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羽清城天灾不断,人祸横行,无数的烦苛政令让百姓们苦不堪言。
有的百姓背井离乡逃往他处,有的甚至举家老小冻死饿死在路旁,无人问津。
昔日的光环荣耀不复存在,现在的羽清城,就是个水深火热的人间炼狱。就算是如此了,可落木心却仍旧是无动于衷,缩在府里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不停地加大税收,疯狂收刮民脂民膏只要巫玉雅在他耳旁耳语几句,便不知又要有多少户人家遭了殃。
周边的各个城池和西国十分欣喜的观望着,等着羽清城不战自败。
巫玉雅站在高楼上朝城里望去,眼前尽是萧瑟破败之景,凉风吹过,令她不由得忧伤满怀。
昔日的羽清城,曾是让天下人向往的人间天堂,可如今,却变成了人间炼狱。
巫玉雅擦了擦眼角的泪,忽然有些内疚起来,城中的百姓们衣不蔽体食物果腹,她可是罪魁祸首啊!
突然,一个小女孩吸引了她的主注意。巫玉雅仔细看了看,这个孩子拿着一个破碗,不停地向路人哀求乞讨,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肯施舍些什么,有的甚至十分粗暴的将她推开,愤愤不平的咒骂着。
小女孩蹲在地上十分绝望的哭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便倒在了地上。几个妇人有些可怜的凑过来看了看她,探了下鼻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便便离开了。
巫玉雅盯着小女孩看了许久,却再也没看见她有任何动静,想来这个孩子已经死去。
巫玉雅十分难过的流下眼泪,双手紧紧抓着护栏轻声抽泣起来。
这个小女孩多么像当年的自己呀,不知不觉间,儿时的经历像梦魇似的折磨着她,让她久久难以平静。
贴身侍女送来巫城主的信,有些着急的说道:“夫人,渠灵城来信,说是城主病重,请您赶紧回去一趟。”
巫玉雅拿着信看了看,急忙擦掉眼泪,连夜备好马车急匆匆的赶回渠灵城。
进了巫府,便直奔巫城主的卧房,十分着急的喊道:“爹爹,爹爹……”
巫城主坐在椅子上,一脸笑意的看着巫玉雅说道:“玉雅,爹爹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巫玉雅见爹爹平安无事也松了口气,随后,便有些生气的质问道:“爹爹为何要骗我回来?”
巫城主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拿着一张信纸朝她走了过去。
巫玉雅十分奇怪的接过信纸看了看,眉头紧皱,想了一会儿便试着劝道:“爹爹,为何又要这么多的粮食?羽清城这几年来天灾不断,实在是拿不出了。”
巫城主冷笑道:“哼,又不是让你去抢,你怕什么?落木心对你言听计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就这点小事有什么可奇怪的?”
巫玉雅想了想,耐心劝道:“爹爹,这些年咱们已经从羽清城得到了很多的粮食和金银财宝了。羽清城的百姓也是一条条的人命呀,爹爹何苦要赶尽杀绝?求爹爹开恩,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巫城主立马阴沉了脸,看着巫玉雅嘲讽道:“玉雅,你何时有了一副菩萨心肠?哼,在这战乱之世,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羽清城的百姓们要怪也只会怪在落木心的头上,你瞎操心什么?还真把自己当成羽清城的女主人了?”
巫玉雅吓了一跳,赶忙请罪道:“爹爹恕罪,玉雅绝不会背叛渠灵城。”
巫城主冷冷的哼了几声,拂袖而去。
巫玉雅一个人待在爹爹的卧房,一只手撑在桌上想了想,又无可奈何的叹了叹气。
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没来由的一阵腹痛,她急忙蹲下身子轻轻揉着。本以为会慢慢好转,却没想到越来越疼。
巫玉雅再也煎熬不住,这疼痛感在全身上下蔓延开来,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腹疼,她便只好大声哀嚎着在原地打滚,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不久后,巫城主站在门边朝她笑了笑,十分阴冷的问道:“哈哈哈,这蛊毒的滋味如何?”
巫玉雅捏着拳头忍住疼痛,擦了把汗十分痛苦的问道:“爹爹这是何意?我怎么会中了蛊毒?”
“哈哈哈,还是你进来亲自和她说吧。”
不一会儿,巫玉雅的贴身侍女便走了进来,笑意盈盈的说道:“夫人恕罪啊,奴婢只是按照城主的吩咐,每日在夫人的饭食里放了那么一丁点东西。哈哈哈,今日只是让夫人略微尝了下这蛊毒穿心的滋味。不过夫人放心,只要夫人乖乖听城主的话,那便行了。否则,奴婢也不敢保证夫人还能活多久呀?”
