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雕像伫立在一座空旷无比的大厅之中,他抬眼望去,大厅高不见顶,仿佛是把整座山彻底掏空了似的。
雕像本身十分古朴,但是在黑暗中却泛着肉眼可见的荧光,那光亮说不上来是什么颜色,但是莫名的让人升起敬畏之心。
尽管从这个角度还只是能看见雕像的侧面。
这座大厅似乎是某个宗教举行祭祀的礼堂,在雕像正前方,赫然有一座大型的法阵。
伊莱走过去,他没有贸然走进法阵,而是在它的外面丈量了一下,这座法阵的直径大约有十余米。
当他站到这座雕像正对着的一个入口处时,他才真正看到了这座雕像的全身。
这是一座长着双面人脸,有六只手臂的人形石像。
尽管方才伊莱从侧面看是完全看不出人形的样子,因为这个石像的背后脊椎骨处还突出一根根巨大狰狞的骨刺,在臀部上面一点位置垂出尖锐骨状的尾巴,尾端呈骨刺状。
人脸一面冷漠,一面狰狞愤怒,口中长着鲨鱼一样尖锐的利齿,头发长过腰际,披散开来。比正常人类多出来的两双手臂,一双从肋骨处长出伸向下,另一双从背部肩胛骨出长出伸向上,指甲尖锐。
伊莱仔细打量了这座石像,忍不住在心里猜测究竟是何种宗教有这样的大手笔,以山腹为庭,石像作脊柱,巧妙的设计工艺完美平衡了自然法则和人类力量。
“好完美的雕像!”伊莱忍不住赞叹。
他又沿着大厅的走廊走向另一边,在石像的旁边,有一处被白色乱石围住的水潭,原本这个不知过了多少年,就连照明能源都失效了的遗迹,此时竟然有着泛着荧光的水潭,里面尚未干涸。
有些诡异的是,这潭水竟像是活水一样在缓缓流动着,在圆形的潭中打转徘徊,但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十分静谧。
而石像上的荧光来源也有了答案,这座石像正是借助水潭中的荧光来达到发光目的。
“这水有些奇特……”
伊莱不禁对这些水产生了好奇,无声的水流像是在呼唤等待着什么。
此时的他既然来了这处遗迹,便没再着急出去,他对于这里的事物充满好奇,况且自己身上的食物和水又很充足。
自雪山之后自己一觉醒来,身上不仅无病无灾,甚至还多了食物和水,他依稀觉得自己记得什么,但又回想不起来。
这种类似梦魇的经历联系到他的故乡,伊莱潜意识里不愿多想。
起初找不到好的容器,他又不愿意直接用手触碰潭水,索性拿起自己与巫师笔记一同妥善保存的一根羽毛笔,将它探入潭水中搅了搅。
刚伸入潭水,羽毛笔的笔尖毫无阻力地像是在空气中比划一样,原本应该跟随着笔尖被一同搅动的潭水却像是幻影一般丝毫不受它的影响,依旧我行我素地在池中打转。
伊莱不信邪地将羽毛笔拿出来看了看,发现上面真的是一滴水珠都未沾。
“这到底是什么水?”他对这潭水愈发地好奇了起来。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他卷起严实遮住右手的衣袖,拆掉里面裹着手腕的一层衣料。伊莱的右手露了出来,这只手自从他开始学习字符,就逐渐长出黑色的斑点。
手腕处原本只是针眼大小的黑色菱形斑点,到如今已经连接成一条精致的黑色纹路,蜿蜒得像蛇迹一样半盘绕在他的手腕处,从内侧爬到手背侧。
这只右手如今已经成了伊莱的依仗,他内心里隐约觉得这潭水对他有莫名的吸引力。
于是他俯下身,伸手探入水中,入手便传来冰凉的触感。
一瞬间,潭中的水仿佛愣住了片刻,紧接着带着数不清的怒吼声和尖叫声,疯狂涌向伊莱的右手,将他的右手紧紧包裹了起来。
这一刻,荧光有生命一般地溢出水潭,开始在整个祭坛中弥漫起来。
原本黑暗阴冷的祭坛此时也被照亮许多,有些吟游诗人口中的仙境之感。
但此时的伊莱却正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他的精神好像一边被粗鲁地撕裂开,又被随便地粘合上,接着再撕裂、再粘合……他感觉自己又被投入了一个不停旋转的轮子中,天旋地转,搅得他恶心欲呕、意识沉重——他快要昏迷了。
