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不用这玩意?”夷良不悦的说道。
“为什么不用?”夷枝枝俏脸仰起,反问道。
“你不觉得胜之不武么?”
“我不觉得。。。,能够智取,决不力敌,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这才符合师叔所传授的兵法之道。”说着,夷枝枝站起身,朗声背诵起来:“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此乃上古兵圣所著之“计篇”,幕府刀堂学子必修课之一。
夷良素知师妹聪颖,可如今一字不差的背诵了出来,再次刷新了他对师妹学识的认知,也自叹不如。
钦佩归钦佩,该坚持的还得坚持,夷良沉声道:“我们不是战士,是修士!”
“有区别吗?若为修行资源而战,比如灵草灵矿,则是修士;若为国而战,则是战士。别忘了,我们先是夷岛人,其次才是修士!”夷枝枝一脸严肃的说道。
大兴国和夷岛国互为夙敌,千百年来争战不休,从凡人到修士,从宗派到皇室,皆处于敌对状态,这是不争的事实。
夷良知道自己争辩不过师妹,也无心争辩什么,事实上每次都是如此,最后都是让夷枝枝反驳得哑口无言。
能胜人之口,却未必能服人之心!
夷良长叹一声,不再多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起来。
尽管不赞同夷枝枝所采用之方式,但不得不承认师妹就是个天才,说是幕府刀堂五百年不遇的天才,也丝毫不为过。普普通通的东洋之花,经过她的妙手调配,居然捣鼓出了一种前所未有之迷药:夷岛素!
此物对金丹以下修士具有奇效,无色无味,防不胜防。若散播于狭小封闭之空间内,不知不觉中就会中招,重者昏迷,轻者也使不出任何法力,浑身酥软,任人宰割。
按理说,寻常毒物已经奈何不了修士,更何况筑基修士。但夷岛素偏偏不是毒物,甚至可以说这玩意本身无害,只是短时间内让人散去法力,据师妹介绍,应当是修士之灵气和夷岛素混合之后,在身体内产生了一系列奇妙的化学反应,才会有如此效果。
换言之,仅仅只是灵气混合夷岛素,没有人体这个载体,也发挥不了作用。
夷良是个武痴,奉行公平决斗,胜的光明,败的磊落,自然对这样的手段不赞同、不认同!
可他偏偏说服不了师妹,甚至一切行动和计划,都是师妹在主导。名义上,他负责动手,师妹负责动脑,可如今呢?夷岛素所向披靡,俘敌擒敌不少,而自己鲜有机会动手。
这是好事吗?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能够智取,决不力敌,可他偏偏说服不了自己,过不了自己心关呢?
一杯酒接一杯酒,一时间,他也茫然了。
。。。。。。
地上,是此行他们的临时住所;地下,则是一个地牢。
漫长而狭小的通道。一步接一步台阶,通往地下深处,一路上禁制密布、机关遍布,若没有人带路,就算金丹高手也很难进入。
夷良手捧一个酒坛,独斟颇为无趣,不如找人喝酒。
走到一间牢房前,驻足问道:“喝不?”
牢房里的人席地而坐,看了一眼酒坛,鄙夷道:“就一坛?”
一个储物袋扔在牢门栅栏边,夷良自己也坐了下来,说道:“一坛自然是不够的,你敢喝,酒管够!”
“爽快!”里面的人挪道栅栏边,朗声笑道:“你小子莫不是又在酒中下了毒吧?”
夷良取出两个大海碗,边斟边说道:“对付你,现在还需要用毒?”
哈哈哈哈,里面的人大笑起来,“此话有理!就算要对付酒鬼也没事,死前喝饱壮行酒,见了阎王不低头!”
迫不及待地接过大海碗,说道:“老规矩,先满饮三碗,再来划其他道道,干!”
