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了徐涂和白衣康,安难连衣服都没有换一件,风风火火就往山下走。
时值晌午,太阳挂的正高,弥漫在器、剑、丹三峰的雾气变淡了,好像大地睡晚觉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噩梦后的他,五觉更敏感了:雾气化水了,在峡谷无精打采地流着,从高处坠地后发出如的声音玉碎;路旁的山泥有些湿润,蛇鸟虫鼠五色斑斓,很偏僻的石洞,里一株幽兰吐息芬芳,在身后绘制成了一副立体的山水画。
一幕幕景观落在了身后,他没有回头,却都感受到了,天地动静虚实的协调让他心里产生一种祥和……
这次拜访让他受益颇深,有点惋惜的是下山迫切,没有时间去消化掉剑法。
他粗略看过玉简,不是连续的动作。里面八个姿态实线勾勒,其余的动作要么虚线,要么压根看不见,不考虑白衣康的性情,他会以为受骗了。
根据这八个姿态,他将剑法命名为八易剑法,其中五个意动孕动于静的姿态又叫五动剑式,为动乾式、动泽式、动火式、动雷式、动风式;三个虚极静笃的姿态又叫三静剑式,为静水式、静山式、静坤式。
出了护宗大阵,几乎换了人间。器坊安静地雌伏在器山宗脚下,对比三峰的锋芒毕露,它显得有些英气不足。
这座坊市也有百年历史,依山傍水,白墙黛瓦,人群往来,熙熙攘攘,吆喝叫卖,好不热闹……
正是午饭的时候,酒肆阁楼上划拳助兴,酒香洋溢。安难换完一身衣服,上阁楼靠窗的位置单独点了一桌菜。他正要动筷,转眼就瞥见对面楼下,郑奇二人正在跟一个猥琐男子拉扯,刘责在旁劝解,而他正好认识那个男子。
猥琐男子是刘责的堂哥,叫刘任,跟郑奇三人是一起的纨绔子弟。
郑奇三人做不了宗门任务,常用宗门里的灵花异草酿酒,来赚赚外快。这些酒外门弟子都看不上,在山下散修里却很受欢迎。
刘任就在宗门大阵外租下一家酒店,帮他们代理卖酒,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四人争执了起来。
“牛一样大的老鼠,你当我们傻吗?”郑奇青筋毕露,左手抵住刘任胸膛,想要掌嘴,被刘责右手拉住了。
“奇哥不要激动。”话这么说,刘责也不信刘任的话,转头对哥哥认真道:“有人偷酒任哥你直说,我们会帮你做主,不要编这么没谱的事”。
另一头刘任急得满头大汗:“我说的是真的,刚开始,我还只听到它吱吱叫。我翻翻酒坛把它吓了出来,我一路追出坊市,看到它的身子越变越大,回来的时候才发觉很多酒坛都空了。”
有没有牛那么大安难不清楚,刘任说的大体应该是真的,因为他感应到了那只老鼠。
它现在就在刘任的酒柜,只见它沉在酒里,鼓起腮帮用力一吸,小半坛酒消失了。老鼠腹部鼓起,摇动着五色的尾巴,然后舒服地在酒里游了一小圈。这么一套下来,他的肚皮又肉眼可视地收紧了,它又深吸一口……
安难深觉有趣,鬼知道它怎么能喝那么多的。以现在的交情,他自然也不会特意去提醒楼下四人。
那边刘责就没耐心了,他收回右手道:“任哥,你平时捞一点油水无所谓,这么多酒说消失就消失了,说不过去的。”
郑奇见他不阻拦了,不等刘任辩解,就要甩子耳光。
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银白交加的小黑影,忽的一下就钻进了酒铺,撞向了耗子所在的酒坛。
老鼠受惊爬出酒坛,拔腿就跑,黑影追出铺外,一跃而起,双手摁住了它。安难看清了黑影正是只小奶猫,等到两兽追出了几丈远,翻覆的空酒坛才啪的一声砸落在地上。
小奶猫很得意,正要咬住老鼠的颈部,却见它忽地变成西瓜那么大,敏捷地挣脱出来,往坊市外逃去了。
街上的人看到这种情形,惊叫了起来,阁楼的食客听到惊叫,纷纷探出窗外看起了热闹。
小奶猫不甘心地追了上去,在几丈远的地方跨上了老鼠的背部,咬住了他的颈部。老鼠越逃越大,在坊市边缘已经变的牛那么大,而执着的小奶猫依然在它背上咬住了耳朵……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下四人的争执停下了。坊市阁楼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刚才的异事,安难不以为然,心底暗想“猫抓老鼠,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吃完午饭,他就风风火火地往西方赶去……
在安难看不到的器峰,徐涂正在倒座房与弟子们开会。弟子们见他表情庄严,心里多了一些忐忑。
倒座房在第一进院子的南面,这个位置不适宜作为卧房,世俗王朝里一般作为家主会客的地方,客人也免得唐突了院里生活的女眷。徐涂平时有训示,直接就在作坊里说了,只有特别重要的事才会在倒座房宣布。
向神龛敬了几炷香,徐涂坐了下来问道:“你们昨晚谁进了耳房?”
弟子们听他这么问,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以前都进去过耳房,知道里面有些神异。可是昨晚,他们忙着学习师父的功法,没时间进去。
交流了一下意见,二师兄雷羿向前一步禀告:“我们昨晚都没有进去过。”
徐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有些焦急道:“你们再想想,昨晚有人动了我的珠子。”
他心中的焦急更甚于脸色,十年了,他从周王室跑到这偏远的惠国,后来更是在宗门任客卿,正是因为看到了器山老人的手札。
器山老人狂言在远古世俗王朝里,有大能可以不借用阵盘,以针定阵眼。
朝闻道,夕可死也,他抱着质疑的态度来到器山宗,遍观老人的所有文献,却没能找到任何一丝线索。
沉迷于各种测试里的他,原来的技艺生疏了,连二级阵法师的修为都眼看不保。他没有放弃,器山老人说的东西,冥冥中他能感到又抓不住。
可是昨晚,他的弟子就有人做到了。以弟子们的身家,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阵盘,理所当然就是按古法定住的,这也正是他偶尔会开放耳房的原因!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弟子们第一反应就是法器被盗了,一个个惊疑戒备了起来。这道府虽然往来的人很多,可是谁也没胆偷器峰长老的东西啊,更何况就在徐涂的眼皮子底下。
交头接耳的时候,雷羿想到了什么,惊呼到:“定然是安难,昨晚我起夜,看到他还在练锤,一大早就不告而别了。”
弟子们也醒悟过来,连连点头称是。
听到这里,徐涂再也不顾仪表了。他卷袖快步走到院子,运起功法就向山腰白衣康的道府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