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丽蓉回到剧团后,拉帮结派,明里暗里排挤肖曼。特别是当李明山和肖曼在台上排练时,崔丽蓉就坐在台下死死地盯住两人的一举一动,这醋酸劲让李明山和肖曼两人都很不自在,情感难以投入剧情中。更让肖曼懊恼的是,崔丽蓉竟然给严宏伟打电话,叫他管好自己的未婚妻,不要破坏别人的家庭,小心人财两空。
严宏伟居然相信了崔丽蓉的话。
李明山外形英俊潇洒,整天和未婚妻肖曼在戏中“娘子郎君”地卿卿我我,缠绵悱恻,尽管他知道这是在演戏,但人是有感情的,难免日久生情。而崔丽蓉敢打电话明示他,这就说明她已看出李明山和肖曼之间的端倪。
严宏伟对此虽然心存疑惑,但毕竟是有知识有涵养的人,他对肖曼没有明里表达不满,只引古论今,旁敲侧击。肖曼也是个聪明人,她心里明白,严宏伟话中有话,虽然听着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很珍惜与严宏伟的这份缘,同时也不想给李明山的家庭造成困扰,便辞职了。因为唱花鼓戏对她来说,并不是赖以谋生的职业,只是爱好而已。
肖曼的辞职,让严宏伟和他的母亲刘凯珍都非常高兴。因为两人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俩的婚事也提上了两家的议事日程。
当两个年轻人正憧憬美好未来时,肖曼的父亲肖曲刚因商业帝国扩张太快,导致资金链断裂。而且肖曲刚还涉嫌开地下赌场,并背负着几条人命。他在被有关部门约谈后,深感罪孽深重,大祸临门,当公安特警持逮捕证去他家时,发现夫妻已双双自尽身亡。遗体被殡仪馆拉走后,朱红大门立即被贴上封条,肖家财产被全部冻结。
家道瞬间败落,肖曼从湘北首富千金一下子变成了孤儿,她一时难以接受,精神处于崩溃边缘。好在未婚夫严宏伟不离不弃,给予了她心灵和精神上极大的安慰。
严宏伟深情地说:“小曼,我们结婚吧。我想给你一个温暖的家。”这让肖曼非常感动。
在一次晚餐时,严宏伟向父母表明了想马上和肖曼结婚的愿望。没想到母亲刘凯珍却说:“现在结什么婚?”
母亲的态度让严宏伟有些意外,他问道:“妈,您不是三番五次地催我和肖曼结婚吗?”
曾经的肖曼,在刘凯珍的眼里外形靓丽,家庭富有,而且还是湘北花鼓戏剧团的名角。无论是出于现实还是虚荣心,刘凯珍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都非常称心如意,常催促儿子早点儿将肖曼娶进家门,以防事久生变。
但如今的肖曼在刘凯珍眼里,父母畏罪自杀,名声不好,而且她现在一无所有,连份工作都没有,娶进门只会增加儿子的负担,虽然人长得漂亮,但漂亮能当饭吃吗?
刘凯珍心里对肖曼嫌弃不已,但自持医院院长的身份,不想表现得那么势利,便对儿子笑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肖曼父母刚过世,有些不吉利。”
严桃君接过刘凯珍的话:“有什么不吉利的?迷信思想作怪。”
刘凯珍问丈夫:“你不是一直反对这门婚事吗?”
严桃君回答:“当初我是看不上肖曲刚的人品,但经过和他女儿接触,感觉这孩子比她爸的品行好。而且肖曲刚已经过世,还计较什么?”
刘凯珍说:“多少人盯着你这个人事科长的位子,肖曲刚的问题这么大,而且还是畏罪自杀,这个时候我们还敢将他的女儿娶进家门,不怕惹火烧身吗?”
严桃君怒视妻子,说:“什么惹火烧身?我和肖曲刚在人事局共事时关系就不好,路人皆知。再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难道你想悔婚?”
“没有。”刘凯珍否认并解释道,“肖曼还在守丧期,缓缓再说吧。”
严桃君指责妻子:“当初我反对,你是举双手赞成;现在人家落难,你就变脸了,这是不道德的!”并武断地决定,“就按宏伟的意思,马上结婚,只是不要大肆操办就行了。”
于是,肖曼和严宏伟悄悄地结婚了。
说是结婚,还不如说是肖曼直接住进严家,没有婚礼,没有祝福。
刘凯珍向肖曼解释:“你父母刚过世,喜事不便太张扬,以免别人说闲话,指责你。”
肖曼表示理解,说:“妈,我明白。”
不料刘凯珍马上打断肖曼的话:“叫阿姨习惯了,还是叫刘阿姨吧?”
