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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四少被逼自悬房梁 依儿公正主持分家

常国杰走出灵堂并没有走远,只是在灵堂外焦虑地走来走去。他正忍受着良心的鞭挞。当他走进灵堂的时候本来想对自己的大哥常国林说点什么,可是几次想要张嘴说话,话到嘴边胆怯和羞愧以及可怕的后果又让他把话咽回去了。话是咽回去了,可压在心头上的那块沉重的石头却还是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为了能减轻一点心头的压力,几次就想再走进灵堂把想要说的话一股脑儿都倒出来,但几次又懦弱地在灵堂门口止住了脚步。

虎子一早就从家里赶到常家庄园常时友和常时话的灵堂。

常国杰一见虎子,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连忙迎了上去:“虎子叔,你可来了。我……我……我有话要对大哥说,可……可不知道该咋说。唉!想来想去,还是虎子叔你转告大哥吧。”见虎子在灵堂门前停住了脚步,常国杰低下头,想了想,抬起头来看着虎子,心情极其矛盾地说道,“虎子叔,你告诉我大哥,就说我爹临走的时候我就在爹跟前。其实……其实爹不是被他给气死的。让爹生气的其实……其实……总之,爹不是被大哥气死的。”

虎子想知道得更详细一些,好帮着他们兄弟把几年来的疙瘩解开:“杰儿,四少爷,你这话是甚意思?我可听不大明白。”

常国杰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以上的一番话,虽说没把话说得很明白,但对他来说这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虎子叔,唉,总之你就这么和我大哥说就行了。”说完逃一样转身疾步走了。

虎子看着常国杰的背影还想再问点什么:“四少爷,你……”见常国杰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只好回过头来沉思着慢慢地走进了灵堂。

灵堂里,常国林依然直挺挺地跪着,蔓儿紧挨着常国林跪着。

常国林身旁的木托盘里的饭菜纹丝未动。常国林两天来心中一直忍受着气死父亲这样一个严酷事实的折磨和煎熬。常国林常解元饱读诗书,万善孝为先的思想根深蒂固。他觉得父亲的离去是自己的胡闹和荒唐所致。气死了父亲,这可真是不孝之至啊!既然是不孝之至,那当然就是恶毒到了极点。对常国林这样一个注重修身养性的解元来说,心里的内疚自责可想而知。常国林内心的痛苦不但虎子明白,就是常国杰也明白,因此常国杰这才鼓足勇气向虎子说出了并不太明朗的事实。

虎子一步一步走到常国林身旁,看看木托盘里的饭菜,看看常国林:“林儿,你已经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眨眼了,这咋行吗?”口气完全是一个长辈的充满关爱的口气。

常国林其实是在借着折磨身体来减轻内心的痛苦,尽力想弥补自己的罪过。两天的煎熬和挣扎,身心的承受力已到了极限。听了虎子的话,身子不由晃动了一下,嘶哑着嗓子低声道:“虎子叔,我没事。”

虎子明白,要是再不想办法劝说常国林,这个年轻人不死也得重病一场。四少爷常国杰刚才所说的话,正是劝说大少爷常国林的良方:“林儿,刚才在灵堂门口的时候,杰儿让我转告你,说你爹临走的时候,他就在跟前。他说你爹其实并不是被你给气死的。”

常国林黯然的眼睛亮了一下,嘶哑着声音问:“老四真是这样说的?”

虎子低声道:“杰儿是这样说的。他还说他不知道该咋对你说,让我转告你。这些话到底是甚意思,我也不大明白。你看你……”

虎子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心一直承受巨大压力的常国林心头一松,微微点点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身子一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常国杰虽说鼓足勇气向虎子透露了一点事实,将大哥常国林的负罪感减轻了一些,甚至可以说救了大哥常国林一命,但压在常国杰心头的石头还是沉甸甸的。更重要的是三哥常国秋还在不断地逼迫他,使他进退不得。

小娄从心里已经接受了四少爷常国杰,见四少爷整日忧虑不安,小娄就满心的担忧。有了小娄的关心和柔情,总算是让常国杰孤独胆怯的心有了一丝儿慰藉和寄托。

常国杰卧室的门开了,常国秋冷着脸走了进来。此时常国杰正默默地握着小娄的手,而小娄依偎在常国杰身旁正想说几句关心体己的话。

见三少爷突然进来,小娄赶紧摆脱了常国杰的手,低着头,拘谨地站起身来,讪讪地说:“三少爷、四少爷,你们说话。我先做事去了。”说着低头走出去了。

常国秋看一眼小娄的背影,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老四,你看你,爹尸骨未寒你就在这里和丫头……”

常国杰心中无愧,说话也就硬气:“我和丫头咋了?我们也就是坐着说说话谝一谝嘛。”

常国秋不屑地说道:“你有心和丫头瞎谝,就没心给我办事。”

常国杰气馁地叹口气:“三哥,你让我给你办的事,我可全都给你办了。”

常国秋冷哼一声:“还说全都给我办了?那天在灵堂里我让你说话,你咋就装聋作哑不说一句话?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逼得我拿出那张字据来?三哥也不是吓唬你,你自己想想看,只要那张字据一拿出来,不用说别人,就是小娄也会把你给看扁了。我这话你信不信?”

