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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矜最近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人是邻居家的一个小姑娘,小了木矜一岁,天天扎着两根小辫子,笑起来甜甜的,嘴角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而且啊,她刚刚才被小姑娘表白了,小姑娘写给她的情书现在就在她的手上。
小姑娘的人是甜的,写的情书也是带着甜意,像是木矜最喜欢的漂亮糖果。
木矜看着小姑娘给她写的情书,越看越欢喜,心就像泡在蜜罐里,甜得冒泡。
她开心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滚了一阵又停下来,忍不住念起了小姑娘给她的情书:
“你听见风的絮语了吗?那是它在说喜欢你呢。
嗳,没听见吗?”
没关系,那我说一遍好啦!
我喜欢你。”
……
她也喜欢小姑娘,木矜想,她也要给小姑娘写情书。
想到这,木矜翻身坐了起来,兴冲冲地坐到书桌前,翻出了纸笔,可一下又犯了难,写点什么好呢?
有了!
木矜想到了个好点子。
她翻出了彩笔,在纸上画了很多很多的漂亮糖果。
她最喜欢糖果了,不过以后嘛……
木矜看着桌上那封小姑娘写给她的粉嫩嫩的情书,咧着嘴笑开了。
以后,她最喜欢小姑娘!
“我把最喜欢的糖果都送给你,
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你问为什么啊,嗯…
那当然是因为,
我喜欢你。”
……
木矜小心翼翼地把她写的第一封情书细细叠好,塞入精挑细选出的漂亮信封里,再用刻着糖果的纽章封好,就要给小姑娘送信了。
她爬上房间里的小阳台,从防护栏的间隔中伸手敲了敲阳台侧面邻着的玻璃窗。
“嚓——”
玻璃窗开了半扇,小姑娘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透着清亮的月光,比彩色的糖果都要漂亮。
木矜的心都被看软了。
她将手里的情书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似乎有些害羞,飞快地接过情书,腼腆地看了她一眼就缩回了脑袋。
那扇玻璃窗关上了,木矜躲回被窝,脸红红的,有些发烫,心脏跳得厉害。
她没有吃糖,但却觉得甜滋滋的,比吃了糖还要甜。
小姑娘一定是个有魔力的小仙女。
木矜想着。
不然怎么让她看上一眼整个人就像浸在了蜜罐子里头呢。
——
木矜和小姑娘正式交往了,她现在是小姑娘的女朋友。
她是小姑娘,小姑娘也是她的。
每次想到这,木矜都克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冲动。
她们每天都会互相发消息,晚上要是想对方了,就通过那扇玻璃窗互相瞧上一眼,亲口说说话,木矜觉得她没有哪段时间像现在这样快乐过。
木矜喜欢吃糖,每天总是要吃上五六颗的,但糖吃多了,她的牙齿就开始疼了。
小姑娘知道了,就开始管起木矜来,她没收了木矜的糖果,要木矜戒糖瘾。
木矜实在馋得狠了,小姑娘才会勉为其难地给上一两颗。
十几年的习惯哪里是那么好改的,木矜总是时不时想吃糖,她开始偷偷地背着小姑娘买糖吃,但不久就被小姑娘发现了。
“你要是再吃,把牙齿吃坏了,等你的牙掉了,变丑了,我就不要你了!”
小姑娘被她气狠了,眼泪跟不要钱似地往下掉,一边还凶巴巴地威胁她,一下子就捏住了木矜的软肋。
木矜怕小姑娘不要她,也怕小姑娘生气,更怕小姑娘哭。
“我以后不吃了,一颗也不吃了!”
木矜向小姑娘保证,“你不能不要我!”
“好。”
小姑娘也向木矜保证。
木矜不吃糖了,她开始戒糖瘾,忍得实在难受,难受得哭出来,让小姑娘都看不下去了,小姑娘忍不住,拿出糖给木矜吃木矜也不吃了。
那天木矜哭的时候,小姑娘亲了她。
“以后你想吃糖了,就亲亲我。”小姑娘对木矜说。
小姑娘的吻软软的,像棉花糖,木矜也不哭了,红着脸答应了。
木矜成功戒掉了糖瘾,但是她又喜欢上了亲小姑娘。
这下小姑娘不要木矜戒了,她也喜欢木矜亲她。
——
木矜生日的时候,小姑娘送了木矜一个透明的玻璃糖罐。
糖罐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颗颗亮晶晶的,煞是好看,不过不能吃,因为那些是玻璃糖。
木矜原来不知道,拿出一颗就往嘴里送,小姑娘一看吓坏了,一下没拦住,木矜就咔崩把玻璃糖给咬碎了,一下血就流出来了,木矜还没哭,小姑娘的眼泪却是先一步掉下来了。
木矜在生日当天被送去了医院,嘴里的伤足足养了三个月才好全,小姑娘气得想把糖罐子给摔了,木矜却当个宝贝似地护着,死活不让她扔。
这可是小姑娘送她的生日礼物,木矜可宝贝着呢!