刘凯珍的话让肖曼有些尴尬。她接着对面色尴尬的肖曼说:“这个大院里住的都是市政府家属,你平时要少在院内露面。因为你是花鼓戏名角,很多人都认识你,免得人家问来问去。还有宏伟结婚这事人家都不知道,所以你也不要与宏伟同行,要不大家会怪我们的,儿子结婚是件大事,左邻右舍都不知道,不够意思。”
刘凯珍的暗示肖曼心里明白,她是怕这桩婚姻给严家带来负面影响,虽然有些郁闷,但口头上还是应允:“好的。”
肖曼为了不给严家添麻烦,婚后深居简出,很少出门,待在家里无聊至极。她见洗发水和沐浴露都快没了,便独自去了趟超市,正巧在那里碰到了婆婆刘凯珍。
刘凯珍见到肖曼后神情有些紧张,问道:“肖曼,你来买东西?”
肖曼回道:“是,阿姨。”
刘凯珍神秘兮兮地问:“你出来时院子里有人看见没有?”
肖曼听后心想:我是犯人吗?转而又想到:现在落难之时有人接纳,应心怀感恩。于是她便笑道:“现在都在上班呢,院子里没行人。阿姨,您不上班吗?”
刘凯珍理所当然地说:“开了几个小时的会,头有些晕,出来走走,你来买什么?”
肖曼说:“家里洗发水和沐浴露快没了,我来买些。”
刘凯珍朝远处一指,说:“日化在那边,你去吧。”
两人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位老年妇女,并一眼认出肖曼,她兴奋地问刘凯珍:“刘院长,这不是肖曼吗?”
刘凯珍定神一看,是市人事局长的老婆胡姐。她将话题引开,笑道:“胡姐,好久不见,在忙什么?”
胡姐回道:“能忙什么?还不是在家带孙子。听说你儿子结婚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她说完看了看肖曼,欲言又止。
“没有的事。”刘凯珍连忙对胡姐说,然后大方地介绍,“我是肖曼的戏迷,刚巧碰到,一块儿买点东西。”
胡姐似乎相信了刘凯珍的话,转而对肖曼笑道:“肖曼,我也是你的戏迷。”
胡姐还要说什么,刘凯珍急忙对肖曼说:“你不是说要去日化吗?我陪你去吧?”然后对胡姐说:“胡姐,下次我们再聊。”
刘凯珍说完,做贼似的拉着肖曼急忙朝日化区走去。
在肖曼眼里,如今刘阿姨和此前判若两人,对她态度的转变,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通过这段时间与刘凯珍的朝夕相处,她发现刘凯珍强势、势利。严宏伟又是个“妈宝男”,事事都听从她的,没有一点儿主见。虽然新婚宴尔,肖曼在严家丝毫没有感受到喜庆和愉悦,反而因空气中弥漫着的异样沉闷倍感压抑。
夜已深沉,肖曼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父母的突然离世,让她悲痛欲绝,也让她体味到了身份的落差、人格的低微。曾几何时,她也是骄傲的公主,家里的掌上明珠。想起往日幸福的三口之家,想起和父母在一起的温馨时光,她不禁泪流满面,抽泣出声来,不觉扰醒了枕边人严宏伟。
严宏伟望着流泪的肖曼,惊讶地问:“小曼,你怎么哭了?现在不幸福吗?”
肖曼突然坐起来,压抑的情绪有些失控,大声回道:“不幸福!”
肖曼这一声吼叫,被正好起来上厕所的刘凯珍听到,她敲了敲儿子的房门,冲着房内说:“不幸福?好心收留你不知感恩,深更半夜的在这儿嚷嚷什么?宏伟明天还要上班呢。”
肖曼对这个势利眼婆婆早已忍无可忍,不满的情绪终于爆发。她腾地跳下床,气势汹汹地打开房门,怒视刘凯珍,质问道:“收留?我是乞丐吗?真是受够了!”
刘凯珍似乎被肖曼突如其来的气势所镇住,她惊讶地看了肖曼几秒钟后,不屑地说:“你受够了?那请便吧!”
肖曼冷笑一声,然后对刘凯珍说:“谁稀罕这个死气沉沉的鬼地方。”
肖曼说完扭头打开衣柜,收拾衣物,严宏伟见状急忙问:“小曼,你这是在做什么?”