“我咋敢不信。”

“那就好。这一两天你找大妈,就把分家的事直接说说。”

“爹刚刚走,我就说这事?”

“咋,这事你又不愿意干?”常国秋阴沉的双眼一下瞪得比牛眼还大。

“唉,我试试吧。”常国杰的口气透着万分的无奈。

常国杰敲门走进母亲依儿的卧室时,依儿正对着油灯想着心事。

常国杰坐了下来,犹豫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妈,爹在生病的时候说过甚没有?”

依儿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杰儿,你今日个可真是怪。你来就是要问我这些?你到底想知道些甚?你以为你爹会说甚?”

常国杰张口结舌道:“我也不清楚。妈,我就是……就是……”

依儿心里明白了,自己的儿子肯定是有话要问。可这个儿子到底想问什么,依儿心里没底了:“你爹走的时候你就在跟前嘛。有甚吩咐你会不清楚?现在咋就跑来问我了?”

常国杰面对母亲充满疑问的双眼,心里紧张起来:“爹走的时候我是在跟前,可……可爹甚也没有来得及说就……就……”

依儿就一步一步推断起来:“甚也没说?那你三哥咋说你爹临走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你也听得清清楚楚?”

常国杰顿时语塞:“这……”

依儿定定地看着儿子的双眼:“我看你是有事想说。有甚话就说吧,我是你亲妈呀!”

常国杰看一眼依儿,赶紧又低下头:“其实,我就想知道咱们常家是就这样过下去,还是……妈,我就想问问,爹就没有和你说过他走了以后,咱们常家分……分……分家的事?”

依儿的脸色一下变得冰凉彻骨:“杰儿,你……你咋会说出这样的话?你咋会有这样的想法吗?你爹他尸骨未寒,你就……”

从内心说,常国杰本不愿意问这些事,也不关心这些事,之所以如此问,实是被逼无奈。听到母亲的指责,他的心里感到说不出的憋屈,哭丧着脸低声道:“其实,其实这是早晚的事。我也就是先打问打问罢了。”

依儿失望地看着常国杰:“杰儿,任何事该咋样就会是咋样,你打问也是没有用。再说,你爹还没出殡,所有的事都得等到以后再说。你是你爹的儿,这一点点的孝心总不会没有吧?”

常国杰无奈地低下头:“妈,其实……其实我也是……”在母亲依儿失望的眼神下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常国杰满心委屈地从母亲依儿的卧室刚出来,就被等着他的常国秋一把揪住耳朵,连拉带拽进了天和堂少爷楼常国秋的卧室。常国秋松开揪着常国杰耳朵的手坐在椅子上,指指对面的椅子:“老四,你也坐下来,把刚刚你和大妈说的话给我详细说说清楚。”

常国杰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还有甚好说的,听口气他们反正是没有要分家的意思。”

常国秋生气地瞪一眼常国杰:“你可真是个没用的二愣子!她是你的亲妈,有甚话你不能说?他们没有分家的意思,你就该当说分家是早晚的事,晚分不如早分。早分了大家都安心嘛。”

常国杰委屈地说道:“三哥,你在这里说得倒是轻巧。爹还没有出殡,你就让我和他们说这话,我成了甚了吗?”

常国秋盯着常国杰的眼睛:“你成甚了?你是爹的儿,这常家的家业也有你的一份,你咋就不能说这话了?”说着不耐烦地站起身来,皱着眉头,一拳砸在桌子上,“我是再也等不下去了。老四,你也不要怪我,你要是再想不出办法,我可就……”说完嘿嘿地冷笑了几声。

常国杰在常国秋的冷笑声中不由得感到一阵胆寒。

常家庄园上下人谁都清楚,虎子不单是常家庄园的管家,更是常时友从小的朋友,几十年下来后,常时友和虎子就和亲兄弟没甚分别了。只不过虎子是个自重自知能掂量出轻重的人,从来没有把自己与常家庄园当家的的兄弟一样的情分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来。

