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红着眼睛，拼命压下想要咳嗽的冲动，声音带着细微地颤抖，“你…替我赎身了？”
仅凭他的本事根本无法逃离春风楼，虽然这里是烟花之地，但是每个守卫都身手不凡，他以为他这辈子都没办法离开了，更别说正大光明走出这里了。
凤怀瑾把茶杯放在桌上，替他拍着背部顺气，“怎么像个小孩子，喝水还能呛着？”
语气中满满的宠溺，让身旁的席九直皱眉，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凤怀瑾。
春风楼的另外三位嫉妒得牙齿都要咬碎，如此完美的大人，为什么看上的却不是他们！
但是当事人的两位却一点都没有在状态，南笙睁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琥珀眼，语气带着不确定，“您…帮我赎身了吗？”
这次他用上了敬语，他真的可以期待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凤怀瑾在南笙满怀期待的眼神下，从袖中拿出了那张略带泛黄的纸张，赫然是从老鸨那里买来的卖身契。
“喏，你看这个。”那位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的女子，手中拿着他的卖身契。
南笙在看到那张卖身契的时候，眼睛瞬间就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打转。
他依稀记得他被柳氏卖到春风楼的场景，他怎么抗拒都无力回天，只会换来一次次的毒打。
他曾幻想过被情有所钟的女子赎身，穿上嫁衣，平淡且幸福的度过一生，可现实击败了他的幻想，哪有什么情有所钟，不过就是他的一厢情愿。
至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可以离开春风楼，他会在这所牢笼中度过一生。
南笙正要伸手去拿，在指尖触碰上的一刻，凤怀瑾拿远了一些，那一刻南笙的心像是沉落了海底。
或许只是逃离了春风楼…
他恐怕又进入了另外一个牢笼…
凤怀瑾感觉到南笙的心情转变，心思缜密的她知道这个小家伙又想多了，真是个小麻烦鬼，不知道他的小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怎么这么会胡思乱想呢。
“我，怀瑾还不至于用一张纸来约束男子，那样也太无耻了。”
凤怀瑾隐去了她的姓氏，“凤”姓乃国姓，为了不避免的麻烦，出门在外，她一向以“怀瑾”自称。
“撕拉”一声，就见那张契约书在她的手中撕成了两半，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将功力运转至手掌，直接轰碎了纸张。
对上南笙震惊的眼神，凤眸中流转着温柔，“从此以后，你便是自由的。”
“……”
“……”
四下无声，所有人都被震撼了，尤其是老鸨，他最清楚凤怀瑾花了多少银两替云梦赎身，这白花花的一千万两就这么撕了？
席九左手捂着脸，谁能来告诉她，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感觉脑子有点懵。
南笙心跳如雷，他这是在做梦吗？
他清晰地看到那张决定着他命运的纸张，在他眼前被销毁。在昨天，他还抱着破釜沉舟的心，而如今仅一夜之隔，他竟然…自由了？
他强装镇定地扬起脸：“您就不担心我落跑？”
替他赎身，还撕毁了他的卖身契，还扬言给他自由，这是什么样的女子？
凤怀瑾闻言一笑，“这又有何惧？”慢慢朝南笙靠近，他身上的清香扑鼻而来，在距离一拳之隔的位置停下，黑琉璃般的凤眸流转着霸气：“这世间还有谁家女子能与我匹敌？”
这般的话语要放在别人口中说出来，一定会被嗤之以鼻，觉得那人是疯了，敢如此说大话。
可凤怀瑾说出来，让人有种想要信服的感觉，自负的张扬让一众男子都心潮澎湃。
南笙也在其中，那双凤眸漆黑深邃，仿佛就要把他吞噬，他似乎都能听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跳。
这女子太致命了，他不能再靠近她，他害怕自己会沦陷在这双凤眸中，他害怕自己会在这温柔中葬送自己的一生。
在一切开始前，他必须掐断这没结果的情愫，若说以前他的身份，或许还能与她相配，可现如今绝对是上不了台面的，况且...南笙索性起身，扬起袖子虚虚地一拜，表示对她的感谢。
“怀大人，云梦很感激您替云梦赎身，但云梦并不打算与您回府，怕是要辜负您的厚爱了。”
被赎身的男子被恩客带回府当妾侍，时间一长，恩客的新鲜劲过了，自然会带别的妾侍回府，一来二去的，注定在院落孤老一生，而他不愿这样。
尚不提他不能接受共侍一夫，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之身的他，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他要回南府把他的爹爹带出来，哪怕他们二人今后风餐露宿，也好比父子无法相见来的痛快。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云梦怎么会如此不识好歹！
在老鸨开口要劝说来缓和眼下的气氛时，另外一道声音冒了出：“怀大人，您别把云梦的话放心上，他涉世未深，难免有些口无遮拦，您可千万别生他的气。”
婉儿瞬间就急了，这可不行，他还等着云梦替他说两句好话，好让眼前的大人替他赎身呢，这会儿云梦若是惹怒了大人，那他岂不是就没机会了。
他可不想一直呆在春风楼里接客，一想到面对那些形形色色，又胖又丑的女人们，他就直犯恶心，扯了下云梦的袖口，使着眼色：“云梦，快和大人道歉，大人能看上你，那可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是啊，云梦弟弟，我们想要这样的福分还没有呢，你可别不知足啊。”
“唉哟，你们就不要吵了，云梦弟弟向来高傲，或许他只是不甘为侍从，想做侧夫也不一定呢。”
“这么说来也是哦，云梦弟弟在昨日前，可还是个清白之身，自然心气高一些。”
周围你一句我一句，渐渐得画风也开始跑偏了，言语越发刻薄。
“不会吧，听闻云梦之前有过一个恩客，那恩客不也说要替他赎身嘛，说不准早就...”
