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芜菁与那长臂男相隔不过十步有余,那长臂男腿脚长,步幅极大,三四步之内便已即将贴身,登时一股浊气扑面而来。
谢芜菁眼见对方双臂如两支铁钳一般,攻击范围又长又广,往前一伸,已可攻到自己,心中暗想:这人功夫倒也差强人意,只是体型太过奇特,而且此地狭小,魅影身法大受限制,这倒得小心防备。因顺势挥舞短刺,往他双臂攻来的路径上一划,身子却往另一边闪去。那人对这短刺看来颇为忌惮,忙半截收手,身子往前的动势却不因此停止,另一支胳膊顺势转将过来,顺势一夹,便想将谢芜菁的颈部夹在手臂中间。这动作便更加荒诞古怪,任何一个高手与人平等对决,都必不会用这种贴身的战法。原因很简单:这种战法两人相隔太近,很难防备对方的小手段、小动作的偷袭,而且假若对方也是高手,这一夹多半是徒劳无功。谢芜菁心中更是疑惑,可是临场应变却不由得她多想,又顺势缩了缩身子,让他这一夹之力落空,还未及返身腾挪之时,却只见那人屈起腿脚,膝盖直往谢芜菁胸口撞过来,谢芜菁左手虚虚一撑,便要借力反跃,谁知忽觉手心一阵刺痛,待跃开数步分神一看,手心处却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慢慢的往外渗了出来。
原来那长臂男随身武器不单是那短刺,手肘、膝盖处也绑有锋利的刀刃,只要对手稍不留意便会中招。谢芜菁还算是反应极快,否则手上的伤口将比现在严重的多。
谢芜菁冷笑道:“不错不错,真是好手段。”也不顾的手上疼痛酸麻,暗暗感觉伤势,没有更多的麻木无力的迹象,似乎并未中毒,因此心下稍宽。
那青儿见状,笑道:“灰猿,干得好。谢姑娘,我才说小心来着,你就被割了一刀。现在我倒要看你还能支撑多久,这种药烈的很,一般人不到半盏茶时间,就只剩跪地求饶的份了。”说罢一阵娇笑。谢芜菁只当这些言语是惑敌之计,因为她分明感觉不到身体上的半分异样。她瞥了瞥那叫做“灰猿”的长臂男,却觉得心中好笑:那人灰色衣服,灰头灰脸,手臂奇长,可不是活脱脱一只“灰猿”么,想到此处不禁笑了起来。
青儿见谢芜菁不怒反笑,冷笑道:“到了这当口还笑得出来……灰猿,你上去,把那短刺夺回来。”
那长臂男冷哼一声,又一次向前跃去。谢芜菁不知对方身上还有什么机关暗器,因此虽然自信不弱于人,心底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可是此次那灰猿却并不着急。他虽然气势上咄咄逼人,手头的招数却再不像刚才那般毫无保留、务求一击必杀。最早他正是见谢芜菁是以女子,又生得如此美貌多姿,心中不免存了轻敌之念,因此一过面手头上就吃了一亏,还让人将兵器夺了。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内外兼修的一流好手,刚才般交手之后,自然也知道了谢芜菁的功夫深浅,知道她力道过人,反应也颇为敏捷,只是内力有欠,此番又被自己暗算,中了刀刃上的药毒,若是急攻,可能不是对方对手,可是久战却对自己有利。时间拖的越久,胜算就越大。
谢芜菁见对方不疾不徐,自知对方是想拖延时间。倘若自己的确中毒,那这一招的确管用,可是自己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中毒迹象,那时间拖的越长久反而对自己越有利。因此也紧守门户,伺机反击。由于短刺在手,反而在场面上渐占上风。
那青儿见状,在旁道:“灰猿,你是怕她手中的短刺咋的,尽管攻上去,我与你压阵。”灰猿闻言,倒也十分听话,立时加快身形,一掌平推出去。谢芜菁见这道掌力一味刚猛,并无多少内力可言,虽本待也以掌力相对,可是又担心他又有阴毒的后招,因也一掌过去,却似强实弱,虚虚将他的力道荡开,短刺却飞快的反挑过去,刀刃直指咽喉要冲。看其情形,那人虽手长,可是这一招却非救不可。谁知那人却有进无退,丝毫不将那短刺的刀刃放在眼里。一掌翻将上去,抓向谢芜菁的脑门。
