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杜副总不同意,送别会没有开。敖山与7-8个平素较好的销售员相约,在宿舍里煮火锅吃。
买来重庆火锅底料,一边煮一边吃。大家都似乎有点压抑,话不多。这时,胡杨站起来,说:“敖哥,我本来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干,结果你又走了。话不多说,兄弟我唱一支送战友,为你送行。”胡杨唱起歌来,歌声沙哑凄凉。
敖山站起来,端着酒杯,说:“不要这样伤感嘛。说实话,刚从国营企业出来时,自己一无所长,怕今后吃饭成问题。干了几个月销售,摸到一点窍门,学到了一点真东西。搞销售并不是一味吹牛,说公司好得不得了。销售是交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客户只有成为朋友,才会与你合作。今天在座的都是朋友。来,朋友们,大家干一杯,为我们销售员这个职业,干!”
大家一齐喊道:“为销售员职业,干!”
“我来改变一下气氛,唱一支四川民歌。今天在座的销售员,来自四川和湖南两个省,两个省的民歌都很有特点,我唱一个四川民歌。”
敖山一起音就是高音:“高高山上哎,一树啰槐哟,手把栏杆望郎来,娘问女儿,你望啥子嘛?我望槐花,几时开……”歌声带着四川人的幽默和机智,拖着拐弯长声,还有点沙哑。
大家笑起来,胡杨说,“敖山,是不是想雪艳了?”
胡杨端起酒杯喝一口,说:“敖山打算今后怎么办?”
“我先到广西,可能会做生意。胡杨你也要做准备,杜总肯定也恨你。我连累你了。”敖山答。
这时老妈打来电话,说了家里的情况,又关心地说,要注意身体,不要太拼命了。敖山前天把自己升官的好消息告诉了老妈,老妈也为之高兴。但现在突然改变,敖山不愿老妈担心,决定不告诉她自己已辞职的事。
敖山到了南宁,立刻给李经理打电话,李经理很快就到敖山旅馆里来了。
李经理说:“我听说越南土产便宜,一直抽不出时间过去。你来了正好,你明天就过去,然后我们商量看做什么生意。”
敖山说:“我从来没做过生意,越南话我也不懂,我怕弄不好?”
“人到地头熟,去了就懂了。你做销售不错,做生意就没问题。我一直想去越南看一下,就是公司事情太多,去不了。”
“你我之间的利益分配,就按3-7开,怎么样?”李经理说。“一般这种生意利润都在百分之五十。我现在拿得出十万元,就可以赚五万,你就可以分到一万五。”李经理补充说。
“你说了算,我不懂。”敖山说。
敖山坐车到广西凭祥,怎样开始呢?想了想,决定先在凭祥城里看一看,摸一摸情况,搞清楚了再去越南。
边境城市凭祥城不大,敖山走遍全城,也没看到多少越南土特产。只看到换越币、老挝币、缅甸币的不少;卖中国假古董的不少,还有卖松鼠、金丝猴、穿山甲的。街上游荡着许多越南棒棒军。
敖山想,买什么都不清楚,到越南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生意不好干。
在街上瞎逛一天,回到旅馆,想起了诸葛亮,于是摸石头出来放枕边,闭上眼,诸葛亮就出现了。
“意气用事,冲动!——不好!”诸葛亮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诸葛亮说:“当年七擒孟获,每战必捷,南边是吾福地。”
敖山说:“孟获就不要再说了,我不知道下一步如何干,烦死了。”
诸葛亮笑笑,说:“何须自寻烦恼,行军布阵,必用尖兵。何不找一个本地人细细打听?”
敖山豁然开朗,自己没有当过兵,缺乏基本训练。敖山决定明早坐三轮再游全城,三轮车夫什么地方不知?
三轮车夫是一个中年人,听说敖山要游全城,一次收下20元钱,很开心。车夫一边蹬车,一边与敖山闲聊。
敖山说:“街上这么多越南棒棒军,都做些什么?”
