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瀚点了点头，抬步慢慢走了进去。
萧锦焯抬了抬手，示意他：“关门！”
门关上，乔瀚脚步缓缓走到桌前，静静端望着前方坐着的人，老实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太子。
都说一个人手上沾的血多了，就是不说话站在那儿，全身上下也能散发出一股子可怕的戾气。
这位太子殿下虽然久经沙场，然而光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却觉不出丝毫的戾气，反倒是给人一种清雅高贵之感。
分明是拿剑的手，可举着茶杯的姿态却一点也不显得违和，反而越发的有韵味。
此刻乔瀚仿佛能明白，为什么兵部尚书莫楠会选择追随这样的一位主子，那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一种自信与沉稳，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悠然，是一种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从容淡定。
她看上去淡然惬意，却难掩那眸子中的威严与尊贵，这是萧云煌怎么也追赶不上的东西。
萧锦焯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种让人心甘情愿追随的气质。
“乔大人坐。”萧锦焯淡淡道。
“多谢太子殿下。”这一句“多谢”几乎是出自于本能，乔瀚自认清高卓绝，这天底下少有能让他臣服之人，即便是他的顶头上司莫楠，他也仅仅是做到表面的应付罢了。
可面对这位太子殿下，他仿佛能感觉到一种差距，一种能力上、胸襟上、气魄上、身份上的差距。
这让乔瀚心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然而他却不觉得有何不甘。
“有何想问的，你便问吧。”萧锦焯其实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乔瀚这个人她是从心底里欣赏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将所有的事情通通与他细说。
在高位上坐久的人，想要让下面的人心甘情愿追随于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摆正姿态，尊卑有别。
“微臣想知道，为何太子要选择我？”这是乔瀚一直以来始终想不通的地方。
萧锦焯垂了垂眸子：“简单，本宫欣赏你的才能。”
“只是这样？”乔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然呢？”萧锦焯反问。
“微臣想知道具体原因，太子凭什么觉得，我可以担任？”乔瀚颇有种刨根究底的意思。
萧锦焯：“梁川一战，朝廷派出大军剿匪，你虽然最终答应招安，但其实那片山头附近你命人挖了一千多处陷阱，山中密林布满干草，只要朝廷大军进攻，你立刻便会放火烧了那整片山头，将官兵活活烧死在山上，而你和你的弟兄们也早早挖好了通往外面的地道。”
“这些排布，本宫相信绝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你排布了整整三年。”萧锦焯眉心跳了跳，难以想象乔瀚提前三年就开始部署这一切。
也就是说他早就猜到朝廷会派官兵围捕，当时的他完全是有着一战之力，如若不是乔瀚自愿被招安，恐怕那一战朝廷将会损失惨重。
“这些消息，太子是从何得知？”萧锦焯有着如此精准的消息网，这让乔瀚觉得十分震惊。
萧锦焯：“本宫自有本宫的途经，这些你不必知道。”
“明白。”乔瀚莫名觉得嘴唇干涩，后背发凉，原来势单力薄只是太子表面营造出来的一种假象，她的背后很有可能还混迹着别的势力。
想想也是，当今皇帝如何忌惮这位太子，如果被皇帝发现她的手中居然还握着如此重要的情报网，恐怕太子在朝中将会行走的更加艰难。
“本宫现在就想问你一句，”萧锦焯倒了杯茶，举起茶杯静静地送到了乔瀚的面前，目光定定地望着对方，“你……愿不愿意追随本宫？”
乔瀚拧着眉望着眼前的那杯茶，茶水还在冒着热气，萧锦焯就那么静静地端着，时间悄然流逝，她却无比的有耐心。
半晌，萧锦焯笑了笑，将茶杯搁在了桌上：“你若实在不愿意，本宫自然不会勉强你，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了。”
“殿下不逼我？”乔瀚似乎也没想到，萧锦焯竟然没有威逼利诱，让他务必去追随对方。
要知道，拒绝太子，无异于自毁前程，若是换成萧云煌那种人，说不定直接赐一杯毒酒，若是不应便只有死路一条。
萧锦焯竟然放他走？
乔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拒绝了太子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芳绯馆的大门。
乔瀚走后没多久，宋翘便一脸八卦地上来了，她在萧锦焯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歪着脑袋问：“看那神色，好像不太对劲？”