常国秋和常国杰心里也清楚,父亲临走的时候肯定有重要的话留下了。能听到父亲遗言的人除了常家庄园的大奶奶依儿外,就剩下常家庄园的管家虎子和大少爷常国林了。常国杰从母亲依儿那里探听不出他们想探听到的东西,大少爷常国林正是常国秋处心积虑想要对付的人,也就不可能从常国林口中得到什么消息,于是常国秋就指使没出息的老四常国杰,试着去向管家虎子探听一下。

常国杰在三哥常国秋的逼迫下,硬着头皮走到了常家庄园账房门口,可他还是不敢也不愿意走进去,因为他也怕面对虎子那双真诚的眼睛。不过不管是常国秋还是常国杰,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常国杰这一次面对虎子的时候,终于把积压在心中几年来的石头一下搬走了,挪开了!

常国杰在账房门口走来走去,良久,终于握起右拳,用力砸在左掌上,然后长长地出一口气,抬头大步走进了账房。

虎子坐在椅子上正在看着账本,见四少爷常国杰进来,他赶紧放下手中的账本,站了起来:“杰儿,四少爷,有事?”

常国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低着头低声道:“虎子叔,有个事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办法。我只好找你给我想办法了。”说着常国杰看看虎子,张开嘴想要说话,想了想又低下了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虎子看着常国杰:“杰儿,你让我给你想办法,可你总得让我知道是甚事吧。我连甚事都不知道又咋给你想办法吗?”

常国杰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虎子叔,你说我是不孝子也好,说我是白眼狼也好,这事我还是要说。”

虎子挠挠头:“杰儿,你越说我越糊涂。你咋就成了甚不孝子白眼狼了吗?”

常国杰看着虎子:“常家现在在榆次一带是实实在在的大户人家。村里有地,不用说城里,就是外国边疆也有生意,家产不少了。可是爹和三叔一走,这……这么大的家产总不能都归……归一个人吧?总是要在兄弟几个人之间分一分吧?”

虎子点点头:“杰儿,我知道你说的意思了。你是想着要分家,对吧?”

常国杰看一眼虎子,微微点点头,又赶紧低下了头。

虎子看着常国杰:“杰儿,你真的就这么想着早一点分家?”

在虎子这一双透着真诚的眼睛注视下,常国杰脸现愧色:“我,其实……其实……”

虎子叹口气:“你是常家的后人,你想要分家其实也没甚过分的。只不过你为甚要在你爹和你三叔还没有出殡的时候就急慌慌地说这事?”见常国杰眼中满是委屈的神色,虎子接着说道,“杰儿,四少爷,有句话我得问问你。我看这不是你着急着要分家,是有人着急要分家,你是被人给逼的。你有你的难言之隐,对不对?”虎子见常国杰满脸的难言之隐,就直截了当地把自己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杰儿,你是少爷,我是你们常家的管家是佣人,照理说有的话我不该说,可我和你爹自小一起长大,几十年了一直在一起,名为主仆,实际上和亲兄弟差不多。现在你爹和你三叔都走了,我就倚老卖老,在四少爷你面前充个长辈,有甚为难的事,四少爷不妨和我说说。”

常国杰抬起头来,感激地看着虎子,突然又羞愧地低下了头。

虎子沉声道:“杰儿,你以为你长大成大人了,其实你还是个娃娃。我这一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我看出来你有为难的事,还不是一天两天了。”

虎子的话直说到常国杰的心里,常国杰心里一酸委屈地看看虎子,眼睛慢慢地湿润了。

虎子叹口气又鼓励地说道:“有甚事就说出来。总是闷在肚子里,甚时候是个完?说出来我也许能帮帮你。”

常国杰犹豫再三,终于含着眼泪,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虎子叔,我……我做下丢人的事了,已经好几年了。”

对常国杰的为人和脾性,虎子当然清楚。这个常家庄园的四少爷肯定不是谦谦君子,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听了常国杰的话,虎子就不以为然地笑道:“杰儿,你做下丢人的事了?甚丢人的事吗?还好几年了?好几年以前你还是个娃嘛。你一个娃娃家能做下甚丢人的事?”

常国杰结巴着说不出话了:“其实……其实我就是……”

虎子淡淡地一笑:“你到底干甚了吗?挖绝户坟踢寡妇门了?”见常国杰轻轻摇摇头,虎子挠挠头又问,“偷人抢人了?”见常国杰又摇摇头,虎子憨厚地一笑说道,“你看你,除了这些,还能有甚丢人的事吗?”

