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江一行赶了几个日夜的路,终于回到了落府。
落梨莺略带疲倦的坐在前厅的椅子上,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闭上眼睛想着一会儿该说些什么。
曲南江先走了进来,行礼道:“回禀夫人,我把夫人的心肝宝贝平平安安的带回来了。”
落梨莺睁开眼睛笑了笑,看了曲南江几眼,示意他坐下,又望着站在门边的落一敬和公孙铃儿笑道:“落公子,到外边不是豪气冲天,无所顾忌的吗?怎么到了我这老太婆面前,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这么没底气了呢?”
落一敬红着脸笑了会儿,憨憨的说道:“啊,姨娘威震天下,天下间谁人见了姨娘不胆怵啊?敬儿从小到大,心里最钦佩的人便是姨娘了,哈哈哈……”
落梨莺嘴角微微一笑,忽然阴沉着脸怒道:“行啦,少说些好听话。你这个混帐小子啊,没一天不让我操心的。唉,看在你南江叔叔千辛万苦寻找你的份上,我这次就不用鞭子打你了。不过,这段时日你可得给我安安分分的待在府里,哪也不许去。再敢私自出逃,我定让你站着进来爬着出去,躺在榻上十天半个月也起不来,听见了吗?”
落一敬苦着脸点了点头,答应道:“是,姨娘放心,敬儿知道了。”
见他乖乖听话了,落梨莺又转怒为喜的笑了笑,急忙拉着他坐下。
公孙铃儿站在一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不由得对这个女人又敬又畏。“唉,她果然是与众不同啊!脾性喜怒无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戾气,让人不可接近。”
她低下头有些不安的想着,没留神注意落梨莺也在偷偷的观察着她。
落一敬看了看公孙铃儿,急忙跑过去拉着她过来说道:“姨娘,这是我刚认识的女子,她叫铃儿。”
落梨莺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便笑着问道:“哦,铃儿姑娘家住何处,要往哪里去呀?”
公孙铃儿笑了片刻,连忙行礼道:“回禀夫人,铃儿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也算是四海为家了吧!至于要到何处去,这个么,我也不知道啊!”
落梨莺想了一会儿,忽然看着她笑道:“哈哈哈,铃儿姑娘可真有意思。唉,我的敬儿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啊!”
落一敬涨红了脸笑道:“姨娘,我,我们……”
落梨莺站起身来笑了片刻,说道:“青春年少,情窦初开,这也是人之常情嘛。行啦,铃儿姑娘不妨在这府上住几日再走,如何啊?”
公孙铃儿笑了笑,赶忙应道:“是,铃儿遵命,多谢夫人了。”
“哈哈哈,铃儿姑娘千万别客气。来人啊,收拾出一间屋子让铃儿姑娘住下。”
一个家丁听见了吩咐,连忙在门外行礼道:“是,夫人。”
落梨莺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看公孙铃儿意味深长的笑了片刻。
公孙铃儿闭着眼想了想,落梨莺的笑容让她瞬间不寒而栗。但此时,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十分顺利的利用了落一敬光明正大的进入落府。
她不由得开怀大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能有机会为爹爹娘亲和乡邻们报仇了。
落一敬也十分开心,他是万万没想到落梨莺竟然会主动留着公孙铃儿住下。
本以为会费劲口舌的劝说,落梨莺才会勉强答应,不过,这回倒是出乎意料。
他十分天真的以为,姨娘也喜欢这个纯真洒脱,个性率真的公孙铃儿。
夜深了,众人都已各自睡去,落梨莺却坐在自己的卧房里对着一个男子说道:“你是羽清城最好的探子,又对羽清城忠心耿耿,帮我去查一个人的底细如何?”
这个男子连忙行礼道:“夫人尽管吩咐,小人立刻就去办。”
落梨莺想了一会儿,闭着眼说道:“你给我仔细查查,这个叫铃儿的女子,她的身份来历,家中都有哪些人,我通通都要知道。”
探子低下头想了想,又问道:“夫人既是怀疑这个女子来历不明有所图谋,为何不将她赶走,还留着她住在府里呢?”
