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笑酒吧的大门被人推开，一道削瘦的人影走了进来。
顾寻欢仰躺在老板椅上，把腿在吧台上架得老高，盯着手里杯中的酒液，根本没有半点要起身招呼的意思，而是叹了口气道：
“如果进来的是真正的顾客那该多好，咱们这酒吧都几个月没生意了，再这样下去可就得倒闭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正是余无忌，只听得他冷笑道：
“就你这破门头，还贴个最低消费一千起，想要有顾客？有鬼还差不多！”
说话间，他来到了吧台前，只看了顾寻欢一眼，脸色就变了，怒喝道：
“你怎么回事？”
顾寻欢抿了一口酒，发出了无限满足的呻吟声，然后若无其事地道：
“也没什么，就是闲着无聊占卜了一场。”
余无忌脸色铁青，紧皱的双眉就像是两柄斜指的飞刀，他盯着顾寻欢那苍白到极点的脸色，冷笑了一声道：
“占了一卜就能搞成这样？你是去算魔君了还是去算神皇了？”
顾寻欢嘿嘿一笑，伸出修长的食指摇了摇，懒洋洋地道：
“就凭我这点微末小技，连青田神算的第四重境界都没有达到，哪敢去跟那种神魔扯上关系，也就只能算算后续余震的事。”
余无忌继续冷笑道：
“那你还搞成这样？真当自己是无名啊，满血拉二胡，残血出去浪，不把自己搞残都不会过日子了？你这家伙……”
他突然顿住了话语，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渐渐冷峻了起来，突然问道：
“你究竟算到了什么？”
一阵愉快的大笑从顾寻欢的口中爆发出来，他用手指点着余无忌那张古板严肃的脸，揶揄道：
“难得啊难得，没想到你居然还看过风云，知道无名。”
余无忌板着脸，冷冷地道：
“十年前看过，别废话，说正事。”
顾寻欢擦了擦流出来的眼泪，笑容却并没有完全收敛，还在唇角留下了一丝，这就让他接下来的话显得并没有那么沉重：
“我看到了很多的血，有普通人的，有修灵者的，我看到了很多战斗的场面，有修灵者和魔物的，也有修灵者之间的。”
“等一下。”
余无忌打断了顾寻欢的话，神色凝重地道：
“自相残杀？你看清楚他们的脸没有？”
顾寻欢耸了耸肩，摊开了双手。
“如果我把命押上去，就能看见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内讧是三界所有生物的优良传统，就算是神界也不例外。”
余无忌用一种肯定甚至是冷漠的语气接口道：
“神族早已没落，神界之门也已关闭，就算国外那些徒子徒孙们煞费苦心地想要重开神门，也只是痴心妄想。不过你总算给了我一个有用的信息，让警方可以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其实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余震而已，低阶魔物就算再多也只是小事，修灵者之间的内讧才是真正的麻烦。”
“那你可就错了。”
顾寻欢再次抿了一口酒，啧啧有声。
“最大的麻烦应该是如何封锁消息，不让普通人知道魔物和修灵者的存在。”
余无忌板着脸，不屑地道：
“以前怎么封锁，这次也就怎么封锁。”
顾寻欢笑了笑，嘴角带着一丝讥讽，他放下了酒杯，将双手枕在脑后，抬头望向上方的天花板：
“上次两界交汇，以及后续的余震，一共入侵了十五只魔物，当时江南一处的人很好地处理了这件事，杀光魔物的同时，也将消息封锁得滴水不漏。可能就是这件往事给了你信心。不过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余无忌眉头皱起，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沉重，被顾寻欢这样一点拨，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三十几年前！”
没等他回答，顾寻欢已经伸出了三根手指，笔直得就像是竖起了三柄利剑，重重地戳在了余无忌的内心深处。
“当时是什么传媒技术？电视，广播，报纸，杂志。而现在又是什么传媒技术？微信，网站，微博，直播。以前如果有几个普通人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那几位伟大的前辈可以及时出手，凭借着高深的修为，把他们的记忆抹除。可现在呢，消息都是爆发性传播的，更何况是这种耸人听闻的东西，只要有一个人看到了，就可能会马上传播到全世界。”
余无忌嘴角紧抿，这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更痛苦了一些，只是声音却依然是那么的坚定，就像是海边被海浪捶打了千百年的岩石。
“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么我希望你向上面请示，允许我处将修灵界的保密范围扩大两个名额。”
“哪两个名额，是不是市长和治安厅长？”
对于顾寻欢的未卜先知，余无忌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其实他一直认为这家伙比自己更适合成担任六扇门这个职务，只不过处于某些原因不方便而已，所以才会轮到自己来挑这副担子。
顾寻欢也在注视着余无忌，面对这位老搭档快速的反应也颇为赞赏，只是他依然笑了笑，带着一种遗憾的口吻说道：
“一会你自己来提申请吧，就用我的徽章。不过在我看来，就算你让他们两位也知道了这件事，得到了政府和治安厅的配合，也很难做到万无一失，在此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看着这家伙一副吊儿郎当，不负责任的样子，余无忌心底里终于冒出了火来，他眼睛里闪动着愤怒的光芒，怒声道：
“你Y的又要玩昏迷，让我们来替你擦屁股？这也就算了，你给我说说为什么这次会出问题？”
顾寻欢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可恶，他笑嘻嘻地道：
“因为我算到了一件非常关键的事，那就是这次的余震会比之前的两界交汇来得更强烈，所以结界的薄弱口会比上一次更大，削弱程度也会更多，最后趁机冲进来的魔物也会比预想中的多上好几倍。”
“不可能！”
余无忌霍然起立，黝黑的脸庞也因为极度震惊而变得惨白起来，他情绪激动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不可能，余震一定会比第一次的交汇轻，这是千古以来的铁律！”
顾寻欢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因为笑得太过剧烈，嘴角都溅出了几点血沫，他喘息着道：
“这个人界在发生变化，而且会越来越剧烈，以前的老规律随时可能会被打破。这就是我占卜看到的未来影像，如果你还信得过我手里这几张牌，那就还是早做准备的为好。”
余无忌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惊慌，但却还有着几许迷惘之色，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着，沉思良久之后，他重新开口，声音已经变得稳定了下来。
“知道了，稍后我就会把解密申请提交上去，提前做好准备。不过昨天我跟你说的那幻狐的事怎么处理？我让你帮忙算算，结果搞了这么一出，我靠！”
顾寻欢的头慢慢往后仰去，声音也越来越低。
“一只幻狐而已，我吃饱了撑的去算它？交给你们就行了，我困了，先睡……”
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他的脑袋已经耷拉了下来，整个身体也向着一旁滑去。余无忌伸手接住了他的身体，郁闷地叹了口气。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又愤怒了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我干，你他娘的倒是轻松，两眼一闭就晕过去了。让我把你送到李玫瑰那个娘们面前，然后替你受她的迁怒？你Y的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