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等到凤穿牡丹出来,徐连生跟她的买卖算是彻底牵扯到一起了!
强行分户不是问题,更何况,一个知府还懒得管分户,找底下的人使点银子,萧寒这样的人没有背景,很容易就吃了暗亏!
傅九娘心里想着,主意是很多,可每一个想起来,心里都是不舒服的!
说到底,她不过是不愿意伤害他!
黄琦见傅九娘神色纠结,那眉头之间的愁色久久不散!
他心里咯噔一声,害怕傅九娘假戏真做!
她相公是那人安排的,谁知道是什么身份 ?
若是一个杀手或者暗卫,那她以后岂不是......
思及此,黄琦认真而严肃道:“小姐应该明白,他救了你,我们是不能拖累他的!”
“斩断联系,不过是为了他好,也许现在他埋怨小姐,可日后总是会知道,什么才是他应该过的日子!”
“昨夜我看到那个唐琛痛不欲生的样子,接连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小孙子和孙女都死在他的面前,他救都救不了,自责内疚的同时,只怕和恨不得死的那个是他自己!”
黄琦认真地叙述道,可傅九娘却仿佛看到的是自己!
当初那个想救却救不到亲人的自己!
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在自己面前的自己!
无能为力,满心愤慨凄绝的自己!
傅九娘的心痛得无法呼吸,她只要想到,萧寒睁大着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她,她便感觉全身虚浮无力,已经到了无法支撑的地步!
莹莹的泪水落了下来,傅九娘用力擦拭着眼角,可那眼泪怎么也擦不完一样!
“先生别说了,我一定不会害他的!”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她报不了,却也不想看到他跟她走上一条死路!
傅九娘从黄琦的小院出来时,眼睛还是红肿的。
心仿佛被挖掉一块,她在努力回想,萧寒最喜欢吃什么?
再给他做一顿饭,一身衣裳,一双鞋子!
然后慢慢疏远他,最后不动声色地算计他,远离他!
这些她都可以做到了,不需要任何人帮,她可以慢慢筹谋!
......
日子继续过了,黄琦去了一趟灵州,给傅九娘带来了二十位身手绝佳的高手!
其中四位堪称武功一流。
这四位原是靠着官府悬赏的刺客度日,人称赏金猎人!
可惜,因为态度嚣张,被官府里的人阴了一把,下了大牢,被发配充军。
四位风姿绝佳的护卫,个个轮廓硬朗,菱角分明,剑眉星眸。
一身黑色劲装穿在身上,看起来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傅九娘带着帷帽一一打量,只见他们挺直胸膛,不卑不亢,神色内敛持重。
片刻后,傅九娘重新给他们取了名字,长风,破浪,云帆,沧海,显然对这四人非常满意。
其余的十六位她略扫一眼,那卑谦的姿态就已经让她蹙起眉头。
显然如今的下场已经磨砺掉了他们的傲气。
隐匿在其中的长风嘴角抽搐着,要不是夫人后面取的这几个名字,他都要因为夫人识破他的身份了!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名字起的,让他都有点飘飘然了!
黄琦在一旁,嘴角抽搐着!
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一直暗中帮助给小姐聚拢势力的人是长风!
结果,人家刚到小姐的身边,小姐立马给人家正式取名叫长风!
这么巧合的事情,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他现在深表怀疑,小姐是不是联合那位高深莫测的主子,坑他来着!
可怜的黄琦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可他却不敢置信。
以至于很久之后,他捶胸顿足,咒骂苍天!
艹,玩我呢?
当然,这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有了自己得力的人手,傅九娘做起事情来越发利落。
转眼,到了寒冬!
迟迟不归的萧寒成了傅九娘牵挂的心病。
她的势力发展得很快,很好,可是那个男人,却成她心里最牵挂的存在!
冬天的边城是最不安稳的,鞑靼因为缺粮,一月已有十天会在城外叫嚣!
如果鞑靼没有过冬的食物,估计连商贸都会切断,到时候绣归楼一定会毁于一旦。
她这么久的心血,也都全会付诸东流。
......