突然像是被蒸汽车狠狠撞击了一下,伊莱被硬生生地撞离了那个状态。
此时的他睁开眼睛,冷汗直冒,因为他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水潭中心。
“呼……呼……”
伊莱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胸口,豆子大的冷汗沿着额头往下淌,后背的冷汗将衣服浸湿。缓了许久,他才平静下来。
原本争先恐后想要包裹住他的潭水,此时却十分安分地静止下来,他有些疑惑,伸出右手想要捞一捧上来,然而潭水却好像有生命地避开了他的右手,离他最近的部分甚至在微微颤抖。
他现在才注意到,自己此时都被一团紫色雾气环绕着,尽管身在潭水中央,但实际上那些潭水都反重力地避开了他的身体。
伊莱看着周身的雾气,有一种感觉,他能操纵这股不知来源的雾气。
于是他心念一动。
“兰诺。”
口中不自觉发出一道口令,紫色雾气分出一道散开,一丝一丝地飞速编制成一件密实的牢笼,紧接着,从里面溢出一股力量,将这本来是没有形态的潭水牵扯进牢笼中。
这些依旧泛着荧光的潭水毫无挣扎就被抓进了笼子中,之后的水潭变成了干枯的模样,一旁原本泛着荧光的石像此时也失去的光芒。
装着潭水的笼子化作紫色荧光一闪,自觉地没入伊莱的右手腕上的黑色花纹处。
伊莱重新上了岸之后打算歇一歇,失去荧光笼罩的祭坛对他来说并没有视觉影响。
“虽然是个痛苦的体验,但是我的精神好像更加强韧了。”伊莱略略思索。
他现在需要重新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他重新拿出那本巫师笔记,这本书质量十分过关,哪怕是刚刚跟着他一起泡了澡都没有任何褶皱。与凡人的羽毛笔不同,巫师笔记是属于世界背面的产物,按理说与这池潭水同源,会受到它的影响。
伊莱迫不及待地打开笔记,想要往后继续阅读新的内容。
果不其然,伊莱又能继续往后面多阅读几页,这本书光是一页的内容就相当精细,越到后面内容也越来越庞杂。
这本相当于百科全书的巫师笔记,区区多翻开的几页,就又给伊莱拓宽了更加广阔的知识面。
“很难想象,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博学的人。”伊莱在心底忍不住感叹。
这本笔记后续记载了巫师的修炼体系以及施法体系,和亘古不灭的五大巫师神器,以及其他巫师势力云云。
尽管有些地方寥寥几笔,但是言简意赅,书写者将这个复杂庞大的巫师世界尽数展现在伊莱的眼前。
这一刻,伊莱才算是真正地进入了巫师的世界,掌握了巫师的常识和相关的入门知识。
就比如他曾经刚开始学到的几个简短但有着神秘力量的字符,在这本笔记里被称作乌兰斯语,这是古代巫师曾经使用的语言,也被称作初始之语。
这门语言就连单个字符都有着独特霸道的力量,组成单词或短句,便能构成一个中级或高级巫术,若是长句,则是更为恐怖的禁术级,然而其本身便极不稳定,需要庞大的力量支撑。
于是乌兰斯语言在之后又被简化成了数门独特的语言,而这本笔记所使用的就是其中的一种,名为奥普赛林语。
这种语言以记录文字为主,就连用普通的没有精神力注入的石墨墨水都可以写出能保存五六十年的书籍,并且能起到防火防潮之类的作用。
之后便有诸多其他种族与巫师们的通用语,或是其他特殊用途的语言。
而巫师的等级体系也被介绍得相当详尽,巫师根据精神力和能量度划分等级。
而这其中,有一个对于精神力的计量单位,“姆”。能量度的单位则是“度”。
普通人的精神力大约为0.2姆,能量度则是0.3,因为大多数人都不能完全发挥自己的能力。
在巫师领域里最低层次的是巫师学徒,分为三等,最低的三等学徒只比普通人多出一点的精神力,能量度更是少得可怜,只能说是比普通人强一点的层次。而一等学徒则是有0.4姆的精神力,由于每个人特性不同的缘故,能量度一般则是在0.3~0.5之间。
