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天上掉馅饼的事,宁元一般都是敬而远之,这种情况下,多为骗局。
布局之人先以甜头请君入瓮,然后再来个瓮中捉鳖,结局往往都是十拿九稳,而且屡试不爽。
尽管眼前的白衣中年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骗子,然而高明的骗术,九分真,一分假,但往往就那一分最要人命。
既然避不可避,那便只能关闭五识,任他花言巧语,说得天花乱坠,我自岿然不动,心平气和,不有一丝波动。
崔勉自然不会因为少年的一句“我拒绝”就拂袖而去,二十年都等了,也不至于这么点时间都等不起。
去邺城送剑这等事。
是要一年?
还是两年?
如果实在不行,等出了此番天地,他便带着少年全速直奔邺城,最多也不过月余时间。在此期间,只需紧紧跟着,寸步不离就行,以免再出现什么变数。
宁元义正言辞的拒绝后,又感觉有些不尽人意,虽说这白衣老帅哥比自己长得帅,但人家好歹说得也是言真情切,全然不似作伪。
于是语气也来个柔和了些,“崔大人,你不好好当你的主事,为何非要这么劳心劳力的将我带去那甚么书院?”
崔勉正色道:“春秋书院。”
宁元一听什么书院就头大,他虽然在槐村里看了苏府的一些书,但和去书院读书又大有不同。
“管他什么春秋书院,还是夏冬书院,总而言之,我是不会跟你去的。等我把剑送到邺城,便会去闯荡江湖,阅尽这红尘中的万千粉黛......”
宁元无不向往的说道。
崔勉神色如常,他知道在这里不能用强,只能说服,他郑重说道:“届时人间不在,又哪来的江湖?”
宁元不信他的危言耸听,说道:“崔主事,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书上可是说过的,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即便真如你说的,人间不存,那还有修行界,禅教乐土,道庭仙山,大剑洲,妖界......”
崔勉一怔,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你可知道?人间都没了,修行界又怎能独善其身。”
他又问道:“此话是何人所言?这可不是我儒教言说。”
宁元道:“嗨,你也别管是哪个说的了,至于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也不懂。总之,我是不可能随你去的,你趁早死心吧。”
崔勉还欲再劝,那紫发童子却不给他机会,他在外面实在是被苏漓琴念叨得烦了,吃又不能吃,走也不能走,于是只好来找宁元了。
紫发童子从房间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似是同类的气息。
于是他将门用力一推,一道紫光闪过,只见那童子已经扑在了宁元身上,他这里闻闻,那里嗅嗅,他用力一撕,终于找出了气息的来源。
宁元脖子上挂的一块圆形玉佩。
那是他出村前,娘亲给他的,嘱咐他要好好戴在身上,见玉如见家人。宁元贴身放着,视为最珍贵的心爱之物。
紫发童子好奇的盯着那块玉佩,小眼神里满是迷茫和不解,为何这人类身上的玩意有我族人的气息?
难道他也是我的族人?
童子下定决心,这个人类不能吃,就算再饿也不吃!
宁元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得不行,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上挂着位紫发小孩,正盯着自己的玉佩看,他还以为是崔主事的后辈,于是便朝崔勉望去。
崔勉摇摇头。
宁元身上本就有伤,那童子扑在他身上,触及到了伤口处,又有一些淡淡的鲜血流出来。紫发童子闻着血腥味,顿时开始惊恐起来,从宁元身上一跃而起,躲在崔勉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非常害怕的看着宁元。
崔勉若有所思。
宁元倒是好奇,忍着痛,问那紫发童子:“你是谁?”
紫发童子不说话,听见宁元的声音,整个人彻底躲在了崔勉身后。
“崔主事,这小孩是哪家的?”
宁元问崔勉。
崔勉还是摇摇头,他虽然有所猜测,但却不能说出来。
“他可是跟你一道来的?”
崔勉点点头。
宁元无语了,与你一起来的你不知道是哪家的,骗小孩呢?