常国杰终于低声道:“几年前,我偷看二妈洗澡了。三哥当场抓住我了。”话没有说完已经羞得一把捂住了脸。

常国杰终于把几年来憋在心里的耻辱向他的虎子叔倒了出来,压在心头的块垒是没了,心里的确是轻快了,可随之又感到了绝望。其实他只是对虎子说了那事,也确信虎子是不会对别人随便张扬此事,但心里不由自主地就觉得好像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了这事了,所有的人都在耻笑他小看他,所有的人都在指责他是没有人伦的畜生。

两个老妈子见了他对他讨好地笑笑,他也觉得人家是在笑话他;两个下人说几句闲话,他也猜想人家是在非议他。总之一句话,他就感到再也没脸活下去了。就一个人跑到后花园坐在石凳子上瞪着无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挂在树梢上的月亮出神。

其实虎子也生怕这个四少爷常国杰一时想不开出个甚事,见他说出那件事后,低着头就跑了,心里也不放心,跟着也到了后花园。见常国杰坐在石凳子上发呆,就想去解劝解劝。

虎子刚想迈步过去,却见一条黑影从另一边疾步走到常国杰身前。一看身影,虎子就知道来人是三少爷常国秋。虎子连忙停住了脚步,隐身在一棵大树后面,想看看这个心思让人难以看透的三少爷究竟想干甚。

快步走到常国杰面前的人确实是三少爷常国秋。常国秋走到常国杰面前,四处看看,见没有别人,这才低声道:“老四,看你清闲自在的,还有心坐在这儿赏月,我让你办的事咋样了?”

常国杰心里本来就懊恼后悔加羞愧,正感到没脸活人,见三哥又来逼迫,真恨不得两眼一闭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可他生就的是个有小聪明没有大主意的人,心里想归想,可让他做出什么大善之举或者大恶之事,一个字“难”。“三哥,我一时半会儿真的想不出办法。”常国杰的口气满是哀求和无奈。

常国秋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对老四常国杰的哀求和讨饶根本就不为所动,冷笑道:“噢!你想不出办法?老四,那可就对不住了,我也没有办法了,我这就把这字据供在咱们常家的祠堂里。”转身就走。

大树后面虎子听了三少爷和四少爷的几句对话后,心里就又明白了一些什么,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心里叹息起来:“啊呀!这个三少爷可真是铁石心肠!看来他是非把四少爷逼到绝路上才肯罢休啊!”

常国杰对自己的这个三哥是太了解了,知道这个整天阴沉着脸的三哥脸冷心硬,这种事他是真能说到做到。三哥真要把自己亲手立的字据拿到祠堂,以后他不但没脸活人,就算是闭上眼也没脸见常家的先人啊!常国杰赶紧站起身来,抢上一步,一把拉住三哥常国秋,口气就满是哀求了:“三哥,你就饶了我吧。别的事我答应你,都能给你办。可这事我尽了力,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你要是再逼我,我就没活路了!”

常国秋这次其实不单是想吓唬吓唬常国杰的,他是真有心这么做的。一来常国杰要是不能帮他把分家的事办成,自己手里攥着这张字据也就没有用了。既然没有用了,那还不如趁着父亲和三叔尚未出殡,把常家庄园大奶奶的亲生儿子的丑事张扬出去,也好让他们母子丢丢脸。不过见常国杰一副哀求的嘴脸,他眼珠一转就又有了主意,停住脚步冷冷地说道:“你看你说的甚话,谁也饶不了你,谁也帮不了你。这,你还不清楚?你得自家把事做好,就不用旁人绕你了嘛。唉,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再给你一点工夫,你赶紧想办法把事办成。办成了你就找我来,我当面就把字据还给你。不过要是明日个一早之前你不来找我,老四,你三哥可就直接把字据供到祠堂里了。”说完用力一甩手,把常国杰的手甩开,迈开大步走了。

常国杰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张张嘴终于没有开口,只是站在当地,望着三哥常国秋离去的背影,呆呆地发愣,眼神却充满了绝望和决绝。

秋风阵阵。落叶纷飞的常家庄园后花园里,常国杰呆呆地对着月亮叹了几口长气,就无精打采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虎子不知道此时见面后该对这个四少爷说些什么,就没有走出来和常国杰见面;可虎子心里又担心这个四少爷出点甚事,就默默地一直跟着他。见常国杰回了他自己的卧室,虎子还是不放心,站在不远处看着黑糊糊的窗口不知道是不是该敲门进去。不多一会儿,黑糊糊的窗口透出了油灯的光亮。

常国杰心灰意冷地点着了油灯后,独自对着油灯长吁短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人和事。常国杰站起身来,在屋里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油灯随着从门缝里吹进来的寒风而一闪一闪。常国杰突然停住了脚步,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心里说道:“祸大不过是个死!罢罢罢!一死百事休!”一想透了这一点,倒没了害怕和担忧了。心里又对自己说:“这下就好了!就不用再担心害怕了!也不用想要不要脸丢不丢人了!”回身走到门口,将门从里面紧紧地插死。

