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大陆边陲的一个小村庄,往东南方向再走个两三里就能见到大海。在海的那头,是一个曾经使这片土地浸染了无数鲜血的罪恶帝国。
前不久,两声巨响和冲破冲破苍穹的闪光,粉碎了帝国军阀的痴梦幻想。五十余万无辜的平民为当权者的残暴和贪婪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是这远远不及他们给这片土地和人民带来的伤害和痛苦。
八月十五日,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标志着八年的艰苦抵抗终于画上了休止符。数千万同胞的牺牲终于换来了全民族胜利的果实。胜利的号角迅速的传遍这片历经战火的土地。但是,侵略者带来的悲恸和恐惧却远远没有这么容易被抹去。战争给两国的平民百姓带来的心理创伤永远都无法再恢复如初。
“鬼子来了!鬼子来了!”
马蹄声和嘶喊声划破了小镇的平静。年轻的警卫员骑着马冲进村子。他一面驾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一路飞驰,一面高声呼号报警。身影一晃而过渐行渐远,往镇东的警卫队办公室赶去。
……
陈国富是个老战士,扛过枪打过鬼子。但在当兵以前,他只是个教书的先生。先父曾经参加过洋务改革,跟随李中堂远渡重洋进修学习。他深知先进的知识文化对于国家的富强是多么重要。所以,给两个孩子起名“国富”和“国强”,希望能子承父业传播知识富国强国。这一点兄弟两从小耳濡目染,都深以为然。
陈国富20岁那年,怀揣着和父亲一样文化救国的理想,他和弟弟一起加入了父亲的私塾。兄弟俩一边自学进修,一边帮着父亲给一些十来岁的小子做启蒙教育。日子过得还算还算平安喜乐。
然而,当侵略者闯进私塾,当他们的刺刀浸染上父亲和弟弟的鲜血的时候。因为临时外出逃过一劫的他才惊觉,如果不能在枪杆子底下救国,是不可能在笔杆子底下强国的。于是他弃笔从戎,加入革命。
七年军旅漂泊,在枪林弹雨中无数次生死一线。但有一本书他是总是贴身携带,那是父亲交给他的唯一遗物,正是现在他手上拿着的《富国策》。这本书被他细心的收在用粗麻制的破衣改制的书袋中,偶有闲暇就会取出来细细翻看。正因为如此,他总是被战友们戏称为“陈书袋”……
时光荏苒,当年的教书先生如今已成为一个老兵。七年的军旅生涯在他的身体和心灵上都刻下了磨灭不去的痕迹。
就在外面喧闹不断的时候,陈国富正在办公室里看书。听到外面的响动他皱了皱眉,不由得抬头看向了窗外。
……
距离村南不足二里地的石子路上,一前一后开着一辆军用吉普和一辆运兵车。
“该死的游击队。”坐在吉普车后排的岸口五十二的心情十分的烦燥。一个半月以前帝国宣布了投降,大陆内部的帝国军队也随之缴械。可是这位岸口大佐可不甘心就这样投降。远渡重洋来到大陆的这几年,他早就作威作福惯了。美女财箔,这片丰饶富足的土地让他流连忘返。几年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如果这时候束手就擒,就凭自己造的那些个孽,想要将他碎尸万段的人不计其数。所以,当游击队过来受降的时候。他先是挑唆手下的士兵负隅顽抗,然后趁着混乱带着一批和他一般血债累累的死忠,冲卡逃走了。
几日来,为了躲避追击者的围堵,这些人惶惶不可终日。日夜兼程好不容易终于逃到了这里,距离海岸已经不过一天的行程了。
“大佐,后面的追兵好像已经被我们甩掉了。”副驾驶的参谋回头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向岸口报告。
岸口闻言不由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几天光顾着逃跑一路颠簸根本没办法睡着。再加上初时匆忙携带的干粮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见底了。先前光顾着逃跑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神经一放松饥饿感和疲倦一股脑的都翻涌上来,顿时感觉饿的两眼昏花。
“妈的!”岸口暗骂了一句。
“大佐!前面有个村子,您看?”参谋很会察言观色,这个大佐先前都是神情紧绷。因为害怕被追兵爆了菊花,一路上的大小城镇都是远远的绕开了。现在没了追兵,这位岸口大佐的心思就不由得活络起来。
这个参谋原来不是帝国的人,当年卖主求荣投奔到帝国侵略者手下,为了表忠心一个劲的出坏主意,相比较其他帝国的侵略者,他愈加的凶狠残忍泯灭人性。因此得到了岸口的青睐,成了岸口麾下的一条好狗。
