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唐寅带着文徵明来到了一个不算那么繁闹的小巷内,那是一个角落,甚至还有着一些破败的府邸。
沈府。
沈家是曾经繁盛过一段时间的,那时候的沈家是无比的显赫,甚至算得上是苏州城的一霸。可惜后来的沈家没落了。
他繁荣的原因和没落的原因都很简单。
他繁荣时,沈周是名冠苏州的天才,从艺半年,便是泯世一品。一时之间,“八大山人”之名是无比威风。
他没落时,沈周是茶余饭后的笑料,整整三十年,仍是泯世一品。这时候,“八大山人”之名是无比讽刺。
他曾经是一个天才,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天才,他被苏州城内的艺者们视作下一个半仙,乃至天仙。他在世俗的眼中淡然一笑,舍弃了工笔与写意这两条大路,开创了“吴门画派”,并留下狂妄的言辞。“所谓大道,布满了庸才。真正的天才,永远是开创自己的那条路的人。”
那一日,无数艺者震怒,甚至脱尘二品艺者杜琼还扬言要等到沈周达到同等境界之时与其大战一场,证明他是多么张扬。结果啊,这一等就等了近三十年。
杜琼都已经步入超凡四品了,却也已经是垂垂暮年了,虽然这个位面的平均寿命都有一百四十多岁,但杜琼也已经一百岁了,这时候,怕是连笔都那不动了。而且,他是工笔道的人物,和注重精神的写意不同,握不住笔,也代表着这辈子他的功力都不会再有丝毫长进。
他的艺者生涯,结束了。成仙之前,寿命皆是如此。
除非,有什么事物可以让他进行二次爆发,在临终之前,再回第二春。
但这太难了,自古文人墨客,也没有几个可以做到的。那些和他同辈的,如陈汝言、徐贲、陈暹等人,都是将至暮年,艺术上的造诣,可能也就如此了吧。
…………
“哒哒哒。”唐寅轻轻扣了三声门扉,却是没人来开门,文徵明不由得有些落寞,看样子今日沈先生是不在了。
“没人吗?”唐寅稍稍皱了皱眉头,然后做了一件让文徵明丝毫没有想到的事情。他推开了门。
“喂……唐少爷,我说这样是不是也太大胆了一点?”文徵明有些不安心,毕竟这样子闯入别人的宅子,对于他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但自幼的教育就告诉他,这样子做事不对的。
“没事,你习惯就好。”唐寅用一种敷衍的语气对文徵明说道。
文徵明嘴角抽了抽,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师父,在吗?”一进府邸,唐寅就开始大喊起来。文徵明用一种诧异地眼神看着唐寅,看得出来,对于从小被封建礼教茶毒的文徵明来说,这是从未有过的。
“师父!!!”唐寅吼地特别大声,甚至连外面的人都听得见,不过由于此地偏僻,本就没什么人就是了。
不过也得亏没有什么人,不然以文徵明的性格,必然要找个地洞转进去了。
“话说吼这么大声进门的意义何在啊……”文徵明小声地嘀咕道。
“嗯?你说什么?”唐寅像是没听到一般,向文徵明问道。
“啊……没什么。”文徵明摇了摇头。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师父!!”唐寅依旧在哪里喊着。
“我说要不别喊了了吧,我看这么久都没来,沈先生应当是不……”文徵明终于忍不住了,抽了抽嘴角,开口说到。但他的话没有说完就是了。
突然,文徵明的脸色大变,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庭院深处的力量。
笔墨挥洒,文徵明立刻后撤一步,抽笔备战,他本想招呼唐寅一声,一同应战,但是此刻他看见了唐寅笑嘻嘻的面孔,心间就已经明白了大半。
那股力量,是沈周老师的吧。
所以,这是考验?
文徵明心中念起,运气提笔,但那一招《秋林话旧图》翩然而至,这泯世一品的全力一击,又是搅得竹林不得安宁。话说这一招《秋林话旧图》也非凡招。清雅淡俗之间,工笔之意却传神无比,有一首小诗曾赞颂道《秋林话旧图》:
秋艳高林野芳开,好似天人至此来。翩然淡雅君子意,竹居主人非凡才。
但见那一击至轰文徵明,但文徵明虽然不过十六岁,修为也不过泯世四品,但能力和涵养却都不是盖的,只不过寥寥几笔,以力破巧,让那一招稍微偏离了路线,轰向了假山。
假山碎了,也让文徵明慌了,这沈周,看上去完全没有留手的样子,这一招倘若真打中了自己,自己想来不死也是半残,恐怕下半生,就不必想着从艺了。沈老先生要杀我?不是,他只是要检验一下我是否真的是那般的天才,如果我真的死在那招之下,就证明我不过如此。既然如此,下一招最好便证明给他看一下,我的艺术造诣究竟如何。如果被认同的话,我们也没有什么打的必要了。
文徵明心念如此,手中亦开始了笔画,周围气场上扬。他知道,这一次他必须使出最强的一击。否则一般的攻击,在沈老先生面前根本看不上眼。
待到某一个时刻,文徵明忽然眼神一厉,凌冽的能量轰然而出。这是他的绝招。《风雨孤舟图》。这一招不出则以,一出便近乎掏空了文徵明所有的体力,他连站住都十分困难。身子摇摇欲坠,但这么大的消耗,自然也有他的价值。有诗为证:
孤舟悄然游碧海,虽有风雨但无碍。鄙夷功名利禄事,衡山居士蓑笠戴。
见到此招,竹林中的沈老先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意。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哈哈哈!”他拍了拍手,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几挥笔墨,身上气息再度提高。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使出任何招式。他只是挥了挥墨水。
然后那一招边消散了。直到这时,沈周这个和蔼的老人才露出真面目。
“拜见师父。”唐寅恭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