站在窗外的虎子心里一动,看着关死的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常国杰走到床前,一把将床单抓了起来,哧哧几下就把床单撕成两半,将两半块床单对接起来,两手一扭,就把床单扭成了一条长长的绳子。然后踩着椅子爬上了桌子,抓住绳子的一头,用力一甩,绳子就穿过了屋顶上的大梁,两手一挽将绳子两头接了起来。长长地叹口气,语气很平静地自言自语道:“爹、三叔,你们等等我。妈、小娄,我走了。我对不住你们。唉,我没脸活着见你们了。”话音一落就将脑袋伸进了绳套,双脚一蹬桌子,身子就离开桌子悬在空中。

咚的一声巨响,窗户被人从外砸开了。

虎子从砸开的窗户爬了进来。虎子毕竟岁数大了,一来手脚不灵活了,二来心慌意乱,一个不留神爬进来后立脚不住,一头摔在了地上,脑袋被磕得流出鲜血。虎子闭着眼睛,趴在地上,一时爬不起身了。

常国杰见虎子砸开窗户,心知虎子这是来救自家,想张嘴说话,可脖子上一紧说不出话来了。见虎子摔在地上,头也磕破了,心里刚要为虎子担心,脑子却一迷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留给虎子的是荡悠在空中的双腿。

虎子喘了几口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吃力地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顾不上伤口的疼痛,更顾不上满头满脸的血,伸手一把向上抱住了荡悠在空中的常国杰的双腿。

虎子虽说救下了上吊寻死的四少爷常国杰,可自己也碰得头破血流。虎子明白要想真正救下四少爷常国杰,还必须把他心头的结解开。为了解开常国杰心头的死结,虎子不顾头破血流,第二天一早就赶到灵堂去见依儿。依儿不但是常家庄园的大奶奶,更是四少爷常国杰的亲生母亲。因此只有她才能帮四少爷常国杰解开心头的死结。

一大早,依儿就来到常时友和常时话的灵堂里,将守了一夜灵的蔓儿替换回去睡觉。虎子头上缠着白布,白布里渗出淡淡的血痕,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到了依儿身前,跪下来和依儿一起为常时友和常时话上香烧纸。

依儿头也不抬地跪在地上,一把一把地往火盆里放着纸钱,低声问道:“虎子大哥,明日个就要给当家的和三当家的出殡,戏班子和吹打班子都请好了?抬灵柩的班子靠实了没有?”

虎子点点头:“大小姐,都弄好了。其他的事也都安排好了。只不过……”

依儿抬头看一眼虎子:“只不过甚?”这才看到虎子头上露出血痕的白布,吃惊地问道,“虎子大哥,你的头咋了?”

虎子苦笑一声:“没事。昨黑在四少爷杰儿的屋里磕碰了一下。”

依儿皱起眉头:“在四少爷的屋里磕碰的?这……”

虎子这才低声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大小姐,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其实杰儿这几年一直被三少爷在手心里捏着过日子。这,我也是昨黑才知道的。”

依儿惊愕地一下站起身来,看着虎子:“虎子大哥,你说甚?”

虎子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对依儿说了一遍。

依儿这才如梦初醒,点点头叹口气:“我说这几年杰儿总是闷闷不乐。原来是这样的。幸亏虎子大哥你昨黑一直跟着杰儿,要不的话又出乱子了。唉,虎子大哥,你不是外人,说起来也是杰儿的长辈,你说说,杰儿还是个半大小子的时候看看二妈洗澡能咋样?就真做下十恶不赦的罪过了?”见虎子摇摇头,依儿就接着说道,“我也清楚,杰儿做的这事是不光彩,不过也没甚。还是个不懂人事不知礼数的娃娃做的事,让他现在来承担的话,那还就只能是个死了。唉,常家现在够乱的了,杰儿要是再和,”依儿伸手比画一个三,“在一起无事生非,那不就更是乱上加乱了。虎子大哥,有的话我也不方便对杰儿说,你这就去告诉杰儿,就说我说的,当年他还是个娃,他做的那事不好肯定是不好,不过也不算个甚。让他千万不要再受人的要挟了。”

虎子点点头:“有大小姐的这句话,四少爷杰儿就有救了。”

常时友和常时话出殡的日子终于到了。

常家庄园从里到外悬白挂素。一进门大门上飘扬着两条四丈长的如飞舞的黑蟒一般的帐子,上书常家庄园大少爷解元常国林亲笔手书挽联:

“积善千载济天济地惠泽被十方世界,慈心养儿养女传万代泛舟太湖,世世六亲安康不尽绵绵!