看到自己的长官似乎还有点疑虑,参谋继续补充道:“大佐,您看我们现在没有干粮,没有水。如果要渡海回国断然是不行的。前面这个村子破破烂烂的,估计也没什么抵抗力量,我们过去正好补充点干粮。然后我们换个方向绕一条小道。只要速度够快手脚够干净,不会被追上的。”他一边说着“干净”,一边挥手做了一个“斩”的手势,其中的狠辣一目了然。
岸口闻言先是一惊,旋即心中一寒。眼前这厮虽是一脸媚笑,言语中却是毫不留情。岸口自问已经足够弑杀嗜血,可面面对同胞他却是做不到如此决绝。生长养育几十年的土地,说背叛就背叛了,而且还如此不留余地。这根本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狼狗。
“得势的时候用用就算了,等到没利用价值的时候还是尽早处理掉的好。”岸口心里虽是这么盘算着可嘴上却是和颜悦色地说道:“吴参谋你的建议大大地好,天皇会记住你的贡献的。等到我们回归帝国你就是我们大帝国的下等公民了。”
……
陈国富这时候正在愁眉不展,从警卫员带回帝国军车靠近的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十来分钟了。警备命令第一时间就已经下达,但毕竟这里只是一个不足两百人的小村庄,警备队算上他也只有七个人五条枪。按照情报,靠近的一共两辆车。一辆日式吉普车上可以看到有三个人。但另一辆运兵车有帆布遮挡不知道有多少。虽然已经电报向附近的据点请求了支援。但因为村子太偏远,距离援兵到达至少还有小半个时辰。时间太紧张了,不说能不能坚持到援兵到达,连村民的疏散都不一定来得及。
这时候先前被派去疏散村民的警卫员推门进来。“陈队长,村民们都不愿意撤退,现在正聚集在外面呢!”“什么?”陈队长一惊,连忙一路小跑到了院里。只见小院里里外外围了三十多人。大家都站在那里,手里或多或少都拿了些趁手的工具。力气小的手里提着菜刀镰刀;力气大点的身前杵着锄头草叉子。其间,村南磨坊的大牛肩上扛着个大磨盘却倘若无物尤其醒目。
看到陈队长出来,众人都不由得抬起了头。“陈哥,具体情况二狗子都跟我说了。光凭警卫队,拼光了也不一定能拦得住那帮鬼子。我们都是铁铮铮的庄稼汉子,抛头颅洒热血的事可不能光让你们沾了光!”领头说话的是村长的独子,平头方脸,一对招子瞪得老大,看上去一脸恶相。这厮平日里也不是个安分的主,打架伤人更是家常便饭,是村里禁闭室的常客。不过今时今日这一席话,倒是颇有几分草莽英雄气概。不等陈国富回答,一边的帐房先生补充道“按照现在的情况,全体撤离一定来不及,老村长已经带着老弱妇孺先行离开了。我们都是自愿留下来断后的,陈队长你就不要劝我们了。”说着掏出了一把老式的西洋火燧枪轻轻擦拭,这把枪是祖上在京城开酒楼的时候朝廷的官老爷赏赐的。别看这位帐房先生文质彬彬,小时候还曾经偷枪去打鸟,结果被父亲吊在家门口的树上喂了好一顿鞭子。
村民们人切的目光聚焦在陈国富的身上,陈国富感觉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刹那间被点燃了,耳边仿佛响起了当年的冲锋号。“好,村民们大家且听我的指挥,小鬼子的大部队都投降了,剩下的两三条杂鱼还敢蹦跶我们就干他丫的。”
“对,干他丫的!”一众人纷纷附和,气势高涨。
……
村子北面的树林里,有一队人正在赶路。他们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妇孺老幼。领头的是两三个半大的少年,他们拿着柴刀开路。所有人都无心言语,只是默默的赶路,眼眸中闪烁着些许的恐惧和无尽的担忧。
一个带着军帽的孩子,远远的缀在队伍后面。他悄悄张望,看见大家都是人心惶惶的往前赶,没人注意到他离队伍越来越远。他停下脚步扶了扶帽檐,定定的看着前面的大部队,眼睛里闪过不符合年龄的坚定光芒。然后,回头往来时的路去了。
……
两辆车在村口停了下来。这里前两年做过抵抗部队的驻扎点。所以沿着村子挖了一道壕沟,后来干脆从附近的河里引了水过来作为日常的民用。平日里村口都是铺了木板过人,车子是开不进来的。就在刚才陈队长就差人把木板撤了,想要进村的话那就只有淌水了。
村子里一片死寂,只有不时的传来的几声鸡鸣。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夕阳斜照下啊,整个村子都印上了一层如烈火一般的赤色光芒,鲜红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