外,还有赵石宾、李选青、任汝昌、李蕴光、张鲁山、刘善述、姚庆惠、董鸿铭等二十余人。他们通过国民党员、《山西民国日报》副刊编辑李曙放,在该报副刊发表新文学作品和宣传革命道理、宣传唯物辩证法的文章。在此之前,同年夏天高长虹在日本写了一首无产阶级诗歌,专门寄给冈夫,由冈夫转交《山西日报》副刊《前线上》编者高沐鸿,高沐鸿迅速即在该刊八月一日刊出,标题即为《普罗列塔利亚诗歌之一》,这是现在所见高长虹在国外所写第一篇作品。从高长虹寄诗给冈夫这点上看,他们的关系已经颇深。
在太行山抗日根据地,冈夫是最早的文艺活动家之一。一九三八年十月,冈夫同其他几位爱好文艺的干部创办了《文化哨》月刊,开展“街头诗运动”。“五四”以来新文学的大众化,从二十年代末提出,经过三十年代的热烈讨论和在创作实践上的探索,到四十年代初,在各抗日根据地从理论上和实践上都得到了较好的解决,理论,就是《讲话》的有关论述,实践,就是赵树理及其代表作品。赵树理的出现不是偶然的。赵树理说,“这土地不但能长庄稼,而且还能长艺术。”(《艺术与农村》)赵树理这株“大树”(郭沫若语)是在解放区的土地上长出来的,“山药蛋派”同样扎根在解放区的土地上。“山药蛋派”这个名称是在一九五八年前后流传于人们口头,七十年代末才为人们广泛议论,普遍承认,其根子却是扎在解放区的土地上的。历来人们把“山药蛋派”当作一个小说流派,姑且承认这个说法有一定道理,那么可以说,冈夫的诗歌创作,对赵树理、马烽、西戎等人的小说创作起着一种积极配合的作用。它们就像兄弟一样,都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山西风味,都为普通老百姓所喜闻乐见,都是十分通俗化,大众化的。
八十年代中期,“晋军崛起”,引起文坛关注。“晋军”由一些中青年作家组成,冈夫自然不在新崛起的“晋军”之中,但对“晋军”的崛起,他是与有功焉的。山西能成为一个文学大省,跟二十年代出现“狂飙杜”有一定渊源关系。正是“狂飙社”山西作家的勇敢拼搏和团结战斗精神,形成了人们以文学为手段实现自我价值,服务社会人生的优良传统。这个传统在二十年代形成,在“山药蛋派”身上得到发展,并成为新一代作家的精神乳汁。此其一。其二,冈夫在他长期的创作生涯中,十分注意文学新人,力所能及地扶植、培养,特别是在诗歌创作上。他从不以文学前辈自居,对青年人总是一片赤诚,有求必应。诗歌界的创作活动,他积极参加。他担任许多名誉职务。他跟许多青年诗人、青年作家成了忘年交。第三,在“晋军崛起”以后,冈夫以极大的热情,肯定“晋军”所取得的成就,写诗赞扬他们敢于创新的精神,表现了一位文学前辈广阔的胸怀和崇高的品德。
用诗歌记录了人民斗争的光辉历史
冈夫从事创作活动,迄今整七十年。我粗略统计了一下,《冈夫诗选》和《远踪近影》两本集子中收的诗作有三百三十余首,他实际写作的篇数远远超过这个数字,比如四十年代初写的许多街头诗,就都未收进来。冈夫说,要举出他的代表作,很难,这当然是谦辞了,像《五月的悼念》《人民大翻身颂》《歌唱我们的共和国》等都是流传很广的。我们感兴趣的,不是有多少代表作,而是其作品在反映时代的广度上和深度上有多大价值。从两本集子所收三百多首诗看,那既是一个人从倾向进步到成为革命者的心路历程,又是时代风云的真实记录,将近3/4个世纪里中国社会的每一个重大事件,都可以从他的诗中找到反响。他画下了时代的面影,记下了人们的心声。读冈夫的诗,我们好像在读历史。