落梨莺笑道:“哼,我倒想看看这个女子能图谋什么?眼下是我在明处,他人在暗处,不如帮她一把,搞清楚了她到底有何预谋也好见机行事。你放心,我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个小丫头,哈哈哈,不足为虑。”
“是,夫人深谋远虑,小人受教了。夫人放心,小人一定尽快带回消息。”
落梨莺点了点头,说道:“嗯,如此便好。行啦,你先下去吧。”“是,小人告退。”
探子上前行了一礼,急急忙忙的关上房门走了。
正午时分,落梨莺正待在书房里批阅公文奏报。
落一敬忽然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盏茶,笑了笑行礼道:“唉,那些公文奏报堆积如山,看得人眼睛都花了,姨娘先歇一歇,喝杯茶如何?”
落梨莺抬头看了他一眼,打趣道:“臭小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直说吧,到底何事?”
落一敬低下头想了想,连忙跑到落梨莺身后给她捏了捏肩,恳求道:“哎呀姨娘,您就高抬贵手,让敬儿出去吧!我保证绝不会落下自己的功课,也不会在外边待太久的。姨娘,姨娘,好不好啊?”
落梨莺被他逗得大笑,无奈道:“哈哈哈,你这个混账小子啊,就欺负姨娘对你心软是吗?行啦,趁着天气尚好,赶快去吧!”
落一敬高兴极了,连忙谢道:“是是是,唉,我就知道,姨娘对敬儿最好了。”
说完便行了一礼,转过身急匆匆的跑远了。
落梨莺看着他这幅模样便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接着批阅桌上一堆的公文奏报。
这日,落一敬和公孙铃儿正坐在屋里吃饭,一个男子便跑进来说道:“公子,不好了,街上出人命了。”
落一敬望着他笑了笑,不慌不忙的说道:“行啦,又不是天塌地陷了。等着,这就来。”
匆匆忙忙的吃完了碗里的饭,他便带着公孙铃儿赶往出事的地方。
彼时,一个女子正与一个中年男子拉扯着。
年轻女子拽着中年男子的衣袖,大声喊道:“你这个恶棍,害死了我爹爹,强抢民田,走,跟我去见官。”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了女子,不屑道:“哼,哪来的贱丫头,赶紧给我滚。我告诉你,我这米铺生意忙着呢,没工夫陪你闹,滚滚滚,快滚。”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望着躺在地上那个老汉的尸体劝道:“姑娘,你还是先将你爹爹入土为安吧。这样曝尸街头,也不是办法啊!”
女子抹了把眼泪,抽泣道:“我,我也是没办法了。家里一贫如洗,亲戚们都远远的躲着我,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如何安葬爹爹?”
众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准备转身离去,落一敬忽然站了出来,看着他喊道:“站住。”
男子看了他几眼,十分奇怪的问道:“你有何事?”
“哈哈哈,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交出一百两银子,安葬这个老者,再把侵占他们家的田地全部退回。”
中年男子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冷冷的说道:“哼,哪来的毛头小子,哪凉快哪待着去。你说退回就退回,哈哈哈,我若是不退呢?”
落一敬也笑了几声,回道:“那,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到了黄泉路上,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呀!”
中年男子愣了愣神,有些害怕的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哼,像你这种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说罢,落一敬忽然拔出了剑,迅速刺进中年男子的心口。
中年男子吐出几口鲜血,无比惊恐的望着落一敬慢慢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相互看了看,望着落一敬惊恐不已。
落一敬转身看着这个年轻女子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仅有的二十两银子递给她,安慰道:“小妹妹,我只有这二十两银子了,你拿走吧,让你爹爹早日入土为安。逝者已逝,你还是要好好活着啊!”
女子又哭又笑的点了点头,十分感激的说道:“大哥哥,你是个好人,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落一敬点了点头,又向一旁的几个同伴吩咐道:“你们几个帮帮她,让这个老者早日安息。”“是,公子。”
一个男子找来了一块竹席将老人的尸身包裹起来,和其他几个人小心抬着朝前走了。
女子又向落一敬十分郑重的行了一礼,依依不舍的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去。
公孙铃儿看着落一敬噗呲一笑,调侃道:“行啦落公子,人家都走远了,你还干站在这儿干嘛?”
