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是年轻人最为期盼的日子,尤其我们住在郊区的人,把这天去长春逛街当成休息的最大方式。我和齐林约定与潘佳、贺红梅于上午十一点半在火车站前的邮局汇合,在此之前,我先去省图书馆还书、借书。
我急匆匆赶到省图书馆时已经上午九点多,先去借阅处还书。突然,我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白裙女孩,我走过去,站在她身边,或许她听到我的脚步声,也回头看我,当我们眼光交汇时,果然是她。
“是你?”她诧异得花容失色。
“原来是你!刚才看你的背影,我就觉得像你。”我看着她的黑眼眸说。
“还要谢谢你让给我的书。”她莞尔一笑。
“你也在省图借书啊。”
“是的,书太贵了,在这看好了的书才去书店买的。”
她美丽的脸庞令我心动:“我原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但是,长春太小了。”
“爱书的人,哪里都见得到,书店,图书馆,无非就这几个地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她美丽的眼睛看得我不好意思,我把头低下说:“李大川,我在吉林大禹公司工作。你呢?”
“陆冬雪,长春农业学校工作。”她笑着说。
“今天就算是正式认识了。”我伸出手要和陆冬雪握手。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来,只是浅浅地握了一下,她白皙的脸庞红云飘过。其实这一握之间,冬雪软软的手上的一丝暖流穿过我心间,抑或是一束极快的电流,令我心怦怦直跳。
“你还什么书?”她问。我把手上的《飘》递给她。
“我很喜欢,早先看过这部小说同名改编的《乱世佳人》电影,还没有看过原著。你还了,我借来看吧。”陆冬雪说。
我借了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冬雪借了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上中下三册。冬雪告诉我她上午十点多和朋友要去省医院看病人,早已经约好了的。
“我们还能见面吗?”我怯怯地问。
“怎么不可以呢?我们留个电话,有事找我。”陆冬雪大方地说。
我们互相在卡片上留下联系方式。我留下我办公室的电话,陆冬雪留了个BP机号码。我们并肩走出图书馆,我送她到车站,看她上车。车开动了,我看到她站在车尾的玻璃前,向我挥手,我也舞动着手中《伊豆的舞女》。车转弯就不见了。我呆呆站了好久,站台上只有我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刚刚捡到的珍宝又丢失了。
我赶到长春火车站邮局,把家信和给《长春晚报》副刊的散文稿一块投进邮筒。在邮局的墙上有一张长春地图,于是我开始寻找长春农业学校的地址,在密密麻麻的地名街道中间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于是灵机一动,咨询了邮局前台工作人员,说是在吉长公路上的兴隆山附近。我重新回到地图前,很快就在兴隆山镇附近找到了长春农业机械学校,原来这个学校离安龙泉如此之近,就在车轮厂东边,我心中暗喜。这时,有人拍我的肩头,回头看是齐林。
我忙问:“潘佳、贺红梅她俩呢?”
齐林垂头丧气地撅着嘴说:“不知道。咱俩吃饭去。”
看他神色不对,于是我跟在他身后在邮局后边找了家小馆子吃饭。齐林喝着酒,把上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原来,齐林与潘佳、贺红梅相约去贵阳街买衣服,他们三人一起坐了郊线公共汽车进长春,结果在东大桥站一下车,贺红梅被一个她的大学同班男同学接走。等到了贵阳街,潘佳被一个自称是在市政府工作、潘佳男朋友的人接走。
“原来如此。”我说。听齐林这么一说,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不知道陆冬雪是否有了男朋友,想到这里,顿时心乱如麻。
“唉!这些漂亮的女人在上学时就名花有主了,早早把自己终身就许了出去,学什么习啊。不过混个文凭,为的是早找男人,嫁得更好罢了。”齐林给他自己和我斟满白酒,愤愤不平喝了口酒。
听他这么说,心想陆冬雪花容月貌,追求者应该众多吧?不免悲伤起来。于是端起酒杯说:“同是天涯同路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干了这一杯!”我一饮而尽。
