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璇坐在车里,局促的空间让她压迫着肋骨,疼得皱眉。
长发遮住她快要哭的一张脸,唐礼将车开得飞快,明璇大气都不敢喘,怕一张嘴就疼得叫出口。
强忍着到了唐家老宅,她缓慢下车,唐礼伸手将她的头抬起来:“怎么,回家让你这么难受?舍不得你的情郎?”
明璇失踪,柳青语倒是第一嫌疑人,但唐礼派去跟踪的人没有发现柳青语有任何可疑,反倒是柳青语的朋友卢馨逸跑去了唐诺驻地后面,那片被拆掉的建筑他也是昨天下午才查出原本是个摄影棚,是唐诺以占地为由带人连夜拆除的。
这中间的联系他不得而知,但一定有什么事是他未查到的,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唐诺一定知道明璇在哪。
明璇的泪水在眼眶转,她快疼死了,却不能表现出来:“没有。”
唐礼的手刚放下,车后“叱”的刹车声传来,陆优跟着下了车。
“怎么不进去?外面不冷?”陆优拎着药箱依旧懒散模样。
唐礼转身大步向里走,明璇深吸一口气忍着疼痛小步跟过去,陆优在后面几次欲伸手扶住她,但明璇一再摇头,他只好作罢。
唐礼脱掉外套,长腿横在沙发前看向明璇:“坐。”
明璇刚要坐在对面,陆优开了口:“先到房间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我看你好像有点感冒。”
明璇一路忍着咳,但还是会咳两声,陆优不过是想让她快点躺下休息。
唐礼睨眼看她:“不急,怎么不脱了外套?屋里暖气开得足,不热吗?”
明璇哪里热,她反而有些冷,疼到麻木,浑身难受,条件反射的去拉开衣服的拉链,里面是唐诺的一件大毛衣,她的衣服早就不能再穿,其它衣物都是那几日照顾她的小护士的,但小护士的毛衣都太小,遮不住明璇露在外面皮肤上的伤,她才找唐诺借了一件。
唐礼看着那件毛衣,脸色阴骛。
陆优笑笑:“这衣服挺好看,生病还是先休息,有什么事不能休息好再说?”
唐礼没再发话,明璇低头,样子卑微:“唐先生,那我先上楼了。”
她动作尽量迅速,不被发现,转过转角,她抬步上楼梯,每一步都用了极大的力气,陆优立刻伸手扶住她肩头,她才挪进房间,关上门,明璇送松了口气,差点跌坐在地上,陆优及时拉住她,将她带到床边。
“你肋骨骨裂,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么拼命做什么!”陆优怒道。
明璇摇头:“我没事,过几天习惯就好了,谢谢你今天帮我,等会帮我开些安全的感冒药吧,不要止痛的,我怕影响后续骨髓移植的事……你……”
陆优从地上拿起药箱,气得说不出话来,打断她:“你都这样了还想什么骨髓移植!你不吃止痛药晚上会痛死!”
明璇躺下,好不容易才调整好姿势:“谢谢你,陆优。”
陆优不语,从药箱掏出几盒药,写下服用时间药量,连同自己的电话号码留在后面,拿给明璇:“按时吃药,不要想其它事,有事给我打电话,任何事!”
陆优的手搭在门把上时,明璇轻声道:“陆优,不要把时间放在我身上,不值得。”
陆优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走出去。
本该暖和的正午,太阳却被云遮得没透出一丝光亮,细小的雪花飘飘洒洒,落在干冷的地面,陆优抬头,雪落在他手掌,迅速融化,好像从未停留过。
她说“不值得”,可他却觉得死也值得。
唐礼根本没有理会刚刚陆优离开时嘱咐的话,看着陆优的车离开,抬步朝楼上走去。
停在明璇门前,他异常烦闷,那些觊觎她的人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未曾想会如此多。
“扣扣”,明璇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缓解的神经因为这敲门声再次紧绷起来,她迅速起身坐好,整理好表情,将被子盖在腿上。
她因疼痛并没有脱下唐诺的那件毛衣,唐礼进门,神色明显不悦:“这么喜欢男人的衣服?”