藏经十世渡人渡己慈航驻一点灵台,严言教子教孙承百世讲学杏林,代代九族福寿无边浩浩!”

横批则是四个字:“双鹤西飞!”

一片哭声鞭炮声和鼓乐声中,常家家人、常家的亲朋好友、十里八庄与常家走近的村民、众吹鼓手等依次相列,庞大的出殡的队伍慢慢地从大门口出发了。出殡的队伍打头的已经走过了村口大槐树出了村口,走到村外的小破庙了,最后面的队伍还没有走出常家庄园一进门的大门。

自然,常家家人身穿孝服,走在出殡的队伍前头。纸钱在空中飞扬,哭声在村子上空回荡。村路两旁站满了来为常家庄园当家的和三当家的送行的村人。

虎子亲自到太谷县花重金请来了在晋中一带最负盛名的抬龙杠(灵柩)的龙杠班子。六十四个后生一色的黑衣黑裤黑布鞋,分成两队,每三十二人抬着一个龙杠,迈着整齐有致颇具节奏的步伐,踩踏着鼓乐的节奏进三退二向前缓慢地走着。

这种抬龙杠的风俗是晋中一带特有的出殡仪式。如果老两口一个先走了,还有一个活在世上,这时抬的叫独龙杠。在披红挂彩的灵柩上方悬挂一个龙头,那龙头随着抬龙杠的后生们有节奏的脚步,就会左摇右摆上下起伏。如果老两口都走了,这时抬的就叫二龙杠。二龙杠与独龙杠不同的只是多加了一个龙头。一般来说,只有有钱有势的人家,同时亡人又必须是年过五十算得上长寿了,才能请龙杠班子来抬龙杠。

惜儿出殡的时候就没有请龙杠班子来抬龙杠,不是常家不重视惜儿的出殡,而是惜儿年纪不到五十,算不上长寿,就不能请龙杠班子来抬龙杠。三当家的常时话的灵柩上方悬挂的是两个龙头,因为惜儿也不在人世了,常时话的灵柩就是二龙杠。而当家的常时友的灵柩则是独龙杠,那当然是因为常时友的发妻依儿尚在人世。

这种抬龙杠的仪式可以说是对亡者的最好的纪念和尊重,以这种仪式表达生者的哀伤,以这种仪式铭记亡者的离去,同时以一种庄重的欢乐形式来张扬亡者的一生,更重要的是以一种特别的仪式表达生者对人生生与死的敬重!这种仪式也会将出殡本来就有的悲怆推到巅峰!

这是一个多么特别的仪式!

然而,就在极其悲怆的气氛中,兰花和自己的儿子常国秋在出殡的队伍中却还在心里打着他们的小九九。

兰花揪一揪常国秋的衣服,低声道:“秋儿,你不是说你有办法能逼他们赶紧分家吗?”

常国秋心里也着急:“是啊。可……可这个孙子鬼他宁肯死也不给我办这事,我也没办法了。”

兰花一时没有听明白:“谁?谁宁肯死也不给你办事?”

常国秋无可奈何地说道:“这事咱现在不说了。先说说这常家到底有多少家产,能分到我名下多少?”

兰花皱着眉头:“这我可就不清楚了。不过你现在想这也没用。这个家能不能分还不知道,还能顾上分多少家产?”

这母子二人的嘀咕声并不大,尤其是在哭声、鼓乐声和鞭炮声中就显得更小了,但萍儿就走在常国秋和兰花的前面,还是听到母亲和哥哥后面的说话声,回过头来一双通红的眼睛里就写满了不满和责怪。

兰花感到了女儿萍儿的眼神了,赶紧揪揪儿子常国秋的衣服,向前面的萍儿指了指,又摆了摆手。于是,兰花和常国秋又随着众人干号起来。

那些参加和见识了这场出殡仪式的人议论说,这是他们在榆次一带见过的最体面最大最隆重的一场葬礼!“人活一辈子,最后能这样风风光光地走,也真是值了!”人们议论完,嘴上和心里就会这样叹息一声。

出殡后的第三天后晌,也就是常家庄园的少爷和小姐们给常家庄园的当家的常时友和三当家的常时话圆坟回来后,依儿把常家的人都招呼到了天和堂正厅。唯一的外人就是常家庄园的管家虎子。

