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娘子摇了摇头,“说是流放,肯定会到边城的!“
“被朝廷流放到这里的人,才不管你之前是什么王公大臣呢,凡是被流放的,基本都属于罪臣,比我们这些百姓的地位还不如呢。”
“听说知府大人在西山上弄了一个矿山,里面基本都是一些流放来的囚犯,他们日夜基本都在挖矿,死了就死了,比我们还卑贱。”
“矿山?”傅九娘眼眸微动,她到是没有想到,黄先生已经给她打探出这么多有用的消息了!
董娘子见四下无人,连忙凑到傅九娘的耳边道:“听说是新知府大人特意弄的,专门将那些罪臣押到那里去,表面上说是挖矿,实际上是专门将那些朝廷罪臣隔离开来!”
“活着的人出不来,死的人......也出不来!”
傅九娘的眼眸深了几许,都出不来的话,只能证明,那里面所掩藏的秘密,绝非区区的矿山。
朝堂罪臣,一般也就是朝堂重臣。
傅九娘想,这位新人知府可真有意思,守着边城,好像比守着京城还有起劲。
新年过后,减免赋税,赈灾扶贫,体恤孤寡,这一桩桩,一件件,确实颇得圣心!
傅九娘得到想要的消息以后,就回了萧山别苑。
萧寒如今整日在家,自学根雕,手指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口。
可是他却闭门不出,还做得很起劲。
傅九娘回来的时候,就听到那厢房里面传来呲呲的声音,那人仿佛入了魔障一般,非说根雕值钱。
傅九娘当然知道根雕值钱,可人家都是学了几年或者几十年的,可萧寒呢,三个月都不到。
整日在一堆木屑里面,她睡觉的时候,经常闻到一股木屑的味道。
江妈妈做了晚饭,春花在院子里刺绣,他们东苑像是安静得没有人一样。
相反,西苑那边成天都是玩笑的声音。
几个护卫没事就切磋练武,傅九娘有时候都要怀疑,那些人是不是早就忘记了,她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转眼,盛夏已至。
萧寒难得在午日推开房门,久违的阳谷照进满是木屑的厢房里。
一地的狼藉随处可见,雕坏的根雕横七竖八地堆在厢房一角,远远瞧去,仿佛小小的假山一样。
萧寒迎着刺眼的阳光,眼睛有些不适地眨动着。只见他的嘴角扬起愉悦的笑容,手里拿着一只木雕的猴子,兴冲冲地就去找傅九娘。
傅九娘在凉棚下绣花,专注得仿佛只有手里的针线。
萧寒踏步进来的时候,傅九娘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萧寒兴冲冲地拿着一只木雕猴子,看样子到是来彰显战绩的。
她嘴角刚刚勾起一抹笑容,突然,她的头顶掉下一个黑色的蛇头!
“啊......”
傅九娘吓得魂飞魄散,身体遏制不住地往后倒去。
萧寒见状,手里的木雕瞬间摔了过去!
“嘭”的一声,那蛇掉落在地上,蛇头都被砸扁了,滚落在一旁!
半个蛇身还激烈扭动着,黑漆漆的鳞片在阳光下非常刺眼,看起来十分瘆人。
傅九娘忍不住握着手里的针线,突然,只听她哎呦一声!
萧寒奔过来时,只见她的拇指上插了一根针,上面已经冒出了血珠,可见插得有多深了!
“别动!”萧寒低声呵斥道,随即用力按住傅九娘的拇指,瞬间将针拔出来!
殷红的血珠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萧寒看得眼眸一暗,立即低头含住她的手指!
“嗯!”
傅九娘意外地轻哼出声,原本要抽走的拇指也被萧寒喊在嘴里吸允。
微痛的感觉伴随着麻麻的吸允,清风袭来,一股萧寒专属的木屑之味落进了傅九娘的鼻息,她忍不住红了脸,眼眸也跟着闪烁着。
她知道萧寒是为了她好,可是她看到萧寒那瓣红唇含住她的手指时,她会莫名觉得心悸!
还有些......让人心痒难耐的酥麻感!
傅九娘轻叹,这段日子的疏远,感觉她跟萧寒的关系不仅没有减轻,而且还......亲密了许多!
她不知道怎么说出心里那种感觉,萧寒有时候的沉默,像是无声给予她的纵容!
她享受其中,又暗暗自责!
比如现在,他虽然暗怒她的鲁莽,可心里又心疼得不得了!
萧寒吸允到傅九娘的拇指不流血了,口腔里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都消失了,他这才放开她的手指!
结果上面银丝遍布,看起来暧昧极了!