躲在崔勉身后的紫发童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只见他从身上的鱼篓中拿出一条金色的小鲤鱼,小鲤鱼还在用力跳动。
又是一道紫光闪过,童子来到宁元跟前,伸手掰开他的嘴,将那鲤鱼活生生的?了进去。
宁元咕隆一下,鲤鱼入腹。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崔勉都没来得及阻拦,宁元不知什么东西被童子?在嘴中,瞬间炸毛,一下子就腾起,扯得身上伤口直疼,他颤抖的指着紫发童子,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童子许是又闻到了血腥味,再次回到崔勉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楚楚可怜的看着宁元,那表情简直是萌透了。
宁元只觉一阵反胃,开始使劲的干呕起来,脸色憋得通红。
厅中的苏漓琴和苏管家闻声而来,看着宁元的样子,苏漓琴莫名的有些心疼,而苏管家则是一脸警惕的盯着崔勉。
苏漓琴走到宁元身边,拍打着他的后背,脸上的着急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她很生气的质问着崔勉:“你对他做了什么?”
苏管家也是朝崔勉投去询问的眼神。
崔勉苦笑一下,摇摇头,道:“他没事,不用担心。”
苏漓琴再次怒道:“都这样了,还没事?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小姐非跟你拼命不可。”
那紫发童子可能也是觉得做了错事,索性就彻底躲在崔勉身后。
宁元弯着身体干呕了一会,没将腹中的鱼吐出来,倒是吐了一口黑血。这可把苏漓琴吓坏了,她徒然就张牙舞爪的朝崔勉跑去,那架势,是真要拼命的样子。
宁元赶紧伸手将她拉住,苏漓琴一个趔趄,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朝宁元扑去,宁元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
苏漓琴见倒在宁元身上,只觉得脸色发烫,竟是红到了耳根子底,她迅速站起身来,凶狠狠的瞪着崔勉。
苏管家虽然是仆人,但也算是苏漓琴和宁元二人的长辈,他走过去,将宁元扶起,略有不悦的问崔勉:“先生可否解释一下?”
崔勉再次无奈的笑了一下,将身后的紫发童子拉了出来,对宁元说道:“这孩子你以后好好待他,刚才那金色鲤鱼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是他给你的见面礼,其他的你不要多问,以后自然会明白的,明日我再来,你好好休息吧。”
崔勉说完便拱手离去,留下宁元四人大眼瞪小眼。
这都是什么事儿?
................
崔勉说是第二日来,但最终还是没再现身,只因那湖边的钓鱼老人给他传音,“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崔勉无奈,只能告辞而去,彻底离开他已经生活了二十年的小镇。
经过一个白天另加一个夜晚的严刑逼问,宁元三人对这从天而降的紫发童子终于有了一些了解,首先是不会说话,说了也听不懂,其次是怕血,挑食,最后嘛,速度贼快,是个逃命好能手......
不知童子叫甚么名字,因他一头紫发,苏漓琴便说叫小紫,宁元也觉得可行。
那金色鲤鱼果真如崔勉所说,是个宝物,此时宁元身上的伤竟然离奇的痊愈了,身上的伤口更是已经全部结痂。更奇怪的是,他感觉自己仿佛处于一种奇妙的境地,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天地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能量,正在源源不断的进入自己身体里。
苏漓琴倒是没有多想,宁元没事,她好像除了开心就是高兴。而苏管家倒是独自一人沉思良久,最后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这少年可能是位修行者!
此间事了,三人便决定继续赶路,苏管家去镇上购买马车,宁元和苏漓琴则在客栈里收拾行李。
宁元去客栈柜台结账,他结账的时候才知道这客栈掌柜是位女掌柜,倒是有点小小的意外。
结账很快,有小二去后院将老黄牛带出来。宁元转身离去,突然间闻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只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似的,不过却也没作多想,便快步出了客栈。
宁元背着装有铜剑的木匣子,旁边跟着一头老黄牛,苏管家驾着马车,苏漓琴则和那紫发童子坐在车内。
待行至镜月湖边,宁元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净如白练,突然心有所感。
便对着马车中的苏漓琴道:“苏小姐,我们给小紫取个名字吧?”
苏漓琴拉开车上的帘子,探出头来,好奇的问道:“什么名?”
宁元想也没想,笑道:“就叫恨水如何?”
苏漓琴不解道:“小紫不是怕血吗?为何不叫恨血?”
宁元呵呵一笑,“恨血多俗气,岂不知上善若水,妙得很啊。”
苏漓琴哼地一声,将帘子使劲甩下,低声道:“还不如小紫好听呢。”
不过却也算是认可了“恨水”这个名字。
宁元见此,爽朗大笑,对着旁边的老黄牛道:“老拗,你觉得如何?”
“哞——”
老黄牛那高亢的叫声,在小镇上空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