“呵呵呵，说的也是，来我们这儿的女子哪有一本正经的~”
席九听着直皱眉，越发对青楼男子看不上，这一张张看似清纯的脸庞，道出的话语竟是这般尖酸，这云梦更是，昨日一见，她还以为能被怀瑾看上的男子定不算差，至少得是清白的，没想到他还有如此一段过往，实在是太不自重了。
“怀瑾，听到没，人家可不愿与你回府，呵呵，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见你吃瘪，真是难得。”
不得不说，这是她就目前为止，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凤怀瑾没有说话，只给了她一个眼神，席九就自动消音了，现在的凤怀瑾就像是一只沉睡中的狮子，不怒自威的样子，饶是征战过沙场的席九也心生畏惧。
“咳，老鸨，我们二人还有要事，就不多留了。”
席九打了这么多年仗，她一直深信“迟则生变”，既然云梦识趣拒绝了凤怀瑾，那现在就是离开的最好时机，她必须得抓住。
更重要的是，凤怀瑾第一次当着众人被拒绝，鬼知道她会不会当场发飙，万一真惹事被围观了可怎么办？
“可是这…”老鸨一脸歉意，他实在不知道云梦竟然胆子这么大，敢拒绝恩客，“大人，实在是对不住，云梦这小子都怪奴没有调教好，惹大人不快。”
“您要是愿意，这里的男子们任您挑选，都可以让您带回府中，今日之事，是春风楼的错，是奴管教无方。”
言下之意就是，云梦不跟你走，我也不会退你钱的，你可以再挑别人回府，反正不退钱。
老鸨的话一出，在场的男子们都激动了，立马收起刚才的嘴脸，换成了温柔可人的样子，期待着能被看中。
凤怀瑾神色不变地端坐在上位，周围的嘈杂声都自动屏蔽，眼神自打落在南笙身上后，就再也没有移开。
“既然我已替云梦赎身，那他便是自由之人，你们莫不可再为难他！”
威慑力十足的话语掷地，让老鸨吃了一颗定心丸，连忙应道：“是是是！”
看来云梦对这位大人而言，还是有吸引力的，不然这大人被拒绝可一定会发飙吧。
南笙闻言抬头，双目对视，看来他赌对了，他利用了她的善良换得了自由。
她…对自己是有意的吧？不，他不能这么想，或许只是这位大人一时起意。
凤怀瑾起身在南笙的面前站定，整整比他高出了一个头，闻着少年身上的清香，内心涌上一阵无力感，谁能来告诉她，怎么抓住眼前的少年啊。
用武？不行，这个方法太强硬了，她又不是土匪找压寨夫人。
用柔情攻势？可是她这也不太会啊，早知道当初跟颜月好好学学了。
在凤怀瑾抬手的瞬间，众人都觉得眼前的女子要发飙了，老鸨求救式的眼神落在席九的身上，但席九就当作没看到，她可帮不了。
南笙紧张地闭上了眼，不管这人今天怎么对待他，他都应该受下，是她给了他自由。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头顶，随意地搓揉了两下，带着笑意的声音：“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吗？”
顺滑的长发被弄的有些凌乱，诧异地抬起头，“您…愿意放我走吗？”
凤怀瑾的眸子闪过释然，轻柔地拍拍他的脑袋：“照顾好自己。”说完这句话，转身就朝席九喊道：“走，回府。”
“啊？哦，好。”席九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说这人前后变化怎么这么大呢？
但她真有些不适应这么温情脉脉的凤怀瑾，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她估计和春风楼八字不合。
南笙目送着凤怀瑾和席九的离去，在欣喜自己终于恢复自由的同时，内心又觉得有些亏欠，那位大人真是个好人。
要是凤怀瑾此时知道，南笙的内心想法，估计会吐血，花了一千万两却换来一张好人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