萧寒看着傅九娘害羞的样子,两把像小扇子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可漂亮了。
粉颊如玉,红唇点朱,小巧精致的鼻子,一双仿佛秋水般的眼眸,看人时,柔柔地带着几分笑意。
她的涵养极好,有着大家闺秀的温婉恬静,可惜她的心却已经磨砺得如尖刀毒箭般狠辣。
“夏天,凉棚下面容易有蛇!”
“这条黑蛇是无毒的,可是也要小心被它缠上!”
“我卖了根雕就给你买冰,以后你就在房间里做刺绣!”
萧寒说着,将那地上的木猴子捡起来!
他雕得很好,活灵活现的,因为染了蛇血,看起来仿佛跟真的一样!
傅九娘的嘴角抽搐着,却没有接过去看!
她对蛇有些忌讳,反正不太喜欢!
萧寒学了根雕已经半年了,手指从原来的伤口遍布到白色的厚茧,他仿佛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痛?
一直坚持,坚持到她都以为他要疯了!
可是现在,至少雏形是出来了!
虽然可能技艺不精湛,可至少看样子是能卖出去了!
“你做的根雕又何尝不辛苦?”
“现在我的刺绣已经很有名了,你根本不需要这么折腾自己的!”
“你还记得吗,我都是你买来的!”
傅九娘旧事重提!
她在提醒她自己!
萧寒知道的,虽然这样的话也在提醒他!
傅娘子之名,响彻整个边城!
她的刺绣,千金难求。
她成功在边城站稳了脚跟,闯出自己的名堂,也永远甩开他的势力。
可是他多么希望这一天晚一点到来!
事实上,已经来了!来得这么早,早得让人不敢置信!
傅九娘想到就要离开他了,心就木木地疼!
可是如果不离开他,她只会疼得更厉害,还会有愧疚和仇恨交织在一起。
她不想告诉他,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所以才拖到现在!
以后也不想说!
“就算你是我买的,可你现在是我媳妇!”
“你若是想,我不介意提前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萧寒的声音低沉性感,透着一丝气急败坏的恶劣口吻。
傅九娘见他抓着她的手重了几许,忍不住微微变了脸色。
他这般气急败坏,只能说明,在他的心里,她早就是他的妻子了!
生了二心的人是她。
“十五岁了,可以圆房了!”
傅九娘淡淡道,距离她离开边城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绣归楼在灵州都已经接连开了五家分店,照这个速度,不再愁使用的银子。
傅九娘的一举一动萧寒都知道,所以他自然也知道傅九娘已经在筹谋着回京了。
晋王部署的人大多得到了实权,用不了多久,晋王也会回京。
“你不用激我,我是为了你好!”
“你现在年纪小,不小心怀上,生产的时候会很艰难!”
萧寒认真道,他将猴子木雕拿走。
他想让傅九娘静一静,他也需要静一静。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都不长了,他不想每一次都从她的身边气急败坏地离开!
鞑靼年关小股入城者有两千余人,全都被斩杀,尸体都扔到了城外。
如今鞑靼修生养息,用不了多久就会反扑。
到时候他也是时候走了。
那么多人,筹谋多年,一举,必定一鸣惊人。
萧寒走了以后,傅九娘看着地上的死蛇,尸身分首,徒留一地血腥。
这气味萦绕在她的鼻息之间,她艰难地咽了一口气,握紧的手指慢慢松开。
她想,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
盛夏已到,灼热的天好似要将大地都烤化了。
边城的热气伴随着激涌而来的风沙,叫人在三伏天都不敢出门。
可此时的边城矿山上,却有一群人汗流浃背,苦不堪言地用人力拉着一车又一车的砂石。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找死啊,还敢歇息!”
“今天落日前拉不完这些砂石,你们一个都别想吃饭!”
......
凶神恶煞的声音在耳边响彻着,无数闷哼哀嚎如清风一般悄然蹿响。
这里像是地狱一般,叫人看不到生的希望。
“老苗子,老苗子......”
一声惊叫声响起,只见众人下意识驻足观望!
接接着,周围的官兵立即挥舞着手里的鞭子!
“啪啪啪啪”鞭子抽动的皮肉的声音清晰入骨。
“啊啊啊啊”几声哀嚎响起,众人连忙拉着砂砾,明知道那个总爱笑咪咪,安抚新人的老苗子不行了。
可是他们却连留下来看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井然有序地队伍依旧干着苦不堪言的活计。
余乔父子俩用力拉着,眼眸渐渐深了下去。
他们来这里有些时日了,可没有想到,边城的知府根本不忌讳他们的身份,看样子是想将他们往死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