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宁蒙详细询问了“类人生物”的事情。
宁蒙表示,这词儿传出来还要从他的导师,E大著名考古学家郝厚忠教授,前段时间的一次酒后失言说起。
这郝厚忠教授,也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那次去博物馆看巡展,正是他觉得我与那位清朝格格容貌极其相似,还和陈锋的爷爷,陈远山前辈,视频通话确认过这点。
宁蒙说,他本来以为郝教授一向严谨,学术上趋于保守,可那天师门聚餐,只有三个得意弟子在场,郝教授却一反常态,先是灌醉了自己,又说了些让他瞠目结舌的话。他这才明白,导师暗中从事非人领域研究已有二十年之久。
这番醉话,道出玄机,原来郝教授不仅在古生物方面颇有建树,而且还在秘密从事类人生物的研究。按他模糊的说法,地球上的智慧生物,原本就不只有人类,还存在着大量的类人。
在人类文明早期,类人与人类视觉差距较大,世界各地几乎都有大量人首兽身、兽首人身形象存在,广泛存在于壁画、传说、文物之中。普遍观点认为,这些似人非人的家伙,不过是人类想象的产物,或者囿于知见短浅,将片面所见当作全貌,记载下来。
郝教授的观点则相反,他认为早期人类岩画、壁画往往以写实为主,未必多么注重艺术加工。那么,这些稀奇古怪的形象,很有可能真实存在过,人类的祖先与他们打过交道,并将他们奉为神明。他们传授给人类生产、生活的相关技术,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
我问宁蒙,郝教授觉得哪些种类属于类人生物?
宁蒙复述,导师提到了几种至今没办法证明它们确实存在,却始终在大家视线之内的东西,比如外星人、地底人、美人鱼。
因为是醉话,所以大概率,还是半真半假。
可那几种东西,称之为类人生物,的确没什么违和感。
“青烛夜谈”本来就有浓厚的猎奇性质,郝教授提到的这三类“生物”,的确与人类发展史关系密切,无论神话传说、千古之谜、奇闻轶事还是考古证据,都蕴藏着大量痕迹和信息。
无论中外,在早期典籍中,都有数目繁多的非人角色,他们也许是创世之神,也许是乱世大妖,也许是先知信使……但他们不是人这点,显而易见,毕竟外观上,与人类大相径庭。而“类人生物”则不然,他们与人类在外观上的差距已经缩小,或许有些种类已经进化得与人类一般无二?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颤,顿觉毛骨悚然。
尽管,我们从小接触了太多的妖仙精怪传说,却还是坚信,他们可以现出原形。
无论是蛇精、狐妖抑或是其他什么动物修真所化成的人形,终究算是幻化所成,有个源头可以追溯。就好比障眼法,总有掩藏不住的时候。比如白素贞与许仙成亲时是人形,饮下雄黄酒后现了蛇形——白色巨蟒;再如白素贞与法海打斗时是人形,被法海收服后再现蛇形——白色小蛇。可见,无论白娘子经没经过千年修炼,这人身终究不稳定,会露馅的。
可如果……不会露馅呢?
宁蒙的想法与我类似,他觉得导师很可能是有意透露信息。
我想了想,还是问宁蒙:为什么今天突然跟我说这些?
宁蒙的答案我心里有数,却想听他亲口告诉我。
果不其然,宁蒙略作迟疑:“青烛,我怀疑如烟……”
我“嗯”了一声,表示听到。宁蒙是郝教授最得意的弟子,他的处事风格也颇得导师真传,不会刻意夸大什么。来我家那次,他第一时间就捕捉到柳如烟的反常之处,无需言语就领会了我用项链试探如烟的意图。
后半夜的这通语音,无非两个意思:柳如烟确实不对劲,柳如烟可能不是人。
我谢过宁蒙,结束通话,采薇在一旁,早就坐不住了。
采薇:“你没事吧,怎么打个电话眉毛都拧一起了?”
我:“我看过日记,去年(2016年)二月,我二刷过《美人鱼》。”
采薇点头:“是啊,你说那片子很逗。”
我:“对,当时我还写了人鱼专题,那会儿很受欢迎。”
采薇疑惑:“你复习记忆的时候重新看了?”
我:“嗯,因为光看稿子记不起什么细节……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当然,”采薇不假思索:“你说你相信美人鱼确实存在。”
是啊,我在日记里就是这么写的。
中国古代,早有记载,比如干宝的《搜神记》里这么描写鲛人:“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再如李商隐《锦瑟》中,也化用了这个典故,写下了“沧海月明珠有泪”的名句。而我国传说的鲛人,与西方神话的人鱼,形态十分相似,都是人身鱼尾的生物。
“宁蒙说,郝教授在秘密研究类人生物,还说像美人鱼、外星人、地底人等等,都属于……类人生物。”
“三点多了,他就说这个?”采薇等着后文。
“他说刚才听到门响,去窗外看,如烟不到一分钟就出了小区,迅如闪电。”
“什么?不到一分钟?”
“还是保守说的,因为宁蒙走到窗子的时候,就看到如烟出现在小区门口……”
“会不会眼花了?认错人了?”采薇只能靠不停质疑来消解谈话的离谱程度。
“应该不会,宁蒙检查了走廊,还敲了门,真的没人。”
“那她……和你联系了吗?”
“自从咱俩出来,我所有的留言她都没回,因为事情太多,也没给她打电话。”
“宁蒙什么意思?”
“他觉得,现在这个柳如烟,可能不是人。”
通常,说一个人不是人,等同于骂人;偶尔,说一个人不是人,怀疑TA是鬼。可很显然,在我俩对话的语境里,柳如烟不属于任何一种。
何采薇明白我的意思,她胳膊拄着头,手指深深地捋进发根,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难道是,类人生物?你怎么不说她来自平行时空?”
我默不作声。
可我明白,无论像宁蒙所说,她不是人类,还是像采薇所说,她不属此地,都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
从F岛回来的这个人,住在我身边这个人,极有可能不是真正的柳如烟——
她不是我妹妹,不是我的开心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