谢芜菁顺势将头一偏,眼看那短刺便要刺入灰猿的咽喉,却只觉得“叮”的一声,持握着短刺的虎口又酸又麻,原来在旁观战的另一名黑衣杀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发射出细如针尖的暗器,荡开了这柄短刺。
“该死!”谢芜菁暗骂一句,她只留意着一旁压阵的青儿,却为想到除了青儿,另有几人也在一旁,与这灰猿配合的还如此巧妙。说时迟那时快,灰猿臂长,眼看那一抓便要抓到自己的头上,瘦骨嶙峋的中指甚至要扣入她眼睛里,情急之中身形一矮,顺着灰猿双臂之间的间隙滑了过去,闪在灰猿的身后,顺手又持着短刺往他后颈处刺去。这灰猿套路古怪,身形奇特,看似难以把握,让人很不适应,可是被谢芜菁摸透了套路特点,却显得处处是破绽。只是在这即将得手的当口,又是“叮”的一声,一枚细小暗器在此将短刺荡开。那暗器颇似妍梦的“金刚砂”,却是用手劲掷出的,而非是如金刚砂那般靠着机关击发出去。有这种手劲,那人显然武功不在这灰猿之下。
谢芜菁一边与灰猿缠斗,一边骂道:“你们在戏耍与我么?要上就一起上,再不济也上个靠谱点的。”怎奈这灰猿武功虽然不及谢芜菁,可是亦能让谢芜菁无法分神它顾,是以谢芜菁也只能口上骂一骂,却并无什么实际的动作。
那灰猿也颇不自在,因为刚才若非那两枚暗器,谢芜菁手中的短刺早已扎入他身子两次了。他只道谢芜菁如此激烈打斗之下,气血运行加快,那名为“逍遥散”的春药药力将会很快发作。这种药药劲一旦发作,像谢芜菁这种没有内力的外加高手,任凭你意志再坚韧,都非双腿发软,浑身燥热难耐,难以自持不可。可是斗了许久,却全不见谢芜菁身上有类似的反应,连豆大点的汗珠都看不着,他早垂涎于谢芜菁的美貌,与之贴身肉搏之际,更是感到香气扑鼻,令人心痒,所以更是盼着药劲的发作,因此更是心焦不已,手低功夫就更显急躁,因此反倒被手脚较短的谢芜菁欺近了身子,贴着他缠斗;灰猿四肢长的优势变成了劣势,更是左右支绌。现在却还要靠别人相救,因此脸色变不大挂得住,心中也有些忌惮起来:莫非这人并非没有内力,反而是深不可测,让自己完全无法察觉?
心疑之下,他抢攻几番,借着腿长的优势飞快跃将开来,对着那发射暗器的黑衣男子道:“老三,你手痒了不是,那你上吧。”
那“老三”狂喝一声,恰似一声鹰啸,从边上的两层房舍顶上直扑往谢芜菁,丝毫不给谢芜菁喘息之机,半空中突然出手,一掌如惊雷一般直推下来。下落的势道与这一掌之力合在一处,颇有泰山压顶之感,谢芜菁不敢硬接,回掌之中加上数分横向力道,将这一掌力道卸去了四五分;即便是如此,仍让她感觉有千钧力道灌注于双腿之上。幸而魅影身法此时发挥功效,谢芜菁借着这一力道横跃开去,只是内功已经透入体内,如同万千虫蚁疯狂撕咬着自己的身体,更让她吃惊的是:这人的内功路数,竟然又和战神门如出一辙。
奇事异像接连不断,在这种浑身难受的感觉刚刚生起时,丹田内一股灼热的气息涌起,与那神秘的真气感受不同,谢芜菁此时只是莫名的浑身忽然燥热起来,将真气的撕咬感觉尽数排出体外——这正是那刀刃上涂有的逍遥散春药的作用。谢芜菁不明其理,也无暇多想,因为那“老三”刚一落地,片刻都不曾耽误,便又是一掌往自己这里攻来。身上的黑衣被风鼓动,如黑鹰的翅膀一样张开,激起剧烈的风声。风穿过衣襟,竟发出一阵尖啸之声,更似猎鹰捕食。
对手是猎鹰,可谢芜菁却不是什么野兔羔羊,不知是她被这般车轮战,心中憋屈;还是这“老三”的武功激起了她正面相拼的意志;又或是那逍遥散让她浑身躁动,总之她觉得这一记她非硬拼不可。她看准了对方来势,连退数步之后,待得眼见那一掌掌势已老,不可变更,忽然间狂啸一声,用上七分力道,往那一掌最强处猛击过去。
那“老三”内力虽不算精纯深厚,也是颇为刚猛雄浑,加上战神门中全阳派独特的内功和掌法,更是声威吓人;谢芜菁虽无内力,可这一击之力却丝毫不弱于那一掌之威。两个力道击在一处,两人皆是苦乐参半:
以那“老三”而言,乐的是这一掌之威,明显逼得对方身形一滞;苦的是他没想到谢芜菁这一掌之力,竟力大如斯,而且还夹含着一股火辣辣的内劲,竟让他好一阵胸闷。
而以谢芜菁而言,苦的是全身上下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千万虫蚁撕咬的感受,战神门的内力她最熟悉不过,除了万中无一的同源体质,只要一经入体,除非自己用内力逼出体外,才可保无恙;否则就如附骨之疽,难以排除。乐的却是只一刹那之间,又一股暖洋洋的感受流淌全身,将那种疼痛难忍的撕咬感派遣至无形,不过她的身体却因此更加躁动不安,浑身如浸泡在暖炉之中,又似这暖炉就在自己的体内,身周却是万年寒冰。逍遥散本是春药,可是其药理却无非是控制体内气血运行,达到不可告人的功效,却恰恰暗合了她本身的怪异体质,气血活化之际,竟将原本不被其控制的先天真气调动起来。当其时,格斗正酣,她自然不明其理,实则因为她的体质之中、发自本源的先天真气受逍遥散药性相激的抗性反应。
而谢芜菁片刻处于暖炉,片刻处于寒冰的感受,却丝毫不影响她的临战打斗动作,借着这一击之力,她只略作停顿,随即急速扑上前去,短刺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直扑对手要冲。那老三当时正胸闷不已,尚未缓过劲来。不过这人胆子较大,眼见对方攻势凌厉,不是先行闪躲化解,反而如飞鹰一般腾空跃起,往谢芜菁短刺的刀锋扑来。霎时间又是一声清啸,谢芜菁知其必有后招,否则这根本就是送死。果见那人在半空中突然手掌连翻,三枚金刚砂接连射出,一枚直扑短刺的来路,另两枚却一上一下,封住了谢芜菁腾挪闪避的去势,竟是逼着谢芜菁无法变招。谢芜菁眼疾手快,先荡开第一枚射向自己短刺的暗器,闪身避过第二枚,眼见第三枚避无可避,她竟伸手将其收入手中。虽然谢芜菁也已用上巧力,尽可能的消减其来势,可是只因没有内力解消起劲道,只能以腕力硬接,便仍不免被力道震得生疼,刚才被利刃划开的手心又多添一道伤口。
不过这一荡、一闪、一收一气呵成,在刹那间完成,却大出那腾在半空的“老三”的预料。此时只需谢芜菁顺势将暗器掷出,辅以短刺的连环攻击,他是万难抵挡。情急之际,不惜抵死相拼,又一声尖啸,一抓朝着谢芜菁的天灵盖抓过来。
这一抓用上了十分力道,因为他再无收劲的可能,因此已经是豁出了性命的打法。老三从半空中落下,谢芜菁也急速跃进,这一抓的来势一正一合,更是威势倍增。在无法使出大金刚力场的情况下,谢芜菁若是被这一爪抓个正着,即便短刺能够将对方结果,那也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在被围攻的情况下,等于是死路一条。
情急之际,谢芜菁短刺与金刚砂同时出手,金刚砂直取对手咽喉,短刺直取对手呼啸而来的一抓之手心。
对方脖子一歪,金刚砂擦破颈部的皮肤飞了过去,带起一行鲜红的血液;短刺距离那一抓已近在咫尺,那“老三”又使全了力道,无法闪避,竟被短刺刺入手心之中。小镇的晴空之上又响起了一声长啸,这回却丝毫没有苍鹰的气势,却是一声惨嚎——那老三的右手手掌,已有几根骨头被这一刺挑断了。
谢芜菁不给对方任何喘息机会,顺势飞起一脚,正中对方胸膛。这一脚就如千钧巨锤一般,当日在青莽山破庙当中把一个活生生的丐帮弟子直接踢毙。这等力道,那“老三”虽以内功相抗亦难承受,身子便如同苍鹰折翼一般被踢翻在地,口吐鲜血,几乎已死了半条命了。这几番变化太过迅速,周围旁观的青儿、灰猿还有另三名黑衣刺客都未能做出反应。直待这老三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后,那灰猿与三名刺客才惨叫一声,直往谢芜菁这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