小姑娘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但也没再嚷嚷着要砸糖罐了。
——
小姑娘和木矜的事最终还是被她们家里人知道了。
木矜被罚跪在她家客厅里,挨了她妈和她爸好一顿打骂,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硬生生是跪晕了过去。
小姑娘也被爸妈换了个房间关起来了,她们俩再没见过面。
木矜醒来时,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的房间里正巧没人,木矜什么也没顾上,忍着疼第一时间就往阳台奔,下床时腿软身子也虚,差点没直接跪在地上给膝盖来个伤上加伤。
她敲了敲玻璃窗,但却没有反应。
后来,木矜的妈妈告诉她,小姑娘搬家了,但搬到哪去了,木矜妈妈没说,木矜一再追问,她也只说不知道。
自那以后,木矜就再没听到过小姑娘的消息。
她房里小阳台侧边邻着的玻璃窗,也再没有打开过,也再没有一个笑起来甜甜的,嘴边挂着两个可爱小梨涡,成天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小姑娘探出头来,娇娇软软地唤她“矜矜”了。
——
木矜一直放不下小姑娘,她不死心地去问了小姑娘的同学,老师,或是周边是街坊邻居关于小姑娘搬家的消息,却没一个能答上来小姑娘搬到哪去的消息。
她也给小姑娘的手机号发了很多很多条消息,却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小姑娘从木矜的生活里彻底地消失了,木矜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除了那罐木矜拼死从父母手里保下的玻璃罐,还有她藏起来的小姑娘写给她的情书以及那些关于小姑娘的记忆,木矜的生活里没有再出现一点关于小姑娘留下的痕迹,就像小姑娘从没来到她的生活里一样。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木矜被父母强行安排着上了离家很近的大学,生活犹如死水般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让木矜父母都淡忘了女儿曾经有过那样一段的荒唐往事时,木矜却突然收到了一封没有留名的信,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几乎是一瞬就让木矜认出了写这封信的人。
那是小姑娘的字,是木矜的小姑娘写的信。
木矜又从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里活过来了,她和她的小姑娘终是又联系上了。
自那封信之后,她们二人又开始有了紧密的联系,电话,短信,书信,除了没办法见面以外,一切和那件事发生以前没有任何不同。
至少在木矜看来。
木矜又尝到了很久不曾感受过的甜意。
她们就这样过了半年,但在最近,木矜却觉得小姑娘似乎与她的联系变得少了,据小姑娘所说,似是学业有些重,没什么空。
木矜于是做了一个决定,她偷偷请了两天假,瞒着小姑娘买了一张车票,前往小姑娘所在的那座城市,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在车上,木矜怀着喜悦和激动设想了无数次与小姑娘久别重逢后的场景,她想着要和小姑娘说的第一句话。
木矜想啊,她要带她的小姑娘一起去曾经约好要去的游乐场、动物园、电影院…去好多好多小姑娘曾念叨着要去的地方,她也在想小姑娘如今的模样,是不是同当初一样扎着两根小辫子,会甜甜地笑起来唤她“矜矜”。
木矜设想过很多很多种她再和小姑娘见面的场景,但她却从未想过,重逢初见,竟会是在那样的情景下。
木矜远远地就认出了小姑娘的背影,虽然没了那两根熟悉的小辫子,但木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小姑娘。
喜悦的心情让她一时间并没有怎么注意到哪里不对,木矜很高兴地奔向她的小姑娘,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给她的小姑娘听。
但她看到了小姑娘和身边一个高高俊俊的男孩子十指相扣牵着的手。
木矜止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未冷却,凝固着。
小姑娘也第一时间认出了她,漂亮得像彩色糖果的眼睛里有惊讶,惶恐,却独独没有欢喜。
玻璃糖。
木矜看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眸子,心中浮现出她珍藏的那个糖罐。
那双眸子依然漂亮,只是被它注视着,木矜却感受不到甜意了,她在看到那双眸子的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紧接着就感受到领她战栗的剧痛。
木矜想起了多年前咬下那颗玻璃糖的感觉,但也有哪里不一样了,哪里呢?
是小姑娘不一样了,那时的小姑娘还让木矜疼痛之余能感到甜意,但现在呢?
木矜觉得浑身都很疼,像是被人用尖锐的玻璃在身上划出一道一道的口子。
但她的声音很平静,在那个男孩问小姑娘她是谁时,木矜帮小姑娘回答了,
“我是她朋友,以前一个很好的朋友。”
木矜听到自己这样说。
“请把她借给我一会儿。”
——
木矜和小姑娘两个人坐在奶茶店里,小姑娘似乎很不安,双手绞着裙摆,半晌才呐呐得开口说了她们重逢以来的第一句话。
不是木矜设想过那任何一种开场白。
“对不起。”
她说。
木矜不疼了,她用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对面这个曾经很熟悉的人,好像从未认识过她一般。
木矜心中那颗珍藏多年的玻璃糖在那人落下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碎了,玻璃碎片在她心上划开一道一道的口子,鲜血淋漓。
“你不是我的小姑娘。”
木矜的声音很冷,她没再看坐在对面的人。
她提着包走了,就留下这么一句话。
身后的人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再说什么。
木矜在当天就买了车票又回去了,但她没有回学校,她回了家,抱着以前她的小姑娘送给她的糖罐子出了门。
木矜去了游乐园,抱着那个糖罐子,什么都没玩,只是坐了一圈摩天轮。
她记得小姑娘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个关于摩天轮的传说。
在摩天轮的顶端,木矜吻了吻怀里抱着的玻璃糖罐,就像吻她的小姑娘。
她的小姑娘一定还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活着,一如当初的模样,只是她还没有找到她的小姑娘罢了。
摩天轮停下了,木矜看着那个糖罐,声音很轻,像是风在低声絮语。
“我为了你可以舍弃我最喜欢的糖果,
你又怎么舍得不要我?”
——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