肖曼没有搭理严宏伟,将衣物放入行李箱后,提着箱子走出房门。
严宏伟想拉住她,刘凯珍瞪着眼睛问儿子:“你干吗呢?”
严宏伟看了母亲一眼,担忧地说:“妈,现在都凌晨三点了,小曼能去哪儿?”
刘凯珍阴阳怪气地说:“是我们赶她走的吗?咱家这座庙太小,装不下这位大小姐。”
严宏伟想再次拉住肖曼。
刘凯珍不禁怒喝道:“是她自己要走的,别拉她。你留得住人,但留得住心吗?”
严宏伟见母亲不高兴,将伸出的手缩了回来,止步不前,无奈地目送肖曼走出家门。当肖曼走到楼梯口时,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她扭头回望,不见严宏伟追出来的身影,这让肖曼感到彻骨的寒。
天空飘着绵绵细雨,孤单的路灯照在清冷的街道上,肖曼的心情和这清冷的街道一样落寞。她现在要去哪里?又有哪里可去?
肖曼漫无目的地拉着行李箱在人行道上踽踽而行,突然身后有人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拖到黑暗处。肖曼蒙了,缓过神来后,明白自己碰到抢劫的了,不禁心跳加速,惶恐不安。但她马上镇静下来,并平和地对身后的歹徒说:“我家就住在附近小区,我刚才和老公吵架赌气出来的,匆匆忙忙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身上没有现金,但我有对金耳坠给你好啦。”
歹徒凶狠地说:“快取下。”
肖曼说:“你将手松开呀,要不我怎么给你取?别伤害我。”
歹徒急躁地催促:“少废话,快取下。”
肖曼取下金耳坠后反手递给劫匪,并说:“你快跑,我老公马上会追出来找我的。”
劫匪接过金耳坠后将肖曼松开,迅速跑得无影无踪。
这抢劫的一幕似乎平和而快速地结束了,但肖曼心有余悸,倒是庆幸自己的机智,保护了箱内的一万元现金,身子也安然无恙。
凌晨三点,喧哗的城市寂静下来,没有人来车往,安静得有些可怕。肖曼不敢再在马路上逗留了,正好路边有个小旅馆,她便走了进去。
小旅馆内的桌椅、床铺都脏兮兮的,肖曼连坐都不敢坐。她在房内不停地看表、徘徊,等到天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就打的去了巴陵大酒店。
可能是近日来心太累,加上凌晨抢劫受了惊吓,肖曼深感疲惫,一进房内就倒头大睡,睡得沉沉的,连手机铃声都没将她扰醒。
肖曼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四点。她打开手机屏幕看了看,有五个未接电话,都是严宏伟打来的,还有一条信息:“小曼,你在哪里?昨晚手机被我妈收起来了,无法联系上你,很让我担心,请回信息告知地址,我去找你。”
“妈妈控,窝囊废。”肖曼看后不屑一顾,生气地将未接来电和信息全部删除掉,随后将手机扔到床上,沐浴去了。
巴陵大酒店是湘北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肖曼住在酒店顶层,她透过落地窗俯视闹市,夕阳西下,华灯初上,大街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凡世的喧嚣明亮驱赶不了她内心的黑暗和落寞。她怅望天空,月冷如霜,几多悲凉。也许是现实的残酷让她的心灵变得如此脆弱,也许是世事突变让她还难以适应和接受。对父母的无限思念,与亲人永无再见的伤感,还有和爱人近在咫尺,却如远隔天涯的无奈,让她感到自己就像大海上的一叶孤舟,伶仃无依。孤立无助的她,此时非常需要有人陪伴,有人安慰,但除了严宏伟,还有谁能给予她些许慰藉?
肖曼身边不乏追求者,其中有富二代,也有官二代,最终她情归身材魁梧、外貌平平的公务员严宏伟。许是在舞台上演绎了太多浪漫曲折、凄婉优美的爱情故事,生活中的她渴望的是一份平淡而真挚、细水长流的感情。因为平淡是真,简单是福。
严宏伟在市气象局工作,为人朴实、低调、懂礼教。两人的父亲曾经是同事。肖曼知道两位父辈的关系不太好,可谓志不同道不合,但她从严父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善良,不过也从婆婆刘凯珍的身上看到了人性的虚伪和冷漠。好在母亲生前给她办了一份二十万元的理财保险,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夜色已浓,肖曼想到严宏伟应该下班回家了,犹豫是否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哪里,以免让他担心。虽然严宏伟是个妈妈控,但对她还是很好的,昨晚没跟着追出来,也是出于他强势母亲的压力。可肖曼想到这时候刘凯珍应该也在家中时,觉得给严宏伟打电话有些不妥,便给他发了条信息告知。
很快,肖曼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以为是严宏伟打来的,连忙接听,不想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李明山的声音:“肖曼,好久不见,你在巴陵大酒店吗?”
