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你别睡,睡着了我们就逃不掉了。”
白清问背着春景,在来时的云杉林里奔跑,后头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近在咫尺,落雨时大时小,落在林中逃跑的二人身上,白清问的衣裳被雨淋湿黏在身上,泥泞的山路和背上的春景,任凭她有一身蛮横的力道也无处施展。
回想起此前的场景,白清问心有余悸。屋子刚冒火光的时候,便引起外头的注意,当她抱着一块带火的床板冲出房门时,外界的人早已排好队形,严阵以待,显然不是第一次应对猎物逃跑的情形了。
不过他们明显没有料到白清问会拿带火的东西,他们把二人团团围住,白清问挥舞着手中的火把,一时之间,没有人能近身,场面僵持了很久,虽然那时雨下得不大,但是火苗依旧有被熄灭的趋势,村里的人笑意更甚,互相递着眼色,只等火苗熄灭的那刻冲上前去。
“小姑娘,别负隅顽抗了,听婆婆的话,待会儿我们下手轻点,留你们全尸。”
“小姐……”春景神志不清地呢喃。
依旧是那般慈祥的笑容,然而眼里多了些贪婪,白清问冷笑。
“呵,你以为本小姐怕了?太小看我了吧。”
说着,她丢下手中熄灭的火把,与此同时,众人蜂拥而上,白清问抓过驼背的男子,夺过他手中的镰刀,架在男人的脖子上,步步向院门退去。
“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她面色狠厉,镰刀往男人的脖子上靠近,即刻在刀子上泛出红影。
“别别。”老妇人面色一白,赶忙阻止,眼见白清问就要退出院门,旁边的乡亲有人不干了,大声嚷嚷:“我说老张家的,平日里乡亲们待你们母子不薄啊,现在有了好事,就为大伙儿牺牲一下吧。”
“是呀是呀,煮熟的鸭子怎么可以飞了呢。”
“对呀,我都好久没有吃上鲜美的肉了。”
乡亲们议论纷纷,人群中还有吸溜口水的声音,驼背男子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老妇人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哀戚地乞求村里的人。
“噗嗤”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声音,老妇人双眼瞪得如铜铃,瘫软在地上,火光通明中,映照出一个持刀杀人的年轻大汉。
“女人就是麻烦,可不能为了你一家,断了我们全村的伙食。”其他人冷眼旁观,驼背的男子满面木然,他绝望了。
大事不妙,白清问低估了这群人的恶,没想到他们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杀,村民步步紧逼,白清问连连后退,剑拔弩张之际,她把手中的男人一把推出去,双手拨过院边摆放的竹竿,一排竹竿顺势倒下,她立马用扣紧春景的腿部,转身冲回云杉林里。
东方微微放亮,跑了一夜,白清问筋疲力尽。春景身上的药效退了大半,除了双腿不能动弹以外,意识开始变得清醒。
“小姐,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逃不掉的,你把我放下吧,春景不想拖累你。”
后边的呼喊声越来越近,看着自家小姐带着自己奋力奔跑的模样,春景落泪,此生能得这样一个主子,她心满意足了。
“你胡说什么,我们两个人一起出来,就得两个人一起回去。”
白清问坚持不懈,脚步凌乱地又跨过一个泥水坑,再行进时,大雨倾盆而下,顷刻引发山体塌方堵住前路,碎石裹着泥土从山坡上滚下,她一时不察,被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砸到左腿膝盖上。
“嘶”,白清问痛得直吸凉气,霎时间,左腿全麻,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踉跄地向前摔去,春景因着力的惯性也重重地摔到边上,全身无法动弹,满眼绝望地望着白清问,抑制不住地流泪。
“小姐,你怎么样了,听春景的话,快走吧。”
“做梦,我白白清问可不是那种会弃车保帅的人。”
白清问利落地撕下衣裙,拿树枝固定在左腿上,忍痛站起,一瘸一拐地朝春景走去,俯身用手架起春景,边走边笑道:“春景,你还记得,你入府那天,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当然记得,小姐说,从今以后,要把春景当姐妹,一起长大,一起嫁人。”
“哈哈哈,妹妹,那姐姐我今天要食言了。”
“什么……”话音未落,白清问把春景放到一丛半人高的野麦子里。
方才白清问摔到地上的时候,目光一侧,发现山路的另一边是一片枯黄的野麦子,不多,零星的散落几丛,若有人藏在里面,不细看的话并不容易察觉。
“你安心待在这里,不要出声,我刚才算过,再过三个时辰,你的双腿就能走路了,届时,你一路向南走,回到双城镇,这里还有几两银子,拿去租辆马车。”
白清问在春景满脸错愕的表情中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顿了顿说道:“相信我,不要回头,等我回来。”
“小姐,你骗人,你又想骗我。”春景哽咽地摇摇头,双手紧紧抓着白清问,不想让她走,现在的形势不明,她害怕如果放开,就一辈子也见不到小姐了。
“骗人是小狗哦。”白清问把手放在春景的手上,紧握着,又把她的手拿开,温柔一笑,像哄小孩似的说道。
“快点,我们四处搜搜,她们两个弱女子跑不了多远的。”
窸窸窣窣地声音近了,更近了,听人声,追来的两人大概距离二人十几丈的地方,白清问不顾春景哀求的目光,决绝地站起身,不顾疼痛冲往与麦子相反的方向。
“你们这群渣滓,我在这,有种来抓我啊。”白清问挥着手里的木棍,学着春景的大嗓门吸引二人的注意力,二人冲上来,被暴力的白清问一棍子敲晕一个,打斗声引来其他搜寻的人,白清问转身就跑,不知不觉把自己逼到了一个悬崖处。
“嘿嘿嘿,小姑娘,都说了跑也没用的,乖乖地告诉我们另一个丫头的下落,我们让你走得舒坦些。”
“真的吗?我喉咙刚才喊哑了,你们离我近点儿,我告诉你们。”白清问顺从地说道,一个村民兴奋地走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白清问抽下头上的簪子,用力地扎进村民的脖颈处,鲜血如注,温热的血液喷到她的脸上,腥气十足。
白清问微微一笑,脸上的鲜血如地狱的彼岸花,开得鲜艳夺人,村民同伴见状,纷纷拿着刀具冲过来,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跳下山崖。
狂风大作,林间的树叶发出刷刷的摩擦声,好似为这一壮举叹息一般,村民败兴而归,唯有寒凉的秋风从空荡的崖间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