借酒消愁愁更愁,抽到断水水更流。我俩这一下午,喝得东倒西歪,相扶着乘公共汽车回厂,到了宿舍,倒头便睡。
清早起床,我头痛得不得了,才想起昨天没有去姑姑家。洗漱完毕,发现齐林还躺着,不像以往去隔壁女宿舍喊潘佳、贺红梅吃饭。我拽起齐林去了食堂。吃过饭匆匆去仓库办公室,等到八点半给姑姑单位打电话,跟她解释了昨天酒喝多了所以没有回家。姑姑只是说,下周早点回去,不要在外边胡混。
这几天,我一直在盘算着打陆冬雪的BP机,但又不敢;同时也幻想着,陆冬雪会给我打电话,但电话却一直没有打来。这几天,白天工作很忙,但一到晚上就无法入眠,每天零点时分才能入睡。我和齐林两个都是长吁短叹,不能自已。
星期四下班之后,我借了齐林的自行车谎称去车轮厂买东西,骑上车就奔长春农机学校而去。到了校门口,我到收发室向门卫大爷打听陆冬雪。大爷说,她家是长春的,下班就已经坐学校的班车回家了。大爷问我是谁,我说是学生的家长。大爷半信半疑之际,我已经出了校门——失落感油然而生,于是想,回办公室给陆冬雪打个电话吧。路过车轮厂市场,买了些黄瓜和西红柿。到了办公室,却又想,如果陆冬雪家里没有电话怎么办?还是明天再说吧,这么想着,就往宿舍走。
在路上,正好碰到潘佳、贺红梅结伴散步,于是加入她俩。
“大川,齐林没和你在一起?”潘佳问。
“没在一起,他在宿舍呢,这几天好像生病了。”
“是吗?咱俩去看看吧?”贺红梅看了一眼潘佳说。
“你俩还是不要去了。”我说。
“为什么?”潘佳问。
“好像他的病很特殊,见不得人,尤其看到熟人,病得更重。”
“这是什么病呢?”贺红梅问。
“男人的私人问题,女孩还是不要问了。”我说。
“男人的私人问题?”潘佳不解地摇头。
“就像女人要来例假,还会有更年期。齐林的问题是心理和生理相结合的,需要一段时间调整,你们就不要打搅他了。”我说。
潘佳、贺红梅沉默了。一个整天在她俩面前围前围后的男人,忽然不见了,或许她俩已经察觉到什么。
“大川,有女朋友了吗?”潘佳问。
“没有。”
“不会是家乡已经有父母介绍的吧?”贺红梅问。
“真的没有。”我反问他俩:“你们俩都有男朋友了吧?”
她俩都点点头。
“是单位的吗?”我又问。
她俩又同时摇头。
“是这样啊。”我说。
“告诉齐林,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会有女孩子爱他的。拜托大川了,你多多照顾他。红梅,咱俩到崔大爷那坐会儿。”潘佳说。
我从拎着的塑料袋里取出几个西红柿递给潘佳和贺红梅,说:“给崔大爷也带两个。”
看着潘佳和贺红梅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了陆冬雪……
回到宿舍,齐林正躺在床上看我借来的《伊豆的舞女》。我递给他黄瓜。
“这本书不错啊。”齐林啃着黄瓜说。
“诺贝尔文学奖作品。那是一段青涩的爱情故事。”我说。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怪不得你天天看书,这感觉真好。”
“‘山路变得弯弯曲曲’(《伊豆的舞女》的第一段),爱情的路还长着呢!爱情是美丽的,但是也许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我想着舞女薰子的身影,也想着冬雪哀伤地说。
“难道他们没有相爱?”
“齐林,爱不一定会有结果的,但爱一个人是美丽的经历。小说的结局我不说了,你看完就知道了。”我说。
我洗了脸和脚,上床睡觉,由于很累,很快就睡着了。起夜时,朦朦胧胧看到齐林还在看书……
第二天一早,到办公室,趁工人没来,给冬雪打了个传呼。过了一会儿,“丁零零”电话响了,我跳起来去接电话。
“喂,大川,我是伟丽啊,我妈让我告诉你,明天回家。”
“好的,明天上午我去省图书馆,下午三四点钟就回去。”
“别三四点钟,早点啊。”伟丽姐说。
“我尽量吧。还有事情吗?”
“没有了。明天见面再说。”伟丽姐说完挂了电话。
我仔细放好电话,等着冬雪的电话。
“丁零零”电话又响了。我迫不及待接起来,一个好听的声音传到耳边:“我是陆冬雪,你是李大川吗?”
“陆冬雪,我是李大川。”
“你,有事吗?”
“我明天去省图书馆,想问问你是不是也去?”
“书才看完一册。”
“嗯,你不去吗?”我问。
“我想去新华书店。”冬雪说。
“我好长时间没有去了,我也想去。你几点到书店?”我急切地问。
“十点多吧。”
“那我十点在书店门口等你,好吗?”我盼望着冬雪能够答应。
“嗯……好吧。”
“明天见!”我激动地说。
“明天见。”冬雪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