萧锦焯抿了抿唇，有些郁闷地垂下眸子，虽然放走乔瀚是有点冒险，万一他和别人胡乱说些什么，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萧锦焯。
但乔瀚这人是有些节气的，萧锦焯相信自己若用强硬的手段反倒不能收服对方，同时她也相信，以乔瀚的人品不会将这些话随便往外说。
“没谈拢？”宋翘脸上写着个大写的好奇。
萧锦焯喝完茶，一声不吭地站起来，便朝着楼下走。
从后门出来，就看见小福子小禄子两个人百无聊赖地背靠背靠在马车上，等着萧锦焯大驾。
萧锦焯扫视了一圈四周，问：“乐生去哪了？”
小禄子晒太阳晒的正醉，也不看看对面是谁，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去茅厕了。”
萧锦焯拧了拧眉，抬手分别在小福子和小禄子的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谁让你们放走他的？”
小福子和小禄子被弹了一脑瓜子，大脑门瞬间红了起来，俩人这才清醒了过来，怔怔地望着萧锦焯。
“主……主子！”小禄子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手捂着脑袋，疼的眼冒星光。
萧锦焯瞪了他们一眼：“给我去找！现在就去！”
乐生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狡猾气，他能去茅厕？萧锦焯更相信他是去打探消息去了，若是被他发现自己和乔瀚私下见面，麻烦就大了。
小福子和小禄子连忙跳起来，边捂着头边着急忙慌地往外跑，谁想走了没两步，乐生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找谁？”乐生笑的很亲切，一双眼睛神气活现地望着众人。
小福子和小禄子捏了把冷汗，小禄子没好气地骂道：“以为你掉茅厕里了。”
乐生优哉游哉地走到萧锦焯面前，行了个礼：“让主子久等了。”
萧锦焯负手立着，冷冰冰地望着对方，乐生越是这般气定神闲，萧锦焯就越觉得哪里不对。
可惜……她又实在找不到任何证据去追究他什么，只能寄希望乐生是真的去上了茅厕。
萧锦焯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回来就好，我还在担心，你找不到茅厕，别回头再走丢了。”
“多谢主子关心。”乐生虽是做的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但这话里话外，萧锦焯全然没觉出乐生哪里尊敬她了。
这下，萧锦焯看乐生是彻底不顺眼了。
不过萧锦焯这人从来都不喜欢把情绪放在脸上，她兀自抬步跳上马车，随后吩咐小福子小禄子驱马，然后又掀开帘子一脸认真地对宋翘道：“身上没带银子，先把这小子押这，洗碗洗衣服随便使唤。”
乐生表情终于不那么欠揍，他似乎有点情绪空白，面无表情地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又望了望萧锦焯，仿佛不太确定。
萧锦焯很肯定地点点头：“你先留下，徐公公那儿，自会有本宫去解释。”
乐生笑的很勉强，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身后宋翘。
宋翘耸耸肩，淡淡道：“你看我也没用，你家主子不干人事，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干人事的萧锦焯当真把乐生一人留下做抵押，自己跑了。
乐生指了指萧锦焯的马车方向，有些苍白地解释：“他不是我主子。”
……
下午的选官比试如期而至，萧锦焯躺在书房的软塌上静静看着兵书，实则心思早就飘到了珍宝库了。
天山雪莲……天山雪莲……
怎么才能拿到天山雪莲？
正在萧锦焯想着天山雪莲的时候，小福子忽然递了个消息进来。
萧锦焯打开一看，是兵部尚书莫楠的亲笔书信。
“乔瀚答应比试，也决心追随太子。”简短一句话，却让萧锦焯心情一下子变好了许多。
天山雪莲虽然暂时希望不大，但城防营统领或许可以一拼。
乔瀚的能力绝对在萧子焓和曲衍之上，这一点萧锦焯一点都不担心，怕就怕萧云煌会使阴招。
秦太师什么心思，萧锦焯也摸不透，这里面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有点多。
萧锦焯吐了口气，把天山雪莲的事情先放到了旁边，转头开始寻思比试的事情。
参照以往的规矩，这比试通常都是由兵部和皇帝共同决定，兵部那边有莫楠，萧锦焯不担心，变数就在皇帝那儿。
难保萧云煌不会在皇帝耳边编排乔瀚的山匪身份，即便萧云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他身后毕竟还有个状元郎霍姜，此人不可小觑。
其次，曲衍的妹妹是当今最受宠的丽妃，这丽妃年纪轻轻且生的貌美如花，为自己弟弟争取个一官半职，在皇帝耳边吹个枕边风也不是不可能，虽说后宫不能干政，但若是丽妃说辞妥当，小心谨慎，皇帝不见得会计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