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课程结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杨善的身影出现在鲁阳一高的教学楼上。和游历奇异世界的感受不同,此时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有些模糊,就像是真正的梦一般。
午间休息刚结束,班里还有同学趴在桌面上酣睡如泥,程熙亮叫醒众人组织体育课,有些人起身去洗脸,清醒清醒;也有人睡眼惺忪,根本起不来。
杨善瞥了眼教室中央的钟表,不由得皱眉,这次梦境难道要将白天发生的事情重复一遍?杨善决定做出改变,就跟程熙亮打了声招呼,独自先去操场了。
三十二班在四楼,下楼的途中经过很多办公室,物理、数学、语文……到了一楼,还有政教处、教务处,熟悉的一张张门牌让杨善有些头疼。
老实说,他也是办公室里的常客,经常被老师各种批评。当然,他大错没犯过,小错却是不少,可能是他得罪的老师太多,所以显得有些异类。
此时,几位同学从政教处搬出一架展览框,只见里面摆着清一色被摔碎的手机,大多是那种市场上很流行的型号,很昂贵。
这就彰显出鲁阳一高的厉害之处了,在这里,学生是不允许私自带手机与任何电子产品的,一旦被查到,就是两种处理结果二选一:砸掉或者请家长。
封闭式管理体现得淋漓尽致,当然,真正触目惊心的是对谈恋爱的处理,那是连一点苗头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情愫都要被扼杀,没有例外。至于传说中大学里的自由谈恋爱,那是压根想都不敢想的。
杨善唏嘘着走到操场。
体育课照常开始,但白天发生的篮球比赛却没有出现。
赵壑和李青园一块儿打乒乓球,至于林月汐,她还是没有交到什么朋友,虽然有很多人邀请,但她还是孤零零的,没有参加任何活动。
操场四周都是灰蒙蒙的,就像处在雾中,能见度有限。
这时,杨善忽然感受到一种缥缈悠远的气息,沉思着想了想,这是昨夜在林月汐梦里感受到的气息!
“古怪。”不由得喃喃一声,杨善循着感应走进操场东侧的树林。
林中枝叶苍翠,小径幽深,是那种特别适合男孩女孩私会的地方。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杨善远远看见一栋三层老楼,上面挂有一条写着“外语文化交流中心”的横幅,有传言这楼里被校领导逮到过一对情侣。
实在是因为鲁阳一高太严格了,男女生稍微有点暧昧的动作就会被打上“早恋”的标签,有的老师还能耐心教育一下,更多的则是直接通知家长,动辄一月两月不能回校,后果十分严重。
所以,在鲁阳一高,男女生之间别说拉手、拥抱这种举动了,就连肩挨到肩都要被警告。杨善听说那对情侣在老楼里都到了亲嘴巴的地步了,可惜不知怎么被发现了,直接被开除学籍,惨不忍睹。
兴许是想起这回事,杨善就想去里面看一眼,但视线莫名其妙模糊了一下,那栋老楼消失了,变成了一座古旧的庭院,杨善看到了院里栽种的月桂与樱桃,也看到了一间祠堂……
震惊之时,那种缥缈悠远的气息愈发浓烈,杨善犹豫了一下想要推开院门走进去,但指尖碰到实物的刹那,眼前的景象竟然如同水波中的倒影震颤了一下,继而消散如烟。
三层小楼再次出现在眼前。
杨善眯了眯眼睛,围绕着这栋楼走了走,却没有任何发现。
不知何时,记忆昏沉,梦境消失,寝室楼里的床铺上,杨善翻了翻身,往身上拉了拉褥子,睡得香甜。
可就在杨善离开不久的地方,那座似真似幻的庭院里,几张古画悬在半空,画中人脸色古怪,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两天内又被吵醒一次!真是奇也怪哉,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上一次降临莳月城,这一次找到祖神祠,这少年倒是有趣。”
“此事虽小,却不可不察,日后他若是将祖神祠的消息暴露给……”
“无妨,让月汐那晚辈敲打敲打便可。”
翌日。
天刚亮杨善就睁开了眼,见其他室友还在熟睡,杨善就翻出一个小本背诗词背英文单词。
早自习,也就是六点左右,老师都会很早过来给学生布置任务。这节是英语,任课老师是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叫吕国兴,为人比较威严刻板。
吕国兴安排了背诵任务,在教室里习惯性随便转了转,其实也没有目的,大概只是督促督促,给学生一些压力。
在他走过的地方,同学们无不卖命背诵,毫无困意,但走到人丁稀少的后排,听到背诵声如搁浅了一般,顿时脸色一黑。
四下一瞥,果然看到杨善正在埋头做题,还不是学校统一订购的资料书,而是杨善自己买的,大都还是地摊货,往届学生用过的那种。
其实,杨善班里的几位老师哪个不知道他这个人特立独行,上课不听老师讲,布置的作业也很少写,来到学校就混一副桌椅,跟自学没啥区别。所以绝大多数教过他的老师意见都很大,也经常批评他,但总被杨善用各种借口顶撞,搞得师生关系僵硬。
今天这件事本来也是习以为常了,吕国兴本来也懒得生气,但谁早上起床没有个吃错药的时候,脾气上来顿时指着杨善骂道:“给我滚起来!”
嗓门很大,不仅杨善吓了一跳,周围也有同学吓得不轻。
杨善蹙了蹙眉,想说一句“滚起来?这话骂得有水平,轻狂而不失优雅,但你给‘滚起来’一个让我瞧一瞧、学一学?”当然,杨善肯定不能这么说的,当即摆出一副老实认错的表情,甭管老师接下来要骂你什么,你只管认真听着就行,至于是否听进心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吕国兴可能是药吃多了,见状脾气更大,“跟我装什么样子?老师安排的学习你都不理会,还来学校干什么?啊?不想上学赶紧滚回家!父母累死累活把你养大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当社会的蛀虫吗?不学无术,目无尊长……”哗啦啦,陆续骂了一大堆。
四周,很多同情的目光偷偷落在他身上。杨善被骂了好几分钟,实在听烦了,什么也没说,抬起凳子拿起书,就在吕国兴愤怒的目光下走到教室外,靠在栏杆上悠哉悠哉地写题了。
一帮快意恩仇但和杨善交情并不太深的男生偷偷给杨善竖大拇指,忍不住敬佩一声:“帅!这才是男人!”
语文课代表尚煜也附和一句,“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吕国兴气得冒火,但也不再指着杨善脑袋骂了,当即掏出手机给班主任顾岩磊打电话,想跟他要一下杨善家长的电话号。
杨善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要干什么,暗道一声晦气。
这时,林月汐突然从楼梯口走了过来。本来是个巧合,但吕国兴正在气头上没地撒,电话也不打了,顿时迁怒给林月汐,“你是新来的学生,叫林月汐是吧?看看你迟到多长时间了?路上走得这么悠闲,不能多跑两步?学习时间多宝贵你不知道吗……”
眼看着就要一大筐话骂过来。
但林月汐从容极了,压根就没当回事,也没想着是否撅了吕国兴的面子,瞅了瞅杨善,“你怎么坐在外面,凉快吗?”
终于,吕国兴真的是气炸了,突然将书本往地上一扔,“凉快是吧?那你也一起吧!”拧身走了,步履沉重。
班内已经沸腾了,一时间没有人学习,望着教室外依窗而立的两人,宛如看到牢狱中一道反抗压迫、坚持斗争的罕见的风景。
“你来上早自习了?”
“不是。”
“哦,我明白了,你是睡不着了,闲来无事才来的。”
“你怎么知道?”林月汐瞅瞅他。
“没什么,猜的吧。”杨善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