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通过稀里糊涂的“亚罗号”事件发动战争,理由是如此苍白和无力,以致英国议会在应否为此发动战争的问题上发生了激烈争论。下议院通过了对巴麦尊(帕麦思顿)政府的不信任案。巴麦尊这老兄此时一个劲儿就是想打,解散议会,重新组织新议会,硬是通过了对中国的战争法案。他为什么这么有劲头呢?包令的鼓动是一个重要原因。
英国驻华公使包令与林则徐是同时代的人,懂汉语,还会说广东方言,号称“中国通”。他对当时广州乃至中国的情况十分了解,经常鼓吹说,英国的一支舰队就可以消灭大清朝。
战争法案通过后,包令来不及等大部队到来就摩拳擦掌,虽然他当时手上可调之兵也不多,但是根据他掌握的广州的军备情况,他觉得还是稳操胜券的。
1856年10月23日,包令命令驻华海军司令西马糜各厘派出了三艘军舰,兵分两路,一路由西马糜各厘亲自带领,一路由艾利奥特带领,闯入珠江口,接连占领了沿线的炮台,进驻十三行河面,广州告急!
此时,叶名琛是最怕打仗,因为他成了空巢老人,所有精锐部队都在江浙作战,广东的财力也基本在镇压太平军的战争中消耗殆尽。无兵可派、无险可守、无钱可用,这不是成了“无米之炊”了吗,何况叶名琛也不是“巧妇”,这桌饭怎么做?
23日,叶名琛正在主持武闱乡试,对于南面的炮声他是不理又不睬。一是咸丰皇帝有指示,不要“轻开衅端”;二是叶名琛同志早被大仙指点过,“日暮则无事”,加上他无兵可派,所以任凭省河炮声隆隆,他还是做好他的监考官,认真地为国家选拔人才。直到第二天西马糜各厘还在闹腾,并且又翻出“入城”问题,这是广州地方官不能突破的底线,加上后来美国公使卫廉也派军队来凑热闹,他才不得不迎战。
不过叶名琛面对西马糜各厘的来势汹汹,并没有吓得魂不守舍。虽然第一次鸦片战争英军的厉害他听说过,但毕竟没有亲历过,恐惧程度大打折扣。他觉得夷国攻打天朝,定然是国王一时头脑发热,兴兵作乱,这必定没有好下场,他是代表皇帝来收拾这群蛮夷之人的,所以英国人根本不是事。
但是叶名琛是二品大员,也并非无知无畏,在战术上他没有轻视。很多人都知道叶名琛后来是“六不”官员,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是个怪物。但是仅仅透过“六不”看叶名琛未免有点“管中窥豹”,叶名琛之所以在官场顺风顺水,还是有他的一套的。面对包令的耀武扬威,他采取了6项措施。
一是组织团练,形成合力。“团练”,即地方武装。广东的“团练”在第一次鸦片战争时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三元里抗英斗争的胜利,就是地方团练的功劳。可是地方团练办大了,就会奴大欺主,官府是不愿看到的。但是叶名琛当时对地方团练几乎持纵容的态度,这是他“一切从实际出发”的决策,因为广东有广东的省情,这里有洋人、有洪兵。他认为,参加团练的百姓都是不安分的好斗之徒,如果要收拾羽翼未满的团练是很简单,但是把他们打散了,也不会回家安分守己种地,就跑到洪秀全那里去了。还有,他也深知洋人的飞扬跋扈,也知道洋人会不时骚扰一下乡里,团练又是一屏障。他的官场逻辑在那特定地点特定时期,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面对敌人的来犯,叶名琛大胆利用地方团练,既阻挡了英国人的进攻,又削弱了地方团练的势力,岂不是一举两得?于是广州城内形成了“人自守卫,戈矛耀路,锣鼓震天”的局面。
二是重金悬赏,激发战力。叶名琛惊奇地发现,他有的一样东西包令没有,那就是钱。因为叶名琛是军政一把手,管钱管军队,而包令现在只是管军队,花钱得问国内要。发现了诀窍后,出身商人世家的叶名琛,自然特别倚重孔方兄,以重金鼓舞士气,凡斩英人首级者赏银元三十,务必把英军“根诛尽灭”。此令一出,果然士气大振,民心振奋。三十元啊,够抽多少大烟,娶几个媳妇啊?面对英夷,看到的不再是恐惧,而是白花花的银元,面对英军的冲锋,不再是避难,而是抢战。
三是情报主导,善发巧力。与此同时,叶名琛启用了他多年来经营的谍报系统。在和平时期,叶名琛通过广东夷务总局向英国人占领的香港派出了大量探子。这些探子的公开身份是在香港做贸易的商人,而实际上他们都是叶名琛手下的军人。战争开始后,他们给叶名琛提供了大量关于香港的英军部署和调动的情况。叶名琛自得地说:“我合数十处报单互证,然后得其端绪。”知己知彼,奠定了广州保卫战的胜利之基。