巫玉雅十分生气的甩了侍女一耳光,盯着她咒骂道:“我跟你无冤无仇,待你不薄啊!你,你为何要帮着他来害我?”
贴身侍女摸着疼痛的脸大声笑了笑,有些疯狂的喊道:“哼,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吗?哈哈哈,你把羽清城的百姓弄得流离失所,尸骸遍野。巫玉雅,你不妨去照照镜子吧,看看自己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巫玉雅气急败坏,拿着桌上的东西朝侍女砸了过去,大骂道:“滚,滚出去。”
贴身侍女愤愤不平的哼了几声,转过身急匆匆的走了。
低下头想了想,巫玉雅既心疼又难过的望着巫城主,哭道:“哈哈哈,我明白了,你从来就没把我当成女儿看待。那年冬天,你肯救我,认我为义女,给了我安稳富贵的日子,也不是因为可怜我,而是想把我送到落木心的身边,做你的棋子和工具。哼,从始至终我不过是你图谋羽清城的媒介,是吗,巫城主?”
巫城主笑了笑,十分阴狠的说道:“看来,你也不笨呀!玉雅,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那你就还是我的好女儿,如若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啊!”
巫玉雅瘫软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直到这一刻,她已经彻底绝望,捏着手指哀嚎道:“是,是啊,我是颗棋子,这条性命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呀!”
她擦干眼泪,最后问道:“爹爹,爹爹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父女之情了吗?还是爹爹生下来就是如此薄情寡义的人?”
巫城主看了她几眼,毫不掩饰的冷笑道:“行了,少扯那些没用的。你我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那就不必再假惺惺的去说什么父女之情了。”
“哼,哈哈哈,哈哈哈……”巫玉雅忽然忍不住的大声狂笑,面带讥讽的看着巫城主。
巫城主一脸奇怪的问道:“你笑什么?”
“哈哈哈,我笑巫城主可怜啊,哈哈哈,我若是公孙月,也不会喜欢这样一个男人。”
巫城主气恼至极,大怒道:“住口,小贱人,你给我住口。”
“哈哈哈,你永远也得不到她,永远也得不到她,哈哈哈……”
巫城主被这些话刺激得发疯发狂,大声咆哮了几下,便冲过去狠狠的踹了巫玉雅几下。揪着巫玉雅衣领,大声说道:“我杀了你,小贱人,我杀了你……”
巫玉雅被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全身上下酸疼不已。
巫城主站起身来闭了闭眼,冷静了一会儿,便看着巫玉雅笑着问道:“玉雅,你可愿意帮爹爹一个忙?只要这件事做成了,我保你活命。”
巫玉雅怒道:“哼,我不会再帮着你害人了。你休想再利用我,休想……”
“哈哈哈,不识抬举的小贱人。趁我现在还有耐心对你好言相劝,你最好现在就答应了我。否则,哼哼,这蛊毒会让你一天比一天难受,毁掉你美丽的容貌,动听的歌喉,鬓发斑白,直至变成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婆,哈哈哈……”
巫玉雅赶忙捂着脸,十分害怕的大哭起来,心里惶恐不已。
巫城主低下头笑了笑,走过去拍了拍巫玉雅的肩宽慰道:“玉雅,你别害怕,抬起头来听我把话说完啊。”
巫玉雅缓缓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巫城主。
巫城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轻轻放在巫玉雅的手上,嘱咐道:“这种毒药俗称三步倒,给落木心服下,不要多久他便会毒发身亡了。唉,至于你这蛊毒的解药嘛,我会派人给你送过去的。”
巫玉雅十分惊恐的看着他,右手颤巍巍的拿着药瓶收好,望着巫城主逐渐远去的身影不再说话。
巫城主刚走到门口,想了想,又说道:“小贱人,我可警告你呀,别给我耍什么花招,哼。”
第二日清晨,巫城主便派人备好了马车送她回了羽清城。
今日的爹爹巫城主,在众人面前仍是这么和蔼可亲,慈眉善目。
巫玉雅嘴角微微一笑,一时间心乱如麻。双手紧紧捏着这个药瓶低头想着,她竟要亲手了结自己夫君的性命吗?
