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填满了我。
李才恒,你在哪里?
刚才我在房里听到门外的声音确实是他呀,可现在,我抱着的是谁?!!!
疯狂地想推开这个人!但,恐惧使我僵硬,动不了。
怎么办?李才恒,你在哪?!救救我!
面前这人更加使劲勒紧我。我的肋骨像快被他用胳膊挤压断,生疼,吸不进空气……
我想放声叫喊求救,意识却开始模糊,声音似乎卡在了嗓子眼,越着急,胸腔越是被勒得疼痛发紧,更加挤不出来一丝喊声。
有没有人能救救我,拜托了……
……
“醒来,宝宝,快醒过来……没事,我在这,一切都会好的,别害怕,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的。”
我猛然惊醒,眼前混沌一片白,亮堂的光,李才恒就在眼前。
啊,我呼呼直喘,心脏跳动飞快。原来只是一场噩梦啊。还好,还好。
“做了一个太真实太可怕的梦。”
可总觉得胸腔肋骨隐隐作痛。
“你总算醒过来了!我的天、哪是梦,你刚才晕过去几分钟,真的要把我吓死了。我醒了迷迷糊糊跑过来,眼花没看清那东西,动作太快了,一溜烟儿就闪不见了。你开门见到我直接晕倒了,我就没敢去追那个王八蛋。看见长什么样了没?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等别人帮我把车送来,我们去医院,你要好好检查下。”
“不是梦……呐,我在门里听到的是你的声音,开门后却发现不是你。是谁?”
“你怎么回事?别吓我好不好,刚才抱着的就是我啊,然后紧接就晕了。”他摸了摸我的头,“应该是被吓到了,迷糊呢。”
不,我没有神志不清,确定那个瘆人的笑声百分百不是他的声音。
“你刚才抱我的时候,有在笑?”
“没啊,也不看看是什么情况?!我还能笑得出来么??”
他一脸疑惑看着我。
不是、不对,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场。
“这是哪?我妈呢?有没有看见她?”
她醒来若是不见我,那不一会儿就得闹翻天。她会恐惧丢掉了我,我也是。
“阿姨她很担心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凭直觉,那应该是我妈。
“函函,你在哪呢?”
不等我开口,他立马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阿姨,她在我这。”
“哎,小李你不用太担心,她从小就是这样的,大惊小怪。一点点儿小事就搞得动静很大,好像有不得了的事一样。你不用在意的。”
“她刚刚醒过来了,我马上带她去医院看看。”
“我在外面跟警察说了,没什么事,肯定是她做噩梦,把梦和现实搞混了。本来就常吃药,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东想西想的。其实没任何事情,你不要听她夸大其词,也不用去医院。哪有什么疯子砸门啊,我怎么没听见?!小李,唉,麻烦你操心了……”
“不是这样,阿姨,我真的看到了那个人影,动作很快的,……”
一阵很重的脚步声。
“有人报警,是你么?”中气十足的男声。
“是我,我报的警。”
“你把情况说一下。”
……
“她搬过来之前,我们这里很安静的,现在完全成了白天吵完夜里吵……”“是的,闹死了,都不能睡个觉了啊!”
外面有不少人,叽叽喳喳。
……
……
我很害怕,也不想引起任何骚动,不想被注意到。只是渴望安静的生活,为什么会这么难。可不可以有个世界,只有我一人,平静地生活,不希望有爱,也不要有伤害。
或直面迎接,或圆滑周旋,甚至躲避远离,无论我用什么处理方式,都避免不了会被那些鸡零狗碎的糟心事纠缠。怎么会这样?
好想摆脱这一切。
摸到了上衣口袋里的药瓶,很想“就这样结束吧”,又心有不甘,明白自己很多应该做的还没去做。
我掏出药瓶,拿了一颗喂进嘴里……
再次醒来,天已亮。
还是这个房间,灰色被单,我还在李才恒的卧室。
可能是那颗安眠药的缘故,现在头痛得很。现在的安眠药好像作用越来越强了,瞬间就可以睡着。
昨晚那个砸门的是谁,还有阴测测笑声的,是同一个人吧?用胳膊勒住我的人,越扎越紧,让我差点窒息。这些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睡足了让我头脑很冷静。
如果我的认知没有偏差,那就是李才恒在说谎了。如果我开门第一个见到的不是他,那他为什么要说谎?当时自己已经害怕得要死,精神高度紧张,怎么就可以直接晕过去?