边城局势不稳的时候,边城守将镇西将军段宏抽调了一万兵马帮助徐连生守城。
而跟随军队进城的,还有久违露面的萧寒。
萧山别苑安静得不像话,枯枝落叶,早已不复当初的繁盛。
长风已经去了傅九娘的身边待命,留下十几个训练有数的属下打探消息,以及守着萧山别苑的鬼医。
久违见面,鬼医发现萧寒的气息更加内敛了。
他静静地站在阁楼上,面容冷峻,眼眸漆黑暗沉。
两瓣红唇紧抿着,周身仿佛宝剑磨砺出鞘,凌厉万分,有一种矜贵而不凡,气势逼人而深沉的感觉。
鬼医来到他的身后,只见他玄色的衣袍随风翻起,衣袂飘飘,透出一股卓然冷戾的气场。
“你的眼光一向很好,傅九娘如今握着许多朝中大臣的命脉而不急着出手,蛰伏而能隐忍,宛如毒蛇。”
“她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丝毫没有沾沾自喜,相反,冷静沉重,加速发展。”
“这样的一人一旦养成,就是亲王都会被撕咬下一块血肉来!”
鬼医赞叹道,萧寒不在边城的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傅九娘的动向!
傅九娘那种强韧的忍耐力,已经超乎了一般想要复仇的女人,她像是恶鬼,慢慢蓄养着自己的獠牙。
伺机而动那种潜伏对她来说,丝毫浑不在意!
她真正想要得到的,是皇帝和晋王的命,是碾碎他们所想要得到的。
一个想要朝局的平稳,皇位永固,一个想要皇位唾手可得,毫无后顾之忧。
所以她懂得,培植自己的势力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只有势力足够庞大,才是能够操纵朝堂的黑手。
萧寒的眼眸深了几许,他启辰回京时,发现长风传给他的信件都堆满了一匣子。
那个时候他猛然惊觉,原来不管他走得再远,他的心都是留在边城的。
担心她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过得好不好?
徐连生拿了她亲手绣的凤穿牡丹屏风进献给长公主,长公主颇为惊艳,又进献给了皇后!
边城的调令即将下来,他如愿安插了自己的人!
这一次,她像是无意中帮了他一个大忙!
“你什么时候去见她?”
“我要是猜的得不错,她应该会慢慢疏远你!”鬼医调侃,仿佛幸灾乐祸!
萧寒凌厉的眼眸登视过去,随即冷声道:“是又如何?”
“她始终都会在我的掌心!”
“飞出去的风筝,并不一定就能飞远!”
萧寒深幽的眼眸闪过一丝暗沉,冷光浮现。
他不会让傅九娘离开他的。
鬼医见他动了真格的,也不恼,只是笑着转身离去!
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了,让萧寒有个准备就好了!
其余的,不需要他说太多!
萧寒在院中站了一会,遥遥的眸光看向他曾经亲手置办下的小院!
她能把自己照顾好,能够不动声色地发展自己是势力,有胆有识,蛰伏部署。
这就是他最想要的样子!
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萧寒忍不住心里想着,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心里的谋略会对准他的方向。
这次回来,不出意料的话,她会冷淡他,或者跟他划清界限!
在徐连生离开府衙之前,他不会让她有机会自立门户!
至于以后嘛......
萧寒的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半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想着,也许风尘仆仆的他,最适合晚上回去!
......
冬天,门帘上都是厚厚的罩子。
外面呜咽的风声在小院里回荡着,萧条的大树下满是落叶。
傅九娘在书房里绘图,如今她的手艺全是镇店之宝,为了吸引客人,绣出来的东西要能够让人有惊艳之感。
基本上都是小插屏,和屏风,以及凤冠霞帔之类的。
此时她在画四扇屏风上面的梅兰竹菊四君子。
沉静在画境中的她丝毫不知道外面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江妈妈去开门的时候,猛然看到主子,顿时身体自然而然垂直僵硬!
低头颔首道:“爷回来了!”
江妈妈连头都不敢抬,视线也从惊愕到尊敬和惶恐。
萧寒没有理会她,径直从她的身边走过,绕了一圈后,去了书房!
昏黄的灯光在迷离的夜色中丝毫不显,他站在门外,仿佛恍如昨日!
周围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比起当初会漏风的竹林小屋不知道号多少。
她还是这么怕冷!
萧寒的嘴角抽搐着,可眼里的宠溺却慢慢荡漾开来!
他推开门,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傅九娘还站书桌前,画得投入又认真!
可性格已经极其敏感了,空气里有一种风尘仆仆的气味,和略微压抑的粗重喘息!
她几乎下意识就想到了,是萧寒!
果不其然,当她转头看向门口时,只见隔着垂下的流苏外,那薄薄的一层轻纱遮不住她眼底浓墨般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