落一敬也忍不住的笑了笑,抱着公孙铃儿哄道:“好啦,我多看其他的女子几眼,你就不高兴了?你呀,怎么这么爱吃醋呢?”
“哼,你少臭美了,我才没吃醋呢。”
“好好好,我的铃儿是这世上最美丽,最大方的女子了。”
说完,二人不由自主的一阵大笑。
他们还在说笑着,忽然,几个小吏带着一群士兵赶到这儿,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向落一敬问道:“刚才有人向我禀报,说是你杀了他,果真如此吗?”
落一敬笑着点了点头,坦然道:“对,就是我杀的。”
“哼,承认了便好。来人,把他带走,押往监牢。”
落一敬甩了甩衣袖,跟着士兵们走了。公孙铃儿站在原地想了想,连忙跑回了住的地方,朝一个侍从说道:“你快回府报信,公子被一帮狱卒抓走了。”
“什么?”
侍从惊讶了一会儿,连忙跑到外边骑上马跑远了。
夜深了才赶回府里,连滚带爬的跑到落梨莺的书房,禀报道:“夫人,不好了,公子被一帮狱卒抓走了。”
落梨莺愣了愣神,抬起头来看了他几眼,问道:“那些狱卒为何要抓走他?敬儿现在人在何处?”
“回禀夫人,公子在绵阳一族的领地上行侠仗义,杀了一个米铺的掌柜,之后便被几个狱卒抓走了。”
落梨莺点了点头,连忙说道:“哦,此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是,小人告退。”
侍从走后,落梨莺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只好带着人连夜赶往绵阳。
这日傍晚,公孙铃儿将几个江湖侠士请到了这个地方,望着他们说道:“落公子被一帮狱卒抓走,想必你们都知道了。今日请你们来一趟,便是商议一下,该如何救公子出来?”
一个侠士想了想,说道:“依照咱们江湖上的规矩,那便是劫狱救人了。”
公孙铃儿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依我看,咱们先去找那个绵阳官令说说情。万一这个官令是个趋炎附势之徒,迫于羽清城主的威势不得不放人,咱们也可少了不少的麻烦,你们以为如何?”
几个侠士相互看了看,想了片刻便赞成道:“好,听你的。”
几个人迅速行动,来到绵阳一族的府衙,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绵阳官令。
绵阳官令看着这几个人笑了笑,问道:“诸位来此,有何贵干?”
公孙铃儿微微一笑,上前说道:“这位大人,你可知今日抓的这个人是谁吗?”
“哈哈哈,在下知道,他是落府的公子落一敬。”
“哼,既然大人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就请把公子放了吧!”
绵阳官令没有接话,看着她笑了几声,不慌不忙的说道:“哼哼,世家公子又如何?在下身为绵阳一族的官令,抓他凭的是刑法律令,不是个人恩怨私情。”
公孙铃儿轻蔑一笑,转过身去向身旁的几个侠士吩咐道:“咱们的礼数尽到了,接下来该如何,你们看着办吧。”
一个侠士低下头行了一礼,立马拔出剑杀了绵阳官令。
几个人会心一笑,快步来到关押落一敬的牢狱,向看押的士兵喊道:“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杀无赦。”
士兵们相互望了望,仍然呆呆的站在原地。
见他们无动于衷,一个侠士便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兄弟们,杀了他们,救出公子。”
随着他一声令下,周围各处忽然冒出了许多江湖侠士,众人一齐进攻,十分顺利的冲进去救出了落一敬。
到了监牢外,落一敬总算松了口气,笑着与这些江湖侠士们迅速离去。
第二日正午,落梨莺才赶到绵阳。刚一下马车,此地的驻军将军便跑过来说道:“启禀夫人,出大事了。”
落梨莺心头骤紧,顿时感到大事不妙,连忙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哦,回禀夫人,一帮江湖侠士劫狱救出了公子,还杀了绵阳官令。”
落梨莺震惊不已,想了想,忙吩咐道:“传令下去,调集此地的一万士兵立刻出发,全城搜捕这些江湖侠士。”
“是,在下遵命。”
驻军将军匆匆忙忙的走了,落梨莺便带着人前往馆邑歇息。
几日后,落一敬等人还躺在草席上睡着,一群士兵忽然闯了进来。
驻军将军看着他们笑了笑,大声说道:“来人,把这些无法无天的江湖游侠抓起来。”
落一敬急忙拦道:“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动他们一根手指头?”