直觉告诉我,这里是个是非之地。真相仿佛被浓雾笼罩住,完全拨不开。以我的能力和经验而言,感觉没办法应付这个环境。
这时候,李才恒进来了,“醒了?正好,警察过来了,还想问问你昨晚的事,跟他们聊一下吧。”
……
之后过了一两天,来了消息:这一片地区没有监控摄像头,加上是深夜,没目击者,楼里居住人较多,进出人员复杂……暂时只能是加强防范,换个更牢固的大门之类,有条件的话在门外安装下监控探头。
我料想到这个结果,毕竟那人的举动更像是骚扰,可以暴露更多信息的说话或者开骂都没有,也没造成实质性的破坏,顶多是关几天罚点款教育下就必须放出来了吧?门虽然被撞得像要散架似,却没有真的损坏。我不清楚他有没有带威胁性质的物品器具,甚至仅仅凭感觉认为那人是男的,但也有可能其实是个女的。
得罪过谁吗?思来想去找不到头绪。本来就刚到这里不久,就算是得罪了人,不至于大半夜来吓我吧?
门锁没有破坏的痕迹,那人怎么开的门?是会开锁技巧一类的?要是小偷的话,举动也太猖狂了。
如果当时我没有恰好醒来,不敢想象……
这事一出,我妈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应该是醉汉回家走错路。李才恒无法放心,让房东李叔帮我换个好的防盗门。
我坐在房里发呆,肚子咕咕叫时,发现已经两点多了。妈出去买东西还没回来,趁这机会,我溜出去走走,顺便买一些吃的。
今天的阳光,仿佛不是夏日的,而是冬天白白的带着薄雾般明亮又没温度的那种。
在满满的阳光照耀下,我能够仔细回忆那晚发生的事情,不会太害怕。对了,身高!那人的身高是我有点印象的!以前座位旁的同事身高184,那个人似乎比前同事还要高一截。这样身高的,应该不算太常见。从现在起,留心出现的这类身高人员吧。还有,当时我是只感受到一阵微小的风吹到脸上吧?又怎么马上便反应过来是门没关而冲上去抵住门呢?脑中问号连串冒出来。
路过巷子里的副食店,瞟到柜台上放着我小时候吃过的彩色圈棒棒糖,决定进去看看有没有卖袋装的海带片,还有像锅巴一样的酥点心。
店里飘着股老式零食店的气味,好久没有闻到过。
我买完东西走出来时,门口坐的几位大爷大妈叫住了我。若是以前的我,肯定尴尬地应答几句话就走了。但今天不是,可能因为之前的惊吓,突然很想挤在人群中暖和一下,沾沾人气。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莫名让人感觉踏实。
“以前没见过啊,刚搬来吧?”“住哪里在呀?”“应该是租的房子吧?”“为什么租到这边呀,工作在附近吧?”大爷大妈们跟我扯着一些拉家常的话题。
“听说前几天警察来了这里啊?”
“是的!你才晓得么?”
“我去儿子家住了几天的,回来就听说了这个。”
“哎呀,把我一家都吵醒了,大半夜的!你们知不知道去的哪里?哎,就是那栋楼!”
“啊?报警的居然是那栋楼吗?!我的天!那里又出什么事啦??!”
“又”?大夏天里,我开始后背冒冷汗,果然这里房租便宜得不正常是有原因的。搬来前,我真该找这边居民打听一下情况。
“之前是什么事?”我忍不住直接问。
他们面面相觑,神色不自然,嘴上却连连说着“没什么啦”。明白了,此时我多费口舌也无用,他们不想节外生枝告诉外人这地方的秘密。我知趣地找个借口起身离开了。
在外面沿街的小超市买了东西后,我慢慢晃荡回家里。进了客厅,看见住楼下的小付站在厨房,脸色通红,看上去紧张又焦虑。他抬头见是我,连忙走到我身边,慌得声音都细小颤抖,“赶紧走,离开。”
“什么?怎么了?”直觉告诉我现在的他不是脑袋糊涂而胡说,也许他是这些疑虑的突破口。
“你别管、别问,什么都不要知道!赶紧走、真的赶紧走,快。”
他的眼神躲闪,一直在转头注意看周边有没有其他人。现在的他,根本不像上次我见到的那样,不痴不傻,完全是受了不小惊吓的状态。
“你知道什么对不对?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知道那天晚上是谁来砸我的门么?”