怎么信息发到李明山那儿去了?肖曼一脸愕然,但她还是礼貌地问:“李明山,你还好吗?”
李明山回道:“咱们见面再聊吧,我马上去酒店看你。”
不一会儿,李明山开车来到巴陵大酒店。虽然李明山和肖曼好久没联系,但见面两人还是有种亲切感。
李明山刚一落座就责怪肖曼:“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老同事,我还是从气象局的朋友那里知道的,然后给你打电话,手机老关机。”接着调侃肖曼,“真的要和剧团划清界限?”
肖曼笑道:“没有的事。”
李明山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们在酒店度蜜月吗?严宏伟呢?”
肖曼笑而不语,然后答非所问地道:“剧团现在演出多吗?”
李明山说:“自你走后演出市场一天不如一天,令人发愁。肖曼,你还是回剧团吧?”
肖曼果断地回道:“绝无可能。”她看了看表,问李明山:“你还没吃饭晚吧?我们去餐厅边吃边聊。”
李明山有些为难,说:“不行,待会儿我得赶快回家。”
肖曼问:“怎么,崔丽蓉对你看管还是那么严吗?”
李明山苦笑道:“比以前更严了,她现在又怀疑我和王大姐有暧昧关系。”
“王大姐?”肖曼扑哧一笑,问,“王大姐都五十好几了,不是演崔丽蓉的母亲吗?”
“是啊,有场戏需要女婿讨好丈母娘,她说我的眼神不对,太温柔、太多情,不像在看丈母娘,倒像在看情人,唉!”李明山一声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不扯这些了,说起来我头都大了。”
“还说让我回剧团,你嫌乱得还不够?”肖曼玩笑道,“唉!谁让郎君长得这么帅呢?”
李明山说:“你就别取笑我了,你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干了,一心一意当严太太?”
肖曼说:“谁说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两人聊着聊着不觉已七点多了,李明山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肖曼说:“你还没吃晚饭呢,我得走了。”
肖曼说:“没关系,我送送你。”
李明山和肖曼有说有笑地走出房间,但令两人没想到的是,崔丽蓉早已尾随李明山来到巴陵大酒店。
崔丽蓉挤走“情敌”肖曼后,对李明山的疑心不但没有消除,反而更重了,不许李明山和剧团的小姑娘单独交谈,演出时和女演员的表情适可而止,不演出时,只要李明山外出她都会暗中跟踪,而且还偷偷地在李明山的车底盘安装了吸附定位器,并将定位信号连在自己的手机上,可随时掌握李明山的去向。
最近她发现李明山和王大姐的关系有些不正常,所以李明山打完电话离家后,她打了一辆的士尾随。当李明山的车驶入巴陵大酒店停车场后,崔丽蓉心里有些纳闷,他到巴陵大酒店约会谁呢?显然不会是王大姐,她没这个经济实力,也没这个品位。她在前台打听到,肖曼住在这个酒店,不禁怒从心生:“好你个李明山,口口声声说肖曼现在人在哪儿都不知道,与她没有任何联系,现在看来两人不但暗中有来往,而且还经常在高档酒店开房,约会,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崔丽蓉立即打了电话给《湘北晚报》的娱乐记者。从李明山和肖曼双双走出房间,到李明山上车前两人相拥惜别,接着崔丽蓉一个箭步冲上去怒扇肖曼一耳光,全程被娱乐记者拍摄下来,成了第二天《湘北晚报》副刊的头条新闻,而且文字配照片,占了整个娱乐版面的三分之二。
李明山和肖曼是湘北花鼓戏剧团的名角,加上首富肖曲刚夫妇自杀风波还未平息,这条绯闻一出,在社会上引起的轰动效应可想而知!崔丽蓉这一巴掌让肖曼感到羞辱和委屈,却又百口莫辩。她自己都没弄明白,为什么在李明山上车前她会不由自主地和他拥别,难道这是她对李明山潜意识的情感流露?还是在这伤感、孤独的夜晚,李明山的到来让她感到温暖与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