“干!”夷良同样捧起大海碗,两人一干二净。
酒鬼自然就是失踪已久的九壮,也不知道关在地牢里多久了。此厮性子倒也看得开,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落入敌手,要杀要剐随便,酒管够就行。
一来二去的,倒和夷良熟络起来,有事喝喝酒,没事喝喝酒,除了喝酒,还是喝酒。
两人都是老江湖了,不该不说的一句不说,不该问的一句不问,是敌非友,很明显的两个不同阵营,说什么问什么,有何意义?何况,问了只会让彼此难堪。
远不如只谈风花雪月,插科打诨,对酒当歌,装疯卖傻这般逍遥自在。
这些,夷枝枝自然是知道的,她不反对,也不赞成,总之就是没有个态度。
没有态度的态度,就是态度,反正夷良和九壮不知什么时候起,就这样时不时喝上了。
夷枝枝从不担心夷良会受到敌人的蛊惑,说实话,九壮那五大三粗的性子,让他玩弄心计,使用点阴谋诡计什么的,估计宁可自己抹脖子,也憋不出这样的大招出来。
夷枝枝看人很准,聪颖如她,自然不会出面阻止夷良。她不是不会喝酒,而是不能喝,无论何时,她都要保持着足够的清醒,足够的理智。劳心者很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很累,累心,正如师傅对她所讲的,既要长于谋国,也要擅于谋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身处敌国,时时刻刻都要谨记安全第一。
自己累点就行了,何必拖着师兄一起累呢?
。。。。。。
地牢分为五层,第一层机关禁制;第二层阵法禁制;第三至五层才会关人。
第三层,炼气期;第四层,筑基期;第五层,也是最核心区域,金丹期。
夷枝枝和夷良都只能进入前四层,第五层关了几人,都有什么人,他们并不知晓。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知晓的不知晓,这是规矩。
夷枝枝仅仅知道,夷岛在大兴的布局已久,虽然不知道有多少据点,安插了多少线人,但想来数量不会少。同理,大兴国呢,又会在夷岛渗透了多久多深?自己能想到能使用的手段,没理由对手想不到,也不会使。事实上,间谍和反间谍之战,时刻都是条没有硝烟的战线,双方能用的手段大同小异,区别仅在于谁更有耐性耐心,谁更细致细心,以及谁的手腕更加高明。
当然,这些都是夷枝枝自己分析出来的,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有些事情可以做,但绝对绝对不能说,哪怕是最最亲近信任的人!
夷枝枝和夷良在同一小队,她是队长,夷良是队副,手下还有十八个人。她负责动脑,出谋划策,夷良负责动手,行动执行。这样的分工是清晰的,她的谋略,加夷良的果决,合作也是愉快的,如果夷良不那么固执,总是对她的“夷岛素”说三道四的话,这样的合作想必会更加愉快。
她不知道这样的小队有几支,这不该她关注,也不会让她知道的。事实上,就算同处一个地牢,所有人也被阵法所隔绝,她和夷良能去的地方,仅仅只是她们所管辖的辖区,即使和别的小队近在咫尺,和远在天涯差不了多少。
她不关心其他,她只关心小队成员的安危,以及此行任务!只要任务顺利完成,她们就可以重回夷岛,而不用呆在敌人地界里,整天殚精竭虑。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纵然此行有高手暗中保护,但谁敢说没有别的意外呢?
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
。。。。。。
九壮的酒量真不是吹的!
他喝三坛,夷良喝一坛,就算如此,夷良也直喊招架不住。
这小子怎么这么能喝?作假自然是不可能的,法力被封,想作弊也没那可能。
“你不懂,”九壮还在自斟自饮,边喝边笑道:“我是以酒入道,就算初窥门径,一个也能喝你三五个!”
嗯,这个夷良信,道法三千,各有侧重,每个人的资质不同,入道手法自然各异。
比如他,一生痴迷于刀法,心无旁骛人刀合一,和剑修差不多,都是讲究以战养战,以战养刀。九壮也是使刀的,不过不如夷良专精,一个是以酒入刀,化酒气为刀气;一个是以战养刀,刀人合一。
“要不要比比,都不用法力?”九壮来了兴趣,问道。
夷良摇摇头,他的刀法讲究一往无前的气势,刀刀致命,更重实战,而非切磋。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才是真正的刀客,而九壮只是真酒鬼,伪刀客!
九壮给噎得呛了一大口酒,偏偏又无话可说,良久,一声长叹:“喝酒,你比如我;刀法,我不如你,若是公平一战,结果当如何?”
“同等修为的话,胜负各半,”夷良想了想,认真答道:“若是殊死一搏,我会重伤,你会死!”
眼见九壮瞪大了眼睛,一脸不信,夷良笑了笑,说道:“每次动手,我都是心存死志,我敢以命博命的打法,你敢吗?我敢以伤换伤,你敢吗?我知道如何以小伤换对手重伤,以重伤换对手死亡,你懂这个吗?”
这不是简单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了,而是死士之境界!
九壮呆了半响,好半天才骂出句:你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