晨曦雾霭,紫陌一大清早便起来了,伺候了募月铃梳洗,便急急忙忙的跑出寝殿。怀里揣着给穿扬新做的衣服,嘴角笑意绵绵,在穿扬出宫的必经之路旁苦苦的等了许久。
不一会儿,穿扬便迈着大步朝她走了过来,笑着行了一礼,客气道:“紫陌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啊?”
紫陌笑了笑,行礼道:“我,我是为将军而来。”
穿扬疑道:“为我?姑娘这是何意?”
紫陌拿出了那件新衣,低着头笑道:“我前几日刚给将军做了身衣服,将军穿上试试,看看可还合身?”
穿扬又看着那件衣服想了一会儿,笑了笑,回绝道:“哦,多谢姑娘美意,穿扬心领了。姑娘青春年少,又是王后的贴身侍女,有的是好男人喜欢,姑娘又何苦在在下这儿浪费时间?还请紫陌姑娘恕罪,穿扬不能收下姑娘的衣服,告辞了。”
穿扬又行了一礼,有些抱歉的看了她几眼,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紫陌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哭又笑的看着这件衣服,十分恼怒的将它扔进池塘,捂着口鼻呜咽了几声,转过身十分难过的跑回了自己的住处。关上屋门,趴在自己的卧榻上用被子捂着头大声啼哭。
傍晚时分,紫陌端着几叠清粥小菜放在了桌上,一脸忧郁的站在一旁。
募月铃看了她几眼,问道:“紫陌,你今日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这般红肿,谁惹你伤心难过了?”
紫陌赶忙笑了笑,说道:“哦,王后别见怪,奴婢的眼睛方才进沙子了。”
募月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这日清晨,花梨刚刚睡醒,打开房门到院子里走了一会儿。
一个伙计看见了她,便跑过来笑着说道:“花梨姐姐,您醒了?”
花梨点了点头,笑道:“嗯,你有何事吗?”
伙计笑了片刻,行礼道:“回禀姐姐,门外有个男子说是姐姐的熟人。哦,姐姐请看,就是他。”
花梨朝伙计手指的方向望去,穿扬正迈着大步朝她而来,看着她笑了笑却半天不说一句话。
伙计捂着嘴偷偷一笑,十分知趣的赶忙跑开。
花梨涨红了脸,笑着问道:“找我何事?为何见了我却又不说话了?”
穿扬憨憨地笑着,目光从未离开花梨。
他点了点头,走过去握着花梨的手说道:“我就想如此安静的看着你,看一辈子。”
花梨低着头笑了笑,柔声道:“哼,我有什么好看的?”
“花梨好看,看这一辈子都看不够。”
花梨心里十分开心,却故意说道:“唉,你们男人谁不会说些甜言蜜语,哄女人开心罢了。”
穿扬急道:“我不会呀!你若是不信,我今日便在此发誓,我若是骗你那便天打雷劈,让我不得好死。”
花梨吓了一跳,急忙制止道:“不要,你这个笨蛋,谁让你发毒誓了?”
穿扬嘻嘻的笑了会儿,拉着花梨说道:“今日天气这么好,咱们出去玩玩如何?”
花梨十分欣喜的点了点头,问道:“哟,穿扬将军今日怎么得空了?”
穿扬想了想,看着花梨说道:“兵营里的事儿都是大事,可我也不想让我的花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闷头闷脑的待在屋里。走,咱们去须灵河边逛逛。”
“嗯,好。”二人手拉着手跑上前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须灵河边。
花梨趁穿扬不备,一把趴在他的背上,大声笑道:“大笨牛,带我飞一会儿如何?”
穿扬笑了笑,十分无语的说道:“竟说胡话,牛怎么可能会飞呢?”
花梨扑哧一笑,纠缠道:“哼,我就要你这大笨牛飞起来。大笨牛,快呀!”
穿扬嘴角微微一笑,背着花梨一蹦一跳。他本就武艺了得,即使背着一个女子,可穿花过草,在河岸旁的芦苇丛中往来穿梭却一点也不费劲。
花梨像个孩子似的咯咯的笑着,双手朝前挥舞着,随着穿扬附和道:“飞咯,飞咯……”
轻风拂过,吹起满地的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花梨伏在穿扬的肩上闭上了双眼,不再去想那些令人烦忧的事。
跑了一会儿,穿扬累得大汗淋漓,却不抱怨一句。
花梨赶忙从他背上下来,拿着手帕给穿扬轻轻擦掉额间的汗。
穿扬心头一乐,拉着花梨又往一处走去。从梨树上摘了个梨子递给花梨,笑道:“口渴了吗?吃一个吧!”
