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朝阳!”莫流觞拉着卫雪的手,在男弟子住的屋子外大喊。
大师兄余淼走了出来,看了莫流觞一眼,冲里面喊:老四,五师妹又来找你切磋了。
嵇朝阳提着剑,黑着脸走了出来。
“师妹,下次能换个人不?”嵇朝阳做出起手式。
“少废话,找你打架又不是找你聊天!”
莫流觞快速拔剑,一个箭步,两人擦肩而过,一次小小的交锋。卫雪被两人的对战吸引,一次次剑与剑的交锋,在她眼里好像是一幅幅美轮美奂的山水画,剑芒闪烁,让她小小的心灵无比震撼,这就是剑的魅力。
嵇朝阳的剑法的确不行,跟莫流觞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不过莫流觞一直在尽可能地退让。嵇朝阳一剑,破绽露出,莫流觞没有出手,只躲开。莫流觞一剑,嵇朝阳躲不过去了,她便急忙手腕一抖,刺偏开来。卫雪看得入迷,觉得两人不像是在比剑,而是在跳舞。
云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余淼最先看到,张口准备叫,云天抬手示意,他也就没有唤出来。云天默默地走到卫雪身后,此时莫流觞和嵇朝阳也注意到了他,准备停下,云天开口了,说:你们继续,我就来看看。
卫雪转过头去,稚嫩地脸上浮现笑容。
“师父!”她甜甜一叫。
云天摸了摸她的头。
“他们二人的对战,有何感受?”
“很有趣,剑是个很有趣的东西。”
“天底下怕也只有你这样想。”
“我觉得师姐似乎没有认真打。”
“他们都没有认真打,真正的对决不是这样子的。”
卫雪眨巴着眼睛,问:“真正的对决是什么样子?”
云天一笑,转身,霎那间背上的剑出鞘了,寒光一闪,余淼吓到了,莫流觞和嵇朝阳也停了下来。
一瞬间,剑尖擦过卫雪的脸,仅分毫之隔,如若不然卫雪的脸上就会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她的头发被斩落了一缕,擦过剑刃,随风飘扬直至落到地上。
云天收剑,问:“知道真正的对决是什么样的了吗?”
卫雪点头,说:“知道了,真正的对决只有剑,没有人。”
云天拔剑的一霎那,卫雪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那把剑上,甚至来不及看清,剑就已经从脸颊旁边擦过。那一刻,云天不见了,周遭的所有事物都消失了,只有那把剑,那么清晰那么耀眼。
云天听到卫雪的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
“跟着师兄师姐们好好练。”
最后摸了一次卫雪的头,云天就踱步往山上走了。
云天的背影彻底消失,莫流觞赶忙跑过来把卫雪搂入怀中,伸出手来摸着卫雪的脸。
“师父疯了吗,竟然对你出剑。”看到卫雪没有丝毫损伤,莫流觞松了一口气。
余淼笑道:“峰主有峰主的盘算,你们不懂。”
莫流觞白了他一眼,道:“你懂,就你懂,你懂还这么多年出不了师。”
余淼笑而不语,摇了摇头进屋了。
嵇朝阳拿着剑朝莫流觞作揖,后跟着余淼进屋了。
莫流觞将剑收起,牵着卫雪的手往回走,殊不知身后的屋子里,嵇朝阳正从门缝里往外看。
余淼拍了一下嵇朝阳的头。
“看看看,你胆子这么小的吗?”
嵇朝阳摸着被打的脑袋,一脸委屈地看着余淼,道:“大师兄,师妹太暴力了,你让我怎么说出口。”
二师兄虞连山刚起床,一边整理着铺位一边笑道:“老四,五师妹对你有意思的。”
嵇朝阳脸红了,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为什么人家老找你切磋而不找我们,你不清楚吗?”余淼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那是因为她打不过师兄们啊……”
“我和大师兄不清楚,但是老三她肯定能打过,而且你们切磋时,她一直在让着你。”虞连山看了下还在睡着的老三,淡淡地说道。
嵇朝阳沉默了,现在他是真的没有话反驳了。
余淼再度开口,说:“老四,挑个日子把话说明白吧!”
嵇朝阳依旧沉默,沉默就是默认,余淼和虞连山会心一笑,互相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殊不知此时老三邰不悔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问:“老四啊,我问一下啊,为啥你就看上了莫师妹呢?论姿色,秋师妹更甚一筹啊!”
“哟呵,老三醒了?”余淼笑道。
“你们这么吵,不醒都不行。老四,说说呗!”