青年时代的冈夫,跟所有的青年一样,处在“生的蠕动”之中。世界,像一个“新娘子”,使人感到奇妙,也引发了人们无穷的想象力。“那在幻影中姗姗走来的,/世界,我的新娘子,那是你吗?/在揭去你的红绫帔头以前,/请给我一秒钟,让我再想象一下!”(《世界》)带几分童稚,又响彻着生命力的鼓动。在对生的体验中,他感到了“苦”,也感到了“乐”。《苦歌》之一说;“饶恕我们吧,/面包!”只有七个字,包涵着异常丰富的生活内容。《我走着》,从“我哭”入手,写“苦的甜蜜”和对未来的期待。《说不来》则在兴奋之中记下了一刹那的心灵感受。青年人更多的还是对新生活的追求。《放下你灰色的书本吧》《忽然》等篇,都使我们看到,一个有志者正在召唤同伴,勇敢地进取,“直看入最深内的坛坫”,努力“走上自己的前程”。在经过五四运动的风云激荡以后,二十年代的中国青年,大都处在一种觉醒后的朦胧之中。“五四”的新文化、新思想,给了他们力量和勇气;封建复古派的反扑和随后发生的“四一二政变”,又使一些人体会到了生的艰难。冈夫的这些诗,比较真切地写出了青年人的志趣和追求,苦闷和惆怅。
如果说冈夫写于二十年代的诗偏重在对内心世界的剖析,那么,进入三十年代以后,诗人便打开了他心灵的大门,大踏步地走进了历史。《我们是来了——盼红军北上而写》,像一声响亮的军号,宣告了诗人站在革命的一边,一个新时代正在向人们招手。全诗五节,每节最后两句复沓,分别是“我们在来了”,“我们就来了”,“我们正来了”,“我们都来了”,“我们是来了”。这里的“我们”,已不是皱着眉头的青年,而是扛着“斧头镰刀的旗帜”的“红军”。接着,诗人以昂扬激愤的歌声,奠了“革命的五月祭”。由于“旗帜是鲜明的”,目的是让“旧社会的威权者,/从他们的宝座上滚下来”,那“旧社会的威权者”当然不会轻易放过,革命者时刻处在被监禁、被杀头的威胁之中。诗人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在“六十一人集团”之中。于是有了《狱中残篇》,一共六首。它从一个方面表现了革命者的情操和坚毅不屈的斗争精神。八十年代,作者以自己在狱中的亲身经历,写了长篇小说《草岚风雨》,使那一阶段的生活更加具体化。
随着日军铁蹄声的逼近,中国人民所面临的主要社会矛盾发生变化,诗人身处的环境也有所不同。诗人从狱中出来了,立即投入到抗日的宣传鼓动之中,先是在太原,以后上了太行山。一九三六年,山西牺牲救国同盟会成立,城乡到处响起抗日歌声。《新马赛曲》等几首歌词就是在这个情况下写的。抗战八年,诗人写了许多诗,鼓舞人民走上抗日救国的道路。读冈夫的诗,我们不仅听到了激越的军号声,也能想见亿万人民的怒吼声和风起云涌的抗日热潮。在太行山抗日根据地,民主政府在组织军民团结抗日的同时,还从政治、经济等方面进行了民主改革,使广大受剥削受压迫的劳动农民,在文化上开始向愚昧宣战。在解放战争时期,农村又进行了翻天覆地的土地改革运动。这一切,在冈夫的诗里都有真实的反映。从《“皇军”到来的时候》《敌人来了困死他》《晋东南备战小曲》《七月——第一次反“扫荡”》《河边草》,到《胜利凯歌》,让我们看到了抗日战争的几幅侧影。从《人民大翻身颂》《申秋子讲翻身》,到《歌唱我们的共和国》,又把我们引到解放战争那一场伟大的阶级斗争激流里,让我们看到生活的真正主人——广大的工农劳动群众是怎样跟阶级敌人做斗争,怎样欢天喜地地庆祝胜利。“我走进解放了的村庄和城镇。/这里,是人民的自由天下。”这是一个革命者的自豪,因为他参加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减租的风暴就这样起来,/一村又一村地连成了一片;/在一个五更天,/佃户结成雄赳赳的队伍背着布袋进了城……”这是中国农村所展开的减租减息斗争的一个小镜头,它意味着农村两种人的地位彻底扭转。