明璇拉低手上的袖子,只剩指尖:“是。”
唐礼的眼睛迅速抹上血色,伸手拉扯明璇的毛衣,明璇痛得倒吸冷气,喊道:“你疯了!”
这是明璇六年来第一次对唐礼大声说话,她全身疼痛地缩在毛衣里,那拉扯毛衣的手并没有因为她大声的喊叫而停止,明璇没有了力气,痛到晕厥。
感受到身下的人没了动静,宽大的毛衣被拉扯得便了形,但最终还是被脱了下来,明璇没了牵引软倒在床头,里面的白衬衣单薄,手上颈间露出的皮肤青紫,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唐礼愣在原地,下一秒他拿起电话迅速拨号,姚陌带着医生出现的时候,唐礼正在查看明璇手臂的伤。
散落在地的药和毛衣,打翻的水杯,破碎的台灯,都显示着方才争执的激烈。
房间里只留下女医生林彩和唐礼,姚陌退了出去。
林彩解开明璇的衬衣,大片的於痕触目惊心,她狐疑开口:“这是……被打的?”
这个男人外表光鲜,虽有一副好皮囊,但他家暴啊!要不要找机会报警呢?
没有回答,林彩尴尬了一下,继续检查:“有些低烧,全身大面积淤青,多处软组织挫伤,看样子已经用过药了,咦?这个肋骨……摸起来有些不平坦啊,没准有骨折,这个伤没处理……”
林彩每说一句,唐礼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可以说是冷如冰山。
林彩顶着压力,大胆揣摩:“她大概是疼晕过去的,我能看看她吃的药吗?”
地上的药散落着,林彩见没有回答,心里想着,这是默认了吧,拿起地上几盒药。
“这几个药都是感冒药,奇怪啊,怎么没有止痛药?”翻来翻去,就这么几盒,要是有止痛药就能大概判断出她伤到什么程度。
沉默过后,唐礼才开口:“去医院。”
林彩,哎?去医院他家暴的事不就暴露了?难道不是他打的?
明璇再次醒来时,唐礼就坐在床边,温热的手覆在她正在滴药水的手尖,小心翼翼的盯着那扎进手背的针头。
明璇抽出手,迅速拔掉针头,带出一连串血珠,她从醒来到现在都没感觉到肋骨的疼痛,一定是给她打了止痛药,她不想打,不能打。
她情绪有些激动,现在打了止痛针,算什么,她那么多天忍痛就全白费了,又怎么在一个月内抽取骨髓?
唐礼拽着她的手臂给她止血,她已无力抽回,唐礼不语,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淡,明璇拉住他的手指,也冷静下来:“唐先生,别这样。”
唐礼像是没听见,依旧擦拭着她手上的血渍。
明璇终是低眼哽咽起来:“唐先生,别这样,我不能再用镇痛药,会影响骨髓移植的,刚刚是我太激动了,抱歉。”
唐礼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麻木,听到这些话他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手狠狠的攥紧,让他抽痛。
“别再想什么骨髓移植的事,还有,别再叫我唐先生。”唐礼将她一侧的头发挽到耳后,露出她惨白布满泪痕的脸庞。
明璇躲闪,晕倒之前唐礼的暴戾还历历在目,在唐礼面前,她永远自卑懦弱,但她今天想说清楚:“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体无法做手术,但不代表永远不能做,唐家养了我二十年,也庇佑我母亲十五年,这些恩情我不会忘,请你放心,我明白我存在于唐家的意义。”
唐礼闭眼,似乎在压抑怒意,再睁眼,明璇已经退开,躲在床角,把他当做洪水猛兽一般。
他伸手,想要抱着她,但却无从下手,她身上的伤会有多痛,他不得而知,这一日他折腾她,她却半分没有表现出来,四根肋骨骨裂,她是有多能隐忍,要不是他去脱那件毛衣,她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眼下她的防备刺痛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