巫师学徒之后便是正式巫师,正式巫师的精神力则是1.0姆与一等学徒的差距相当大,很多学徒毕生都只能卡在一等学徒的边缘,至死都迈不进正式巫师的门槛。
再往后便是元素巫师,精神力又是正式巫师的数倍,并且也与感悟有关,据记载,最低成为元素巫师的那名巫师的精神力为3.8姆。
……
伊莱看了会儿笔记之后,感觉有些心情激动,将里面的内容全部记下来,便开始回想自己曾经练习过的乌兰斯文字。
由笔记中记载,这种方式叫做冥想。
如今的他只能一次联想两个字符,但这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哪怕是潭水的作用,也只是让原本并不稳定的两个字符变得不那么狂躁了。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开始就会使用这种文字,然而就好像冥冥中自有注定一样,伊莱被它们逐渐带离自己原本生活的世界。
冥想的时间很短,但也足够让他的心境平复。
冥想结束后,伊莱起身,打算再去别处探索一下这座遗迹。
然而他不经意瞥到了面前的那座巨大的石像,似乎有什么地方和刚开始不一样了。
伊莱远远地走到了石像的面前,他看见双面人的脸上原本有一面愤怒的表情现在已经变成了诡异的狞笑,而原本是神情冷漠的那面却变成了悲伤的哭泣状,而石像的头部似乎也有些变了方向。
“这不对劲,我明明记得它的头正对着魔法阵祭台的方向……”他提起了一丝警惕。
现在的石像有一些扭动,整个身体都好像朝着一侧的方向扭去,他顺着那个方向看去……伊莱突然冒起一阵鸡皮疙瘩。
——因为那个方向正是他方才待着的,水潭的方向。
直觉告诉他这个石像里面有什么东西,然而现在的他不懂巫术,心里十分没底。
“先离开这里。”他决定暂且退让,先离开这个大厅再说。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正当他打算从刻画法阵那一侧的正出口离开时,他突然觉得左肩上有个滑腻冰冷的触感,有人在贴着他的后脖颈吹着冷气。
“嘶——!”
他突然躲开一步回头看去,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唯独那个巨大的石像,双面上一悲哭一狞笑的两张脸,伊莱有种感觉,他似乎在被它们盯着。
“装神弄鬼!”
他冷哼一声,但是后背却依旧起了薄薄的一层冷汗。
见半天没有动静。伊莱再次转身离开。
这一次,却好似有一个人趴在他的背上似的。
伊莱伊莱突然觉得身上一沉,千钧之重险些将他压垮,脚步凝固在原地迈不出去。
——有人又在他的身后扯他的衣角了。
“该死的!”
突然心里的愤怒油然而生,伊莱好像是被挑衅到了什么。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似的转回身,再一次面对上那座石像。
它表情诡异,似乎是在讥笑。
“轰——”伊莱只觉得头脑一空,接下来的事情他彻底失去了掌控,而他的意识也宛若醉酒一般,混混沌沌。
他往前走了几步,恰好踏进了那个他一直忌惮没打算进入的法阵祭坛。
一瞬间只觉得光芒大作,但肉眼看去又并无什么光芒,伊莱缓慢地抬起了右臂,指向了对面的石像,
“阿布莱诺!!!”
他大声嘶吼着,声音层层叠叠的带着不似人类的嗓音,右手停在半空,紧接着在前面的空气层缓缓浮现出一道道宛若蛇形的诡异花纹。
这时刻画着魔法阵的祭坛才真的发出淡紫色的光芒,伊莱脚下所踩的纹路开始闪烁出超凡的气息,它们与伊莱所写出的文字一同袭向了面前的石像。
而那原本静止不动的石像,此时也好像带着狰狞的面孔朝他扑了过来。
两者相撞,在瞬间激荡起的尘土之中,一股股极致诡异的力量波动溢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