《歌唱我们的共和国》标志着革命时代的结束,又是建设时代的开始的锣鼓声。建设,我们依然叫“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只是它跟以前的革命,性质有所不同。在搞社会主义革命的数十年时间里,我们有过辉煌的成就,也走过弯路。这些,冈夫都为我们画了素描。他曾“回到久别的故乡”,听“新的传说”,祝父老兄弟获得“丰年”。他把新中国成立之初发行的公债称作“无价之宝”。他为炊事员老曹写传。他到京西煤矿参观,写了“即兴”,以记其“联欢之盛况”。另一方面,他对极“左”路线给人民带来的危害和灾难,给予有力的揭露,对粉碎“四人帮”这一伟大战略决策,做了激情满怀的歌颂,说:“没发一声枪,/没流一滴血,/革命得挽救,/江山保红色,/中国之十月,/永远光史册。”(《中国十月擒妖记》)
为时代留影,也记下自己的感受,这是诗人冈夫的又一成就。
诗体实验:浓缩了的中国新诗发展史
诗的形式是多样的。诗采取什么形式,既跟时代有关,也跟诗人的主观条件有关。诗人的职责,在于为自己的诗歌创造选择最恰当的形式,而不是重复自己熟悉的那一种。冈夫是一位不断创新的诗人,他在七十年的创作生涯里,运用过多种形式,而每一种形式,他都能得心应手,运用自如。尤其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冈夫在诗体上所做的实验,跟中国新诗的发展,基本上采取同一的步调,他的诗是一部浓缩了的中国新诗发展史。
“五四”新文学在诗歌上的最主要收获,是郭沫若的《女神》,《女神》之前,胡适的白话诗也曾引起人们的很大兴趣,后来结集为《尝试集》。《女神》的诗体形式是自由体,《尝试集》中的大多数篇章亦为自由体。这种诗体,诗无定节,节无定行,行无定步(诗步),不押韵脚。冈夫二十年代的诗,也正是这样。其处女作《萌动》,共十一行,有的一句一行,有的一句几行,有的一句的开头在上行。第二首《世界》,有明显的散文化倾向,而第三首《单相思》,一共两节,却只有七个字。在自由体中,有一种小诗,适于写出诗人的瞬间感受和哲理意蕴,其最著名的代表作,是冰心的《繁星》和《春水》,出版于一九二二、一九二三年之间。冈夫的《单相思》和《苦歌》《忽然》《人间》《一闪》等首,明显受到冰心小诗的影响,它用最简练的语言,表现带哲理性的思想内涵。与自由体相对应的是新格律体。《女神》中有新格律体,如《地球,我的母亲》等。但诗人们明确提出新格律体并作为美学追求的,是在二十年代中期,以闻一多等人为代表。这一种诗体形式,冈夫也做过实验,《帝与魔》《人们》《没年月的歌》和《沉默》即属于新格律体,但比重不大。自由体与新格律体,统称为新体诗。它适于表现人们自由奔放的思想和滔滔如江水一样的内心感受。从文学接受者说,当时的读者限于知识分子,以自由体为主的新体诗,既容易引起他们的共鸣,又适于他们吟咏、玩味,所以受到读者的欢迎。