花梨看着梨子有些犹豫,摇了摇头问道:“这是何物?”
穿扬有些奇怪的看了花梨几眼,说道:“你竟然不知?天呐,这是梨子啊!羽清城的梨树数不胜数,你难道从未见过吗?”
花梨拿着梨子看了看,十分好奇的问道:“梨树还会结果子啊,我以为,它就会开花呢?”
穿扬笑了片刻,又摘下一个尝了几口,大声说道:“春天来时梨花怒放,等到了秋天,这里便会结出一个个的果实。唉,我们这儿的梨树可不比你们羽清城啊,只开花不结果,华而不实呀!嗯,还是我们这好啊,春来可以赏梨花,夏来可以抚弄梨叶,秋来可以吃梨子,两全其美的多好呀!花梨,你说是吧?”
看着他这样一副自卖自夸,还大言不惭的模样,花梨忍俊不禁的笑了笑。
她拿着梨子也咬了几口,香甜如蜜,比她吃过的任何果子都要好吃千百倍。
花梨点头笑了笑,夸赞道:“嗯,真好吃。”
穿扬心中欢喜,又摘了几个放进花梨的怀里,拉着她坐在树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花梨靠在穿扬的肩上,一边啃着果子一边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听着飒飒作响的风声心如止水,仿佛这世上没有了其它的人和物,只有她们在梨花树下的相互依偎。
穿扬扭头看了花梨几眼,笑道:“花梨,等将来我告老还乡,一定找一片世外桃源种上一大片梨树。带着咱们的儿子女儿坐在树下,我们一家人春天赏花,夏天赏叶,秋天吃梨。等孩子们长大了,咱们又有了孙儿,便带着孙儿还坐在梨树下吃梨赏花,你看可好?”
花梨偷偷笑了笑,红着脸点头答应。
傍晚时分,穿扬才将她送回了她的住处,依依不舍的回了兵营。
花梨站在门口望着他一路远去,直至穿扬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肯回了自己的屋。
累了一天,花梨也有些乏了,便熄了蜡烛回榻上歇着。忽忽悠悠的回想着今日与穿扬的点点滴滴,花梨仍在意犹未尽的笑着,念着,无以言表的暖意缓缓漫上心头。
花梨正沉浸在喜悦里无法自拔,忽然,一阵阵的头痛欲裂,排山倒海般的袭来。
她拼命的捂着头尽力忍着,可脑袋却像要炸开似的疼痛难忍。花梨连忙翻身,在榻上来回的打滚,咬着牙极力忍着。
意识模糊之际,猛然间想起了落梨莺曾嘱咐过的话,“不可动情,否则便如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几个时辰后,疼痛渐渐减缓,花梨终于能下榻坐一会儿了。她赶忙擦了把汗,揉了揉脑袋,闭着眼睛轻声抽泣起来。
这日傍晚,巫玉雅站在高楼上凭栏远眺,不知不觉间,思绪慢慢回到了从前。
那年,巫城主带着她来到寒谨城,临来前还特意嘱咐了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人见之忘俗。
巫玉雅十分好奇,爹爹这是要做什么?
是要带她去相亲吗?心思单纯的巫玉雅跟着进了上官府,如方才所见,果然得到了众人的夸赞。大人们寒暄了几句,便各自散了。
巫玉雅攥着小手跟着巫城主一路走着,走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巫城主指了指一个少年男子的背影笑了笑,朝她说道:“去吧,想办法让他爱上你。你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就在前面了。”
巫玉雅点头想了想,慢慢朝那个少年男子走了过去。
落木心少小离家到寒谨城为质,孤寂不算,还随时会有性命之忧。他一脸忧愁的望着池塘,眼神里有着许多不合年纪的深沉阴鸷。
他叹了口气,心里的恨意抑制不住的涌上心头。
巫玉雅笑了片刻,走到一旁问道:“诶,你是何人?为何在这儿愁眉苦脸的?笑一笑不行吗?”