嵇朝阳脸憋得通红,许久后才吐出话来,说:“莫师妹虽然长相不行,但心地却是极好。”
三位师兄大笑,说道:“没想到老四你还是个看内在的家伙呀!哈哈哈哈哈!”
嵇朝阳任由他们笑,有些东西说出来别人也不会理解。在尚武的三十六峰,他这样一个对练剑练武没有兴趣却对抚琴感兴趣的人本就是异类,甚至有时还能听到别的峰的人笑他说他该去紫冥。哪怕在第一峰内,虽然几位师兄没有明说,但嵇朝阳本身也是知道几个师兄是反对他不务正业的。可以说整个三十六峰,从他这代往上的人里面,仅有两人不反对他荒废剑法钻研抚琴,一个是云天,还有一个就是莫流觞。
嵇朝阳曾在林中抚琴,有所克制,声音未传太远,莫流觞为什么会到那片无人的林子,嵇朝阳不得而知。他在安心抚琴,莫流觞站在身后不远处聆听。一曲抚尽,嵇朝阳正准备收琴,莫流觞开口了。
“再弹一曲吧。”
嵇朝阳没想到身后有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五师妹。
“你想听?”嵇朝阳问。
“想听,你弹吧。”
嵇朝阳继续抚琴一曲,用心在弹,把自己整个人都融入了琴声里。
曲罢,嵇朝阳背对着她问:如何?
没有人回答,他回头看,莫流觞已经不见了。有树叶飘落,仿佛刚刚就没有人来过一样。嵇朝阳嘴角轻扬,收起了琴。
在那之后,嵇朝阳来此练琴,莫流觞有的时候会来听上那么一段,听上一段就走。嵇朝阳知道莫流觞痴心剑道,不可能让自己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些东西上。
有时莫流觞会在离开前说:弹得不错。
弹得不错,这话以前只有云天跟他说过,而此时又多了一个人,嵇朝阳高兴地笑了。一个弹,一个听,弹的知道自己在弹啥,听的其实并不太清楚在听什么。莫流觞只是觉得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一种享受的表情,她练剑的时候是没有那种享受的表情的,整个三十六峰她只在师父云天脸上看到过那种表情,但那是在剑道上,那时见到嵇朝阳认真抚琴的样子,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穿过照到他的背影上,落在他的侧脸上,那一刻,莫流觞就感觉到了心上裂开了一个缝隙,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她不是一个容易动心的人,长相的丑陋让她有了比常人更大的决心,她想战胜所有男人,在剑道上让他们战栗,因为有了欲望,使得她感觉到自己练剑的时候缺少了一点什么,越练她就越是烦,越练欲望就离她更近。嵇朝阳抚琴时候的样子就是她追求的练剑状态,整个人都融入了进去,无欲无求,可是她做不到,故而她对嵇朝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琴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最后兴趣的本貌逐渐裸露了出来,这份兴趣叫做喜欢。
嵇朝阳也是在长时间的沉默里找到了自己的那份感情,两人虽然没什么太多的交际,但琴音就是彼此间最好的联系。
至于莫流觞找嵇朝阳比试,也是幌子,嵇朝阳知道,但他觉得时机不对,还不是挑明的时候。
卫雪被莫流觞带了回去,当天就给她做了一把小木剑,教了她几招起手式。小小的身子拿着小小的木剑,有模有样地学着,有些动作需要功底,寻常人难以完成,故而不时会摔倒在地上。
秋瑶看到了就笑,卫雪扶着地面站起,看到秋瑶师姐在冲她笑,她自己也傻笑了起来。
秋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就问:傻妮子笑啥?
卫雪回答:练剑开心。
秋瑶说:练剑还能开心?你看莫师姐,每次练剑都是苦着一张脸,搞得跟所有人都跟她有仇一样。
卫雪问:那师姐你练剑的时候开心吗?
秋瑶摇了摇头,说:不开心,不过没办法,入了三十六峰,剑道是基础,必须得练。
卫雪不解,又问:为什么不开心呀,练剑那么好玩儿。
秋瑶走近,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傻妮子,等你多练些时日,你就知道练剑多么无味了,这人世间啊多的是比练剑更有趣的事情。
卫雪哦了一声,又开始练起那几招起手式来。
秋瑶摇着头走远了,又笑骂了一句:傻妮子。
卫雪继续练剑,练熟了几招,莫流觞就教她后面几招,学得不快不慢,不过底子倒是越来越好。五六岁的年纪是锻造身子骨最好的年纪,练武就得从小抓起,不然很难让其做到常人难以做到的动作。前面练得慢,底子慢慢打起来之后,后面就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