四是切断补给,釜底抽薪。叶名琛对英军的后勤基地香港大做文章。香港地理位置特殊,是天然的良港。但是严重依赖内地输送给他们生活必需品。新安县给香港提供大量的供给和服务,叶名琛派新安县士绅陈桂藉负责对香港的孤立。陈桂藉利用威望号召群众断绝对香港的一切供给,从香港撤回全部新安人,直接导致了香港生活必需品的缺乏和人力资源的短缺。此后,叶名琛对香港实施了禁运。陈桂藉派人在通往九龙的交通线上设卡,还组织小型纠察船队保证禁运。禁运使香港几乎成为臭港,使香港成了一座“空仓库”。英国驻华公使包令等人又回到了饿肚子的解放前。
五是背后捅刀,乱其阵脚。叶名琛还派人突袭香港。1857年1月19日,一队乔装的乡勇,突袭了英军的巡逻队,杀死1名英军军官。这类的突袭行动还很多。包令在给朋友的信里写道:“我们不得不时刻提防绑架、暗杀和纵火”。后来更出现了面包投毒事件,一些乡勇在面包房里秘密放进了砒霜,导致许多英国人中毒,其中也包括包令的夫人。叶名琛的背后下手虽然不能从根本上打败英军,但是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恐慌,动摇了他们的意志。
六是避其锋芒,小打小闹。英军的部队就像一把尖刀,要进攻起来,叶名琛是挡不住的,英军一来,叶名琛就只能东奔西跑,连叶名琛的总督府都被英美联军扫荡过。但是叶名琛的自高自大一直支撑着他勇敢地和敌人较劲。根据敌寡我众,敌强我弱的实际情况,他积极采取袭扰战的方式,组织小股部队,轮流袭扰英军,使英军日夜不得休息,首尾不能相顾。夜晚时他派遣沙船,满载炸药冲击在岸边休息的英军。同时,叶名琛还派出火筏对英舰进行火攻,使英舰不敢近岸,从而减少了白天中国陆军所受到的炮火压制。11月15日,叶名琛终于豪饮十八碗,壮了壮胆,组织水师趁着大雾垂江炮轰英国舰队长达20分钟之久,这使包令想起了士别三日,雾散以后,隔海相望叶名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又看,觉得对面的男孩不简单。
他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还真的令包令找不着北。西马糜各厘作为一名军事指挥员也堪称优秀,尽管掌握着“优势火力”这一法宝,每次进攻前都小心翼翼,做到知己知彼,优势火力压敌,但是当他们登陆后发现清军跑了,清民来了,大批团练甚至普通群众让他知道了什么叫“腹背受敌”,他只得蜷缩在江心。补给的时断时续,袭扰的不断,援军的遥遥无期,迫使西马糜各厘夹着尾巴逃跑了。
包令本来看到中国军务废弛,军队萎靡,进攻广州犹如囊中取物,只要敲山震虎,清朝就会苦苦求饶。但是他没有想到,他是和与他不在一个频道上的清朝官员打交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么行呢?人家自高自大,唯我独尊的思想在骨子里传了几千年了,你几声枪炮就能改变吗?不知道三军可夺帅不可夺志吗?所以他错了,叶名琛就是撸起袖子和他拼到底了。由于兵力不足,经过4个月的对峙,疲惫的英军不得不放弃进攻广州的意图,开始撤退。
叶名琛一看英军退了,想起了“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区区英夷何足为虑?他很为琦善、奕山等人悲哀,也为大清朝悲哀,怎么就用了这么一群窝囊废?现在是洪秀全捣乱腾不出力量来,不然仅仅我两广就可以踏平英国。叹息之余也不忘命令秘书班子撰写捷报,把敌人和自己都写成N次方男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如今的咸丰帝,与往年不一般,被洪秀全和捻军弄得焦头烂额,少了些当初的雄心勃勃,多了些诚惶诚恐。虽然还是以天朝上国自居,不怕事,但是也不想惹事。因此,叶名琛的捷报给他带来了微笑也给他带来了烦恼,他在欣喜大清朝还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的同时也担心惹怒了洋人,当即批评叶名琛:我一再强调政治学习,你怎么这么没有政治眼光呢?当下洪兵未退,大清朝有臣无民,有国无土,怎么能用我的兵打洋人呢?攘外必先安内,你正好把这个定律用反了,政治上的近视眼,军事上的糊涂虫。中原未靖,沿海不可再起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