“挑货。中国商家发到越南的自行车、暖水瓶、布匹,都是请他们挑过去的。他们才认得绕过关卡的小路。”
“走私嗦?”敖山笑着说。“越南有没有货物走私到中国呢?凭祥怎么就没看到越南土特产呢?”敖山问。
“你想买越南土特产?——我介绍一个人,她有。”
“真的?我们马上去。”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敖山大喜。
三轮车到了城外一个农村小院,车夫敲门,出来一个中年妇女,车夫说:“黄大姐,这个老板要买越南土特产。”
把敖山迎进院里,黄大姐也不问敖山想买什么,就拿出一些晒干的墨鱼、鱿鱼、八爪鱼、虾、贝等海产,还有桂圆、八角等干果。敖山问价,黄大姐说,我不卖。我是打货的。看敖山不明白,解释说:“我带你到越南,帮助你买,这叫打货。”
“具体就是,我带你过去,帮你一起谈价,帮你运回凭祥,你在凭祥付货款给我,你另外付给我运费、过关费、保管费一共为每公斤2元。买什么,价格多少,你决定。”
敖山仔细一盘算,觉得真好,既安全又方便,庆幸自己没有冒然闯进越南。问黄大姐怎样过去。黄大姐说,简单,什么都不用,明天一早我来叫你,你跟我走就行了。
第二天凌晨3点,黄大姐来叫敖山,带着敖山来到车站。天还没有亮,车站上中巴车很多,人也不少。敖山跟着黄大姐上了浦寨的车,车装满人,向前开去。大约2小时,车停了,大家都下车,跟着黄大姐顺着公路走过去。
过去不远,大家走进一栋插着越南国旗的房子。黄大姐说:“这是越南的边卡。”叫敖山给他20元钱,然后将钱和她的边民证一起递给柜台内的人,说:“我的亲戚,过来玩。”登记以后,就走出来,向前100米,上了一台破烂的绿色中吉普。车上密密的挤了10多人才开,公路非常破烂,中吉普颠簸着开了2小时,停下,大家都下车。
黄大姐说,这是越南的同登省。
同登省不像一个城市,像中国一个破烂的乡镇。沿着泥石公路建了许多房子,绝大部分都是草房,墙用竹子编成,有的还用竹栏杆围成一个院落。路边也有几栋三层小楼,都有着花栏杆、曲线装饰的门窗,从栏杆中伸出簇簇红红的三角梅。明显的欧式风格让人联想起法国长时间占领的影响。
跟着黄大姐挨个到院落里去看货,黄大姐与越南主人都很熟悉,相互打着招呼,说着敖山听不懂的越语。货很少,黄大姐说,今天过来比较晚,不急,今晚就住这里,明天早上再来看新到的货。
黄大姐带敖山到一栋欧式小楼前,一个瘦瘦的中年人出来,黄大姐用中国话打招呼,叫他老刘,是中国华侨。老刘微笑着对敖山说,你住我这里很方便,每天收40元。
下午,黄大姐回国去了,敖山独自在老刘家里,老刘说自己是1960年中国自然灾害时,饿得受不了逃过来的,现在做中国产品生意,是这里经济状况比较富裕的人家。
第二天,天刚亮,敖山就出门到各院落去看货。海产是从越南南方运来,凌晨到,上午是中国商人们最忙的时间。东西确实好,墨鱼干20——30元/公斤,鱿鱼干稍贵一点,贝肉干18元/公斤,香料八角15元/公斤——与中国相比,价格只有国内价的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
看好了货,掏出计算器,在计算器上打出数字,越南老板接过计算器另按一个数字,如果双方一致了,就收起计算器,做一个打包的手势,双方就成交,一句话都不用说。
快中午,黄大姐又带来一个人在看货。黄大姐问敖山:“今天买了货吧。”
“买了点墨鱼干,还不够。”敖山说。
“好,我去办好。”黄大姐说。
“我看好几百公斤鱿鱼干,但有人先谈妥了25元/公斤,我愿多出5元,越南老板不干,已经说好卖给别人,不能变。——你去帮我谈一下。”
“你以为是在国内,只要加价就可以。”黄大姐说,“这儿只要双方已经谈定,越南老板就不会再卖。”
“又没签合同,也没收钱,为啥不可以另外卖?”敖山不以为然地说。
“信誉!讲信用。——中国人谈好价就可以走,什么都不再管,决不会以后或者货变了,或者价格变了。”
下午2点,敖山与黄大姐一起回国内,因为要给外贸公司李经理汇报情况——在越南打不通中国电话。。
破烂的中吉普车,已经坐满人,他们俩只好站着。一个越南年轻人给黄大姐让出一个位子,黄大姐坐下了。敖山只能是弯着腰,低着头,十分难受。
回到凭祥,敖山拨通电话,李经理很高兴,说:“我没看错,你有潜力。在越南就买海产干货,价格有赚头。买够十万元的货就通知我,我来凭祥结账。”
黄大姐对敖山说:“那些越南老板我都熟悉,我不一定天天过来,你谈好价叫他们打包就行,绝对错不了。”
第二天早上黄大姐带敖山过境越南以后就回去了,敖山独自到同登省去。
每天敖山上午6点起床,9点半结束了工作才吃早饭。下午没事,向旅馆刘老板大女儿学越语,吃干饭是“安康”,吃稀饭是“安糟”,数字从1到5、是“莫海把门囊,”六到十是“少比担尖眉”,有很浓的鼻音。几天后,就可以用越语讨价还价了。
刘老板有两个越南老婆,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都出去工作了,小女儿在上学。大女儿叫阿华,16岁,在楼下开了一个理发室。她长得白净乖巧,会说中国话,但不识中国字。楼上住了10多个中国人,下午没事,都喜欢找阿华聊天。敖山也喜欢找阿华,要她介绍越南的城市。阿华最远只去过谅山,说谅山与同登差不多。
敖山给她讲三国故事,赤壁之战,借东风;诸葛亮六出祁山,病死五丈原。敖山讲得精彩,阿华听得专心,一有空就要敖山讲故事。以前阿华最大的愿望是到河内,现在她的愿望变为到成都。她对敖山说:“阿哥,你带我到成都去,我就跟你了。”
敖山说:“我有老婆,不敢带你。”
“多我一个你也养得起,是吧。”
“中国不许养两个老婆。”
“谁会管你有几个老婆?我知道你就是不想带我去,”
看阿华纯洁的样子,敖山有些担心,对刘老板说:“你家阿华如果跟中国人走了,你会怎样?”
刘老板一点也不担心,他说:“只要她喜欢,跟谁我都没意见。”
“哎呀,你不知道,现在中国不像从前,骗子多得很。”
“我女儿不会受骗的。”刘老板对阿华有信心。
敖山想,越南连续打了几十年仗,男人死得多,女人过剩,所以男人可以娶几个老婆。看来多年的战争使人们的家庭观念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