落木心扭头看了她几眼,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几日后,巫玉雅拿着风筝,闹着要和其她的官宦小姐一起玩闹打发时间。
这些女子一个个出身不凡,十分鄙夷的看了看巫玉雅,还说什么一个卑贱的奴婢不配和她们一起玩闹。一个女子笑了笑,夺过巫玉雅的风筝十分粗暴的踩在地上,昂着头和女伴们走远了。
巫玉雅蹲在地上,看着支离破碎的风筝突然呜呜的大哭起来,吧嗒吧嗒的眼泪滴落在地上。
落木心站在一旁看着,低下头叹了叹气,突然觉得这个女子似乎与自己同是天涯沦落人,那么相逢何必曾相识呢?他走过去扶起巫玉雅,十分温柔的给她擦掉眼泪,笑着安慰了她许久。
临走时,还许诺会做一个风筝,过几日便带着她趁着暖阳踏青。
一来二去,二人渐渐熟稔了,又恰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彼此间早已倾心相许。
落木心时常说着什么回羽清城,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会让她过上幸福安乐的好日子。
巫玉雅心里隐隐的期待着,期待那一日早些到来。她深吸了口气,慢慢从回忆回到了现实。
举头望着阴暗的天空笑了笑,心里念道:“木心,你我都是个罪孽深重的人。你好好活着啊,我去地下替你还有我自己赎罪。”
巫玉雅一步一步走下高楼,不知为何,这一刻竟然未觉得丝毫害怕,反而多了一重心安。
第二日清晨朝阳初升,巫玉雅走过去轻轻推开窗户,最后感受了一下太阳的温暖。她微微一笑,心里想道:“这样的阳光,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多活了这十几年,巫玉雅啊,值了。”
巫玉雅走到贴身侍女的住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侍女斜眼看了看她,冷笑道:“夫人有何吩咐?”
巫玉雅笑了笑,说道:“你我毕竟相识一场,我自问没什么地方亏待过你。今日特来问你一句,你帮着巫城主害我,心里可曾有过一点愧意?”
贴身侍女低下头微微一笑,十分固执的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别无选择。唉,夫人不也是如此吗?”
巫玉雅闭着眼睛想了想,叹了口气,又看着侍女笑道:“你过来一下,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贴身侍女想了一会儿,慢慢走到巫玉雅面前,十分奇怪的问道:“夫人要说什么?”
巫玉雅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上前几步轻轻环抱着侍女,闭着眼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十分迅速的捅了侍女几刀。
贴身侍女愣了会儿,瞪大了双眼十分惊恐的看着巫玉雅,身子也慢慢倒下。
巫玉雅看着还有口气的贴身侍女,柔声说道:“哼,到黄泉路上给我做个伴吧!”
贴身侍女咳出了几口鲜血,略微挣扎了几下便再也没有呼吸。
巫玉雅蹲下身来,在侍女的衣服上擦干了血,又将匕首收好了重新放回自己的袖中,最后看了看她便从屋里出来了。
回了自己的屋,巫玉雅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对着铜镜仔细梳洗打扮了一番。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嘴角微微泛起苦涩,今日的自己,仿佛变回了那个不谙世事,天真懵懂的巫玉雅。
巫玉雅起身走了几步,吩咐道:“备上一桌酒菜。”
“是,夫人。”一旁的婢女们急忙行礼告退,十分迅速的走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个婢女前前后后的端着酒菜进了屋。
巫玉雅坐在凳子上,看着满桌的酒菜笑了笑,又吩咐道:“去把城主请来,行啦,你们不用在这儿伺候了,都下去吧!”
婢女们相互望了望,行了一礼便关上房门走了。
巫玉雅慢慢打开酒壶的盖子,把一小包蒙汗药粉倒了进去,轻轻摇晃了几下,又把它十分平稳的放在桌上。
她扭头看了窗外几眼,落木心已经走到了不远处,马上就到了。
此时此刻,她忽然希望落木心走得慢些,再慢些。巫玉雅摇了摇头,心里苦笑道:“他就是走得再慢,终会到来呀!”
落木心打开房门走了进去,笑盈盈的与巫玉雅面对面的坐着。看着她这副盛装打扮的模样,便有些好奇的问道:“玉雅,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呀,你为何这般打扮?”
巫玉雅笑道:“夫君觉得有何不妥吗?”
落木心摇了摇头,说道:“不,并无不妥,我就是有些奇怪罢了。”
巫玉雅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亲自拿着酒壶倒了杯酒。
落木心急道:“诶,怎么能让你亲自砧酒呢,还是让几个婢女来吧。”
巫玉雅笑了笑,急忙制止道:“不了,今日我想咱们两个人单独待会儿。不要有任何人前来打扰咱们,行吗?”
落木心点了点头,笑道:“行啊,只要玉雅高兴,无论如何都行。”
巫玉雅双手撑着下巴,假装怒道:“哼,我派人去请你过来,可你却来得这样迟,该如何请罪呀?”