“哈哈哈,公子快别胡闹了,我等是奉了夫人的命令。行啦,公子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话刚说完,这个将军又挥了挥手,几个士兵便拿着绳子将他们五花大绑的捆着带走了。
到了馆邑,落梨莺看着落一敬这幅狼狈模样便笑了笑,调侃道:“落公子,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不是很好玩吗?很觉得自己像个英雄吗?怎么如今成这幅模样了?”
落一敬瞟了眼落梨莺,竟十分生气的坐在地上,气鼓鼓的不愿说一句话。
驻军将军想了想,向落梨莺问道:“夫人,那些江湖侠士该如何处置?”
落梨莺微微一笑,淡淡说道:“依照羽清城的刑法律令,该如何处置?”
“这个么,应是斩首示众。”
“哼,这就行了,下去照办吧。”
“是,夫人。”
驻军将军转过身刚要走,落一敬忽然喊道:“等等。”
落梨莺想了想,问道:“怎么,你有何异议?”
落一敬大声说道:“我杀了那个米铺老板是为民除害,而他们是为了救我才杀了绵阳官令和那些士兵。我们江湖侠士是为了天下的公道正义,姨娘凭什么杀了他们?难道姨娘也和西国那个暴君一样,抛却仁善道义,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就滥杀无辜吗?”
落梨莺渐渐有了怒意,但还是忍了下来,直接看着驻军将军命令道:“传我命令,这些江湖侠士全部处斩。”
落一敬彻底怒了,忽然拔出驻军将军的佩剑指着落梨莺,咆哮道:“姨娘,不要逼我。”
望着落一敬眼里的愤怒杀意,落梨莺一时间愣在原地。如此冷漠的眼神,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猛然忆起了白启明曾拿着剑要杀她的时候,和现在真是一模一样啊!
她笑了笑,哽咽道:“落一敬,你如今真是翅膀硬了,敢拿剑指着我了啊,哈哈哈,行,你真是出息了。”
她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再次命令道:“下去执行。”
驻军将军连忙回过神来,行了一礼便迅速离去。
落一敬颤抖着手握着剑,泪流满面的大声喊道:“姨娘,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们?”
落梨莺冷哼一声,义正言辞的说道:“世间的公道正义,自有刑法律令主持。要是都像这些江湖侠士这样,那天下还不乱套了吗?哼,一群鼠目寸光之辈,以为这样小打小闹一番,就是救济天下百姓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治理天下的道理,岂是这些沽名钓誉的江湖侠士能明白的。凡事皆有规矩,这些江湖侠士自然也不能例外。若是犯了这个规矩,那我就以刑法律令杀了他们,合情合理,天经地义。敬儿,姨娘最后再告诉你,姨娘从来不会偷偷摸摸的杀人,只是让他们光明正大的去死。”
她又看了落一敬几眼,吩咐道:“来人,将敬儿带下去好生看管。”
落一敬捏着拳头深吸了口气,愤愤不平的把剑摔在地上,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门外的两个士兵相互望了望,只得行礼告退。
傍晚时分,落梨莺独自走到栏杆旁站着,望着天边夕阳沉思起来。
昨日,落一敬拿剑指着自己,要杀了自己时的模样,和那个人真是太像,太像了。“哈哈哈,果然是骨血相连的亲父子啊!”
落梨莺在心里默念着,嘴角微微一笑,嘲讽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低下头轻叹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去,曲南江忽然站在一旁说道:“唉,夫人还在为敬儿伤心难过吗?”
落梨莺面带苦涩的笑了会儿,望着远方说道:“敬儿这个混账小子,和他爹爹白启明一样,都是白眼狼啊!我含辛茹苦的把他抚养长大,可他却为了一帮外人拿剑要杀我。哈哈哈