冈夫的第二种诗体形式是歌词体,出现在三十年代中期到一九四〇年前后。三十年代中期是抗战前夜,太原又地处对日斗争的最前线。这场有关民族生死存亡的斗争,要求文艺发挥一种特殊的动员人民、组织人民、鼓舞人民、教育人民的作用。当时的文学接受者已不限于知识分子,而主要成了广大的劳动人民。这些人所需要的内容也不是什么个人感受、生命体验,而是抗日救国的大道理。他们接受的方式,也不是读,不是玩味、吟咏,而是像喊号子一样的歌唱。它要求诗与歌统一起来,内容明白晓畅,带有鼓动性,形式上有很强的音乐性和节奏感。“歌词体”于是产生了,这也是当时进步文艺家所提倡的,许多人都写了这种形式的诗歌。冈夫从一九三五年写《思乡曲》(属《狱中残篇》)起,就主要写这种诗,较著名者有《新马赛曲》等。它们大都是按照流行在人们口头的进行曲的曲谱填写的,也有的是不按照现成的曲谱,而是在发表时加注声明“欢迎制谱”。从中可见,诗人是怎样把自己的文学创作服务于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大事的。
这以后,冈夫的诗体形式成了大众化的新体诗。四十年代,冈夫面对抗日根据地内初步在文化上得到翻身的工农劳动大众,要反映他们的生活,要拿给他们看,以前的两种形式都不大适应,于是他又创造了一种大众化的新体诗。从形式上说,它们跟二十年代的新体诗(特别是自由体)相近,但不能再用知识分子腔,而是改成农民的口语、农民的腔调。冈夫在诗中大量使用了群众口语和对话,语句也更简短,节奏也更明快。如《申秋子讲翻身》开头:“石匠申秋子,/参议员申秋子,/向自己的人民讲话,/人民睁着笑眯眯的眼睛看他。”中间的一节:“天下农民是一家,/地主就怕咱团结,/生尽鬼计破坏咱。/去年冬天斗争时,/地主悄悄给我送麦子,/跟我说;‘秋子,你没吃的。/给你二斗麦子吧!’/我一肚子鬼火往上冒——/我心想:‘我没吃没喝也不是头一天,怎么你今天偏偏就看见?/灾荒年吧,给你顶利息也借不来。’/我把手一摆……”《五月的悼念》《黄姥人纺花》《十一个》《小孩和羊》《人民大翻身颂》《地主和长工的故事》《申海珠》等,都是大众化的自由体。有些属于新格律体,同样是大众化的。这种形式一直运用到五十年代。这正是文学的大众化、通俗化的时代,冈夫的这种诗歌形式适应了读者的需要。
冈夫的第四种诗体形式,是比较自由化的旧体诗。冈夫在四十年代就写有这种诗,但极少,属偶用之。大量运用这种形式,是在五十年代后期,直到八十年代。如《京西煤矿即兴》《重上太行山》《浮想曲》《路边杂草》《板话忆老赵》等都是。大都为五七言,也偶有用词的形式的,如《美挨打》调寄“浣溪沙”,《乐无边》则为“自度曲”。这是在毛泽东关于“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号召下产生的,也是许多诗人的一种美学追求。冈夫的这些旧体诗,不像旧体诗那样呆板,也不像某些人那样刻意泥古,它们是比较自由的,已有的词牌无法表达作者所要表达的内容,他就只能“自度曲”了。
近年来,冈夫运用较多的一种形式,是断章式的哲理诗。这些诗,哲理加重,而语言更为凝练,有时只有三五行。与此同时,他还写了许多语录式的杂感。这是冈夫对人生经验进行总结凝化而成的,富有深刻的警策意义。冈夫在耄耋之年,对走过的人生道路不断总结,不断思索,不断将思想提炼为警句,于是有了断章式的哲理诗和杂感。
冈夫在诗体上所做的探索和实验,也具有一种史的意义。
1994年8月2日
(载《冈夫纪念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