常家庄园的当家的和三当家的走了,依儿和秀姑作为两个堂院的女主人就成为常家庄园暂时的主事人。因此依儿和秀姑自然分坐在了八仙桌两旁的太师椅上。这两把椅子既象征身份和地位,也代表着权利和权威。因此这两把椅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坐的,尤其是在商量家族大事的时候。其他人或者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或者站在旁边。

虎子站起身来,手中拿着账本在常国林、常国秋、常国杰和蔓儿面前各放一本:“四位少爷,常家的家产都在这儿,分到五位少爷名下的家产也都在这儿。二少爷现在在恰克图,就请四位少爷先过目。”

常国林还没有从哀伤中缓过来,只是随便翻了几下面前的账本,就落寞地闭上眼。身旁的秀丽抬起手来,想要拿账本,常国林见了,冷冷地对着秀丽哼了一声。秀丽吓得赶紧缩回手来,怯生生地看一眼常国林,低下了头。

见几个少爷把账本看得差不多了,依儿咳嗽一声,平静地说道:“自古就没有不散的筵席。兄弟几人分家,也不是甚合适不合适的事。只是在当家的和三当家的还没出殡的时候,这分家的事是提都不该提的。现在丧事办完了,这个家该分就分吧。常家庄园三个堂院,本来家产该当平分成三份,可你们也清楚,人和堂没了后人。这样就把家产分成两份。天和堂一份,地和堂一份。地和堂的一份瓜儿和蔓儿该咋分人家地和堂自家分去。剩下天和堂的一份就是你们三个兄弟分。你们都是亲亲的兄弟,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这分家也该明着分嘛。你们手中都有常家的账本,也有分到你们名下的家产,现在就都看清楚了,也想清楚了,省得以后反悔。”

常国秋将手中拿着的账本放了下来,看看依儿和虎子皱着眉头问道:“这分家嘛,该当是我们五兄弟平分,可咋就是天和堂和地和堂平分了?”

秀姑正在为此事心里惴惴不安,就点点头说:“就是。大嫂,就让他们兄弟五个平分吧。地和堂不好多分一份。”

依儿笑了笑,镇静地说道:“分家总是一辈一辈往下分,这是千古不变的规矩。我还没听说过上一辈人没分,下一辈人就分的。再说,这也是你爹临走吩咐的。他二婶,你也不要说甚地和堂多分一份的话,本来就该当这么分。”

常国秋还是不服气地皱着眉头说道:“就算是这样,这话咱们就不说了。可常家在外的生意我们五兄弟都是东家,为甚只让大哥和二哥两个人掌管?”

旁边的虎子低声解释道:“这是当家的临走的时候吩咐的。”

常国秋不信:“我爹的吩咐?难道你们说是我爹的吩咐就是我爹的吩咐了?有甚凭证吗?”

虎子向依儿看了看,依儿微微向虎子点点头。虎子无奈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轻轻地抖开了,放在了常国秋的眼前:“当家的早就留下了话。”

常国秋认真地看了看面前的纸,就没有话说了,只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虎子看看常国林、常国秋、常国杰和蔓儿:“四位少爷没有异议,这就请吧。”拿出一张纸来,将印泥盒子也拿在手中。

虎子将纸放在常国林面前。

常国林随便看了一眼,伸手在印泥盒子里蘸了一下,轻轻地在虎子放下的纸上印了下去。

虎子看看常国林,将纸拿起来,又放在常国秋面前。

常国秋嘴里念念有词地认真看着,然后缓缓地点点头,斜眼向面前的人扫视一眼,伸手印泥盒子里蘸了一下,看看虎子,伸手把手指按在了常国林的手印旁。

虎子默默地拿起纸,又放在常国杰面前。

常国杰忐忑不安地看看依儿,对面前的纸看也不看,也伸手在泥盒子里蘸了一下,郑重其事地在纸上按了下去。

虎子拿着纸走到秀姑面前:“二奶奶,瓜儿不在,这手印就得你这当妈的代劳了。”

秀姑默默地点点头,伸手在印泥盒子里蘸了一下,按在纸上。

最后蔓儿也按了手印。

这样,一张正式的《常氏家产分割契约》,在几个人都按了手印以后就生效了。

常国秋和兰花心里后悔了,早知道这样,他们母子何必费尽心机吵着闹着要分家嘛。

依儿一般很少到儿子常国林和媳妇秀丽的卧室,可分家后的当天傍晚,依儿破例走进了儿子和媳妇的卧室。一来是看看媳妇秀丽,秀丽毕竟肚子里已经有了常家的骨血了;二来是看看儿子常国林,常国林一直萎靡不振打点不起精神来,这让依儿非常担忧。

依儿进来时常国林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在心不在焉地对着油灯发呆,见母亲罕见地登门,常国林赶紧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妈,这么晚了,你来有事?”

