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蜿蜒难见真容,巨木成林迷失其中,一条古老的官道在群峰中穿梭编织,就像一个年迈的裁缝,老眼昏花,针脚稀疏。
官道上,一牛一马悠悠而行,忽地前方道路边有一簇绿油油鲜嫩美味的小草,那马儿奋力奔去,那牛儿也不甘落后,奋起直追,后来居上,抢先吃下那簇小草。
马儿身上套着一辆马车,车内有一绿裙少女,突如其来的加速,少女猝不及防,身体往后一倾。
“哎哟——”
少女脑袋被撞得生疼,她气鼓鼓的推开车门,对前方的青衣中年男子抱怨道:“澈叔,撞疼琴儿了。”
那中年男子见此路段平稳直顺,便小憩了一会,手中缰绳虽是紧握着的,却也被那马儿给惊醒。
中年男子握着缰绳的手猛地用力,马儿吃痛,马首高昂,与那簇青草擦嘴而过。
而那牛儿背上坐着一位背着木匣子的少年与一位满头紫发的孩童,也因牛儿突然的加速,少年跌落在地,孩童却稳坐如山,坐在那牛儿背上咯咯大笑。
少年灰头土面,狼狈的站起身来,使劲的拍打掉身上的灰尘,呸出口中的泥灰,对那牛儿怒吼道:“老拗,你干啥呢?谋杀啊?”
那牛儿转过头来,对少年呲牙一笑,两排大黄牙之间的一束青草已被吃下去了三分之二,背上的紫发童子也对他做了个鬼脸,这动作是童子在少年那里学来的。
马车里的少女见了比她更狼狈不堪的少年,哈哈大笑起来,“哪里来的小乞丐,快过来给本小姐仔细瞧瞧!哈哈~”
许是笑得太用力了,小腹有一丝疼痛,她一手捂着小腹,一手轻轻揉着脑袋,笑意不停。
那中年男子见道路下有一小溪,溪水清澈,冲刷形成了一方水塘,里面鱼儿成群,清晰可见,于是便说道:“咱们在此地休息一下吧,小姐,我去打点水,抓两条鱼,吃点东西再赶路。”
这一行来风餐露宿,在山中已经赶了三天的路,带的干粮和清水在昨夜便已全部吃完,现在几人都是有些饥肠辘辘,口干舌燥。
抓鱼对少女来说是个新奇事,于是也自告奋勇,不过却也不忘旁边的少年,对那少年挑衅道:“小乞丐,我们比比谁抓得多?敢不敢?”
少年眉毛一挑,欣然接受,笑道:“输了可别哭鼻子哟?”
少女被这一激,战意昂扬,挺起胸脯,扬着高傲的头颅,轻蔑道:“你就等着哭吧!”
双手触及溪水,有凉意自指尖渐入脑海,少年捧起一捧水,将脸上的灰尘尽数洗去,现出一张俊秀的脸庞。又洗掉头上和衣裳上的灰尘,被洗掉的灰尘融入溪水中,清澈的溪水竟有了一丝浑浊,待那浑浊溪水流至在下游抓鱼的少女身旁,就快被叉起的鱼儿隐入其中,消失不见。
少女恼羞成怒,用叉鱼的木叉指着少年道:“你这人真不要脸,竟然耍赖,哼~”
少年很大气的说道:“让你三条。”
在上游取水的中年男子见了,嘴角微微一笑,心情复杂。
大家朝夕相处也有些日子了,他对这槐村中的少年也有了更多的了解,自从他猜测这少年是位修行者后,这种想法就再也抹不去。他想撮合自家小姐,又怕到时候被彧少爷知道了,责罚于他,其实他内心是矛盾的,但只要两人没有超出规矩之外的举动,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少年也是第一次抓鱼,刚开始并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鱼叉下去,以为自己肯定能叉住,但结果往往是差一点点。
少女学过武,身手还算敏捷,此时竟然已是叉到了一条两三斤的鱼儿。少女欢呼雀跃,见少年还在苦苦挣扎,满脸得意。
中年男子取好水,走到水塘边,叉起叉落,很快就叉起了五六条鱼。正在比赛的少年少女见了,目瞪口呆,好生佩服。
中年男子提着鱼,拿着水,回到马车边,又去捡了些干柴火,便生火开始烤鱼。
少女见青烟已起,少年更是毫无收获,于是狡黠一笑,装作兴致索然道:“本小姐吃鱼去了,快回去吧,不抓了,不抓了。”
少年只好在后面跟着。
少女走在前面,强忍住笑意和得意,待两人都来到火堆边,已是有鱼香味入鼻。少女将手中的鱼交给中年男子,见两手空空的少年,再也憋忍不住,很得意的笑道:“刚才某人说什么来着?让本小姐三条?啧啧,本小姐没听错吧?澈叔,你听见了吗?”