“我不知道那个,但是这里,你别住了。真的赶紧走,搬其它地方。”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李才恒竟出现在小付身后,朝着我们两个走来。
我顿时觉得周身的血液凝固了,不知名的恐惧袭来。为什么害怕李才恒?
“在说什么呢?”李才恒微笑着问。
没等我编造个谎言搪塞他,一连串不歇气的脏话从我屋里炸开。
“贱种!死贱种!怎么不跟瞿盛安一起去死?!!没了我,你早就死了几百遍了!你这个贱种,还到处跑!!!老子早应该把你刮掉!把你生出来,祸害老子一辈子!贱种!瞿盛安的贱种!心眼烂到骨子里的贱种,你早点死!!!你早点死,你死了,我就好了!我就舒舒服服过日子,像别人一样跳舞、打麻将、到处旅游!就不用再看到你这个没**用的不争气的白眼狼!老子也能过好日子,只要没有你!!!……”
瞿盛是我生父的名字。
因为我妈在屋里扯着尖嗓骂着难听的话,小付和李才恒都尴尬,空气好像瞬间不流转了。
“这是我妈,她在骂我,应该是我不在屋里,所以她就发火了。”
我不想看见这种尴尬难堪的局面,干脆自己挑明了说。
李才恒安慰我的时候,何绮文从房间里走出来。她蹑手蹑脚小跑到我们旁边,“我的天,又是你妈在骂吧?这一天天的,她就没哪天休息过呀。”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这话是我真心说的。不管先前有没有跟何绮文吵过,我妈的言行肯定是给周围人带来了不少困扰的。
“哎呀,算了算了,没什么。我开始还以为你们是很泼很那啥的一家子,所以那天才去找你,想给你个下马威。这几天听多了,我都同情你了。要怎么样的好脾气才能忍受这样的妈呀?!”
“习惯就好。”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要是你,早就疯了吧。每天都是那几套词,感觉真像是从三皇五帝时开始骂你,世界上所有的坏事都是和你有关系吧。不知道的人光听你妈的叙述,估计会认为你是多大逆不道,罄竹难书。其实一看,真挺普通的,说话做事都有点缩手缩脚。就算让你搞点坏事,你都没胆子呀。”
她说的没错。就算给我恶毒的机会,我都不敢也不会。
……
最可怕的痛苦都是悄无声息的,它没有嘈杂、没有歇斯底里,静悄悄来,静悄悄走,像是害怕别人发现它一般。
时间安静流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李才恒、何绮文,这楼里的其他人都有意躲着我似的。我能察觉到他们悄悄地目光注视着,但当我看向他们,这些人又好像在自顾自地忙着。
小付躲着我是有缘由的,那天提醒我赶紧离开之后,他又变回了痴痴傻傻的模样。是他平日里演得太真,或者那天的他才是真犯病了?
这天清早,我下楼扔垃圾,正好撞见小付。
“你别走。既然不能直接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那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个忙?我想弄清楚到底怎么了。如果能搬到其它好点的地方,我愿意,但现在我暂时搬不了。光一点就不行:我找李才恒借了钱的。”
“你要我帮什么?”
这下我百分百确定小付平时是装傻的了。他装作痴呆,精神状态不好的样子,才能不被人注意到。
“小付,你提醒我的是很严重的事,对吧?”
“活着,是很难的。只有痴人、癫人、疯人、愚人,被他们嘲笑、鄙夷、轻贱、无视的,才能活得久、活得稳妥。你赶紧走吧。”
小付的眼神,冷静克制,甚至有一丝锐利。表情和话语都证明他绝对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傻子、疯子。
“真相往往和所见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