秀丽拖着笨重的身子也赶紧站起身来,强作笑脸:“妈来了,快坐。”说着自己动手给依儿倒一杯茶,恭敬地放在依儿面前,“妈,你喝茶。”

依儿点点头,做着手势让常国林和秀丽坐下,她自己也坐在椅子上叹口气:“没事。心里烦闷,过来看看你们。”

常国林幽幽地叹口气没有作声。

秀丽惨然一笑,以为母子俩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否则婆婆怎么会突然到他们的卧室来了:“妈,你是不是有话要和大少爷说?那我就带着小娄先出去走走去。”

依儿摆摆手:“秀丽,你坐你的。我要说的这些话,是对林儿说的,也是对你说的。你们两个呀,一个是常家庄园的大少爷,一个是大少奶奶。按世代相传的规矩,日后的常家庄园,你们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嘛。”

这些道理常国林不是不懂,但他心里却乱糟糟应答不上母亲的话,就依然怔怔地看着油灯出神。秀丽见常国林不说话,也不敢开口说什么,只好怯怯地看看依儿,默默无语地微微低下了头。

依儿看一眼儿子日渐消瘦憔悴的脸,心里一阵酸痛,再看一眼秀丽日渐笨重的身子,心里又满是担忧:“唉,最近咱们常家庄园发生了很多的事。我这心里乱得很。眼见着就这几天你三婶走了,你爹走了,你三叔也走了,连老六华儿也走了。眼下常家这么多的事咋弄?”

常国林长长地叹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心不在焉地说道:“该咋弄就咋弄嘛。”

依儿的语气充满了一个长者的语重心长:“林儿,现在妈还能料理事,可妈也只能是料理家里的事。现在常家在外头一大堆的事也都等着人去料理。林儿啊,你是常家庄园的大少爷。妈是想让你打点起精神来,赶紧去料理常家的生意。”

常国林低着头神情落寞低声说道:“我去料理?唉,以后再说吧。”

常时友病重时,常国林让下人们在十里八庄张贴买婆姨的告示,一开始人们不信,后来有人就想试试,可又赶上了常家庄园当家的和三当家的的丧事。等常家庄园办完了当家的和三当家的的丧事后,就有人带着女子抱着碰大运的心思来找常家庄园的大少爷常国林了。

常国林起初张贴那些告示无非是一时心里愤懑,半是玩笑半是胡闹张贴的,他可从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等有人真的带着女人找上门了,他心里又是失笑又是为难。他可没想到真有人会带女子来。但人家既然按着告示的要求带人来了,常家庄园的大少爷可就不能失信于世人了。

那天后晌,常国林坐在天和堂书房双手抚摩着长命锁,对着窗外正在呆呆出神。二迷糊进来:“大少爷,有人要见你。”常国林淡然地看一眼二迷糊,二迷糊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少爷,来人是南庄的张栓子。这孙子鬼还带着一个女子,说是来给大少爷送……送……送妾的。”

常国林一愣,接着惨然一笑:“好,让他们进来吧。”

二迷糊点头出去了。

常国林手摸长命锁,自言自语道:“送妾?还真有人来送妾?唉,兰儿啊,你知道吗?我的心早死了,送来妾又有何益?”这样想着的时候,二迷糊已带着张栓子和那女子到了门口:“张栓子,你们进去吧。”

张栓子带着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拘谨地站在常国林面前。那年轻女子偷偷看一眼常国林,满脸通红赶紧低下头。

常国林手里依然抚摸着长命锁,听到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后对张栓子和那个女子看也不看,双眼依然呆呆地望着窗外,神情落寞地说道:“你就是张栓子?”

张栓子赶紧赔着笑脸连连点头:“大少爷,我是南庄的张栓子。这是我的远房表妹巧儿。今年才刚二十二,大少爷你……”

常国林闭上眼睛,心烦意乱地挥挥手:“好,你去账房拿银子去吧。二迷糊,你把这个……这个……对了,这个巧儿姑娘先领到人和堂住吧。”

张栓子和巧儿局促不安地看着常国林,不清楚这个常家庄园的大少爷这样吩咐和安排是个什么意思。

站在门口的二迷糊叹口气:“两位跟我来吧。”

张栓子和巧儿看看常国林,又互相对视一眼,无奈地跟着二迷糊走了出去。

常国林微微睁开一点眼睛,看着手里的长命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张栓子真的从常家庄园大少爷手里拿到五十两银子,这事没几天就传遍了十里八庄。更让人们不解的是,常家庄园大少爷对张栓子领去的远房表妹巧儿连看都不看就让张栓子拿银子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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