少年大囧。
中年男子已经烤好了一条鱼,帮少年解围,递到少女面前,说道:“小姐,你先吃吧,小心烫!”
少女拿着鱼,慢慢的吃了起来,吃一口就看一眼少年。
少年从怀中掏出几个白色瓷瓶,不去看少女那得意的眼神,专注的烤起鱼来。鱼没抓住一条,烤鱼还是多少会一些的。瓷瓶中是他在镇上收集到的调料,其实也就是盐、花椒粉、孜然粉。
紫发童子一直坐在那牛儿背上,其实宁元一直搞不明白他要吃什么东西,有时候他饿了,也是自己出去找吃的,反正大家都没看见他吃得是啥。
少年手中的鱼快要烤好,那紫发童子闻着香味,一道紫光闪过,少年手中的鱼已经到了他的手中,只见他稍微嗅了嗅,便整个一口吞下,吃完便对着少年呀呀起来,那意思是:还要。
其实少女和中年男子都在盯着少年手中的烤鱼,只是没曾想被童子半道截胡,等那少女反应过来,气的哇哇大叫,“臭小紫,你赔我的鱼来,那是我的鱼......”
紫发童子食欲一起,根本就停不下来,几条鱼哪里够他吃,还好少年早作准备,提前分了一条给少女和中年男子。
抓来的鱼烤完了,童子没吃够,自然不罢手,少年便对他说,没鱼了,咱们赶路吧。
童子一闪,来到水塘边,只见他对着水塘呀呀几下,水塘里的鱼儿竟然自己纷纷跳上岸,引颈受戮。
少年三人见了,呆若木鸡。
.............
“恨水啊,恨水,以后我再也不烤鱼了......”
少年一路吐槽,回应他的是紫发童子的打嗝声。吃饱的童子此时慵懒的趴在牛儿背上,惬意十足。
吃了几十条鱼,调料都给整完了,少年心中苦啊!摊上这么个吃货,少年无语凝噎,抬头望天,生无可恋。
官道望不到尽头,又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天色渐晚,几人来到一个小道观前。
道观看着有些破败,门前四周却被打扫得很干净,看来里面是有人住着,中年男子便说道:“今夜咱们就在这里寄宿一晚。”
几人站在道观前,少年上前扣门,许久,未见动静。少年正欲推开,门徐徐打开了,现出一位七八岁的小童子,穿着一身蓝色的陈旧道袍。
道童问道:“这位施主,请问有什么事吗?要是上香的话,还请去别处。”
少年说道:“小道长,我们不上香,想在此地借宿一晚,还请道长行个方便!”
那道童惊呼一声:“呀,观里只有一间客房和柴房,施主你们有几人?”
少年疑惑,我们四人就站在你面前,难道是看不见?他仔细的打量着那道童,果然瞧见他双眼无神,没有色彩,原来真是看不见。
少年道:“我们一共四人,两间房可以的,挤一挤便行。”
道童将门彻底打开,对少年说道:“那委屈几位施主了,请进吧!”
几人进了道观,发现里面被清扫得一尘不染,不见一根杂草,虽然简陋了些,但给人的感觉却很舒服。
道童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对观内却很熟悉,他带几人先是来到那间客房,后又来到柴房,便对几人歉意的说道:“我家大师傅和二师傅出去了,晚些才回来,观里只有干粮,几位施主请不要介意。”
中年男子说道:“给道长添麻烦了,待你家大师傅和二师傅回来,还请告诉我们一声。”
道童出去一会,便带来了几条熟鱼干,几个青色果子,和一壶水,对几人说道:“几位施主请自便,我要去作功课了。”
道童口中的“干粮”略显特殊,几人也只好客随主便,将就着简单吃了些。
客房不大,仅仅放了张小床和桌子,柴房更是有些狭窄,里面堆着一些干草,就占去了近一半的空间。
少女一人住客房,少年住柴房,中年男子和紫发童子便住在马车上。
夜色渐晚,几人睡意袭来,各自安睡。
“宁小子,醒来,小心些!”
少年脑海中突然响起老黄牛的示警声,瞬间惊醒,一下子腾起,站在门后戒备着。
他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有微弱的声音入耳。
“快走吧,今日回来晚了,徒儿肯定饿坏了。”
“走之前不是留有鱼干和果子吗?”
“他还小,天天吃鱼干怎么能行?”
“鱼干怎么了?你我以前吃得少了?”
“嘘,观里有人来了......”
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