落木心红着脸笑了笑,十分爽快的说道:“嗯,那这样吧,我自罚三杯请罪。”
话刚说完,落木心便拿起酒壶连续倒了三杯酒饮下。
巫玉雅脸上挂着笑意,心里却酸楚不已。忽然鼻尖一酸,眼眶中泪光盈盈。
落木心扬起衣袖擦掉嘴边的酒渍,看着巫玉雅这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心中疑惑满腹。正想开口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却突然感到脑袋晕乎乎的,上半身也不由自主的慢慢倒在桌上。
落木心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张开嘴碎碎念道:“玉雅,我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晕啊?”
药劲恰好上来,落木心很快便沉沉的睡过去。
巫玉雅再也抑制不住,起身走到落木心的身旁,最后抱着他哭了一会儿。
她抬起头来擦掉眼泪,把落木心的脸仔细的看了又看,抽噎道:“木心,无论到了何处,我都会记住你的模样。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把你抛下,因为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活着。唉,巫城主给我下了蛊毒,我清楚自己不可能会活着了。木心,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巫玉雅恋恋不舍的将怀中的男子轻轻放下,最后看了他几眼,便转过身回榻上躺着。
打开巫城主送她的药瓶,将那一粒药丸倒出来迅速服下,闭着眼苦笑道:“巫城主,当年是你救了我,现在这条命我还给你了。”
不一会儿,巫玉雅便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不要多久便合上了眼睛,永远离开了人世。
几个时辰后,落木心昏昏沉沉的睡醒,双手揉了揉脑袋清醒片刻。
见巫玉雅躺在榻上,便走过去唤道:“玉雅,玉雅……”
落木心坐在她的身旁,伸出手轻轻拍了她几下,却发现巫玉雅早已浑身冰凉。
他吓了一跳,右手颤巍巍的伸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果然没有任何动静了。落木心睁大了眼睛愣了愣,难以置信的摇晃着巫玉雅,不停地哭喊道:“玉雅,你醒醒啊,到底出了何事?你醒醒,醒醒啊,为何我一觉醒来你人就没了?玉雅,别抛下我呀,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吗?谁也不许丢下对方先离开人世。玉雅,玉雅,啊……”
落木心失魂落魄的大哭着,抬起头来来看着巫玉雅,抓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忽然,他发现巫玉雅的手上似乎藏有什么东西。好奇之下,便轻轻扒开她的另一只手,拿出来看了看。
这是一块白色丝帕,上面写满了巫玉雅咬破手指的血书,字字句句看起来仍叫人触目惊心。
落木心跌坐在地上,泪眼迷糊的看着,只见上面写道:“木心,当你看到这个白色丝帕的时侯,我已经不再人世了。我不想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死,所以便在酒里放了蒙汗药。你就当是做了一个梦吧,梦醒了,我便不在了。别难过,也别随着我去死,你要好好的活着,知道了吗?唉,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啊。我是巫城主和上官城主派到你身边的一个棋子和工具,他们让我引诱你,把你变成一个贪婪暴戾的恶魔。还有,他们也不许我爱上你。可是木心,咱们的情是真的,爱也是真的。木心,我真是太笨太傻,也太弱了。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万死难辞其咎。可我不会让你死的,就算是要下地狱,那就让我一个人去好了。天姥娘娘在上,请把罪责全加在我一个人身上,别惩罚我的木心,他是个比我还可怜的人啊!写到这儿,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巫城主的卧房里有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若你有机会便去看看吧。木心,但愿来世咱们生在一个太平盛世,没有征战厮杀,不用做别人的棋子和工具,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和爹爹娘亲,还有兄弟姐妹们待在一处,不用骨肉分离。木心,勿盼勿念。”
手上的白丝帕慢慢滑落落木心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转眼间又泪雨磅礴。
几日后,落木心扶着巫玉雅的灵柩送行,一路上如丧尸木偶般走着,直至巫玉雅的棺椁被黄土埋没,才被侍从们拉着回府歇息。
听到这个消息,羽清城的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家家户户奔走相告。死了这么一个祸害,在他们看来,这苦日子就要熬到头了。
巫玉雅的死讯传到巫城主耳中,他面无表情的听着管家禀报,不知缘何,心里竟然生出几丝歉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这个女儿只是他对付羽清城的棋子和工具,可他与她毕竟在同一屋檐下住了十几年,巫玉雅这个女儿,也曾给过他缺失已久的天伦之乐。
巫城主打开房门走了进去,这间屋子是巫玉雅从前住过的地方。
女儿家的闺房,通透明亮。巫城主坐在凳子上笑了笑,回想从前,久久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