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芪给璟瑜使了一个眼色,璟瑜十分机灵,自然会意,快步走到门边,道:“谁呀。”
外面一个急切的男声道:“是我,阿良,快开门。”
璟瑜麻利地打开房门,一男一女闪进屋来,正是璟琳和阿良。
璟琳还未站定,发着颤音,道:“姑娘,快走,看庄子的男人发现了咱们的马车,知道有生人进了庄子,看样子一时他们无法决定,已经去找他们管事讨主意了。”
孙婆婆也道:“他们那伙人就是上下等级森严,不敢私自行事,也就给你们脱身的时机。”
黄芪用皓齿咬着下唇,刚一思考,即刻就要决策,时不待人,回身指了指搭在椅背上的云锦累珠披风,道:“璟瑜,拿上披风,咱们走,火速些。”
趁着璟瑜拿披风之机,黄芪又亲热对孙婆婆道:“婆婆好自珍重,我办妥了事情,定再来探望,到时就全无顾虑了。我们走后,藏起点心,若有人来问,便说是口渴问路的,免得口角起来再有麻烦。”
孙婆婆握着黄芪的手,不舍道:“夫人不要担心我孤老婆子,我就一问三不知,他们不会把我怎样,再说替他们做活计总比要了我这不值钱的老命来得划算。”
黄芪点了点头,心想这婆婆虽没见过大世面,却极通人情世故,也有成算,便道:“好,婆婆如此说,我就放心了,为妨变故,婆婆留步,没有面露不舍,目送问路人的道理。走!”
璟瑜和璟琳一左一右搀着黄芪,疾步奔向马车,三个女眷坐在车内,马夫和阿良扬鞭驾车,黄芪命他们原路返回。因为农庄在汴京城南,而黄芪的母家住在汴京城西,只有折回去北行,再拐至西进大道才好。
黄芪的马车正跑着,后面农庄的方向一只马队没命的追赶过来,“嗒嗒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璟瑜微微挑起马车侧面的帘子,偷偷向后观望,约莫十几彪形大汉骑着清一色的黑马逼近她们的马车。
璟瑜急急道:“姑娘,那后面的马队八成是来追我们的,眼看就要追上了,定要想个应对之策。”
璟琳也撩开帘子探头看了一眼,摇着黄芪的手臂,神色慌张道:“这可怎么办啊姑娘,马上就要追上了呢。”
黄芪心中咚咚打鼓,面上却不敢露出,怕璟瑜和璟琳更加慌乱。此刻她才体会到昔日贺宛宁的处境,主子难当,万事都要自己去扛。他一边从发髻上抽出左侧的两个发钗,一边对前面的马夫和阿良道:“阿良,快马加鞭,甩开后面的马队。”
帘外的马夫和阿良高声应道:“是。”
话音未落,果然马车更快,车内也愈加颠簸。璟瑜一直窥探着车后马队,不时报着人数和远近,估计有一个带头的,一个副手,其余该都是下人。黄芪心知追上或许是早晚的事,却还想拼命一搏。她手中托着两支钗,一支是极为素净的白铜双股钗,另一支是嵌红宝草虫金钗。
黄芪俯身亲自将白铜双股钗伸到马车的门帘外,冷静道:“阿良,给,看准时机,用上力气,刺入马尾,稳住方向。”
阿良回身接过钗子,道:“我数到三,璟瑜璟琳护住姑娘。”
阿良将白铜双股钗高高举起,狠狠插进马的身体中,仅一瞬,马匹一声惨烈嘶鸣,前蹄猛地一仰,骤然猛冲,飞驰狂奔,快如闪电,只是那马疼痛难忍,方向难辨,尽管马夫与阿良拼尽全力左右平衡,也显徒劳,只得随它艰难颠簸前行。车内三个女眷东摇西晃,晕晕乎乎,却反让黄芪清醒了。
马匹吃痛,长久则缓,早晚血尽,马车再快,载的人多,终是拖累,然而身后马队的马匹各个极品,又轻装简从,追了三四里,距离更近了。
黄芪突然改变了主意,对帘外喝了一声,道:“拔了钗子,停车!调头!”
璟琳唇色惨白,心脏已提到了嗓子眼儿,颤颤巍巍道:“姑娘怎么停车调头了?”
黄芪并未回答,待马车调头停稳后,她理了理妆容,对璟瑜道:“你去,让马队为首之人前来答话,问明来意,就说我们夫人要借马,去汴京城西陶家省亲。”
璟瑜和璟琳面面相觑,璟瑜较璟琳清醒冷静些,却还是糊涂,只是此时来不及细细思量,璟瑜应声答道:“是。”
彼时,璟瑜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昂然立于马车之上,身姿挺拔,风姿绰绰。对面马队尽收眼底,原来一行共有十二人,待更近些,方看清为首之人相貌,络腮胡子,鹰头雀脑,面目可憎,倒是次位之人,额有刀疤,目如鹰隼,威严俊朗。
还未等马队为首之人开口,璟瑜拱手抱拳,率先道:“小女随夫人欲往母家省亲,不曾想路入迷途,马匹受伤又受惊,请恕冒昧,不知可否买兄台一匹马。”
璟瑜话音刚落,马队哄堂大笑,队中一小厮模样的年少小哥打趣道:“姑娘当我们是什么人?马贩子吗?我们陶府的马你买不起,以身相许倒可商议。”
另一个小哥接口调笑道:“是啊,我们陶府的马好不好,姑娘可来相看,姑娘好不好,不脱了衣裳我们可怎么相看啊?”
璟瑜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家,哪里受得住这等腌臜话,红面蹙眉,又气又羞。随着马车帘挑起,一个明快尖利的女声,悠悠飘出,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英雄救人危难于水火。陶府的家厮不会太差。”
黄芪迎风而立,披风被吹起,猎猎飞扬,甚有飒爽之姿。刀疤脸摆起右手,马队登时肃静,就连马匹都大气不喘。
为首的络腮胡子瞪眼冷冷道:“承蒙小娘子抬举,君子可不敢当。我们此行只想问一件事,你们去我陶府庄子干什么?莫不是谁家的细作吧?”
黄芪垂手而立,也不瞧他,对着刀疤脸道:“原来这庄子是陶家的,不知你是陶家什么人啊?”
络腮胡子瞪了一眼刀疤脸,带了三分怒意道:“我是这几个农庄的管事,娘子什么人?究竟来作甚?”
黄芪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母亲留下的镂空双鹤玉佩,向刀疤脸和络腮胡子晃了晃,语气平静淡定道:“我手中的是陶家传家之物,镂空双鹤玉佩,你们可识得。若真是陶家的,那便也不是借马买马之事了,合该平平稳稳安安全全把我送去陶府。”
络腮胡子眯着眼睛细看,还不真切,便双腿一夹,正欲上前,黄芪一指刀疤脸,接着道:“我要是没猜错,你是陶梓麟吧?我是陶梓墨,你该叫我一声长姐。”
刀疤脸此刻也不顾络腮胡子是何表情,提马上前,上下打量黄芪,左右端看玉佩,抱拳施礼道:“既是长姐,我该当亲自护送还家,父亲一直念叨多年。”
络腮胡子极力阻止道:“不可。玉佩真伪难以确定,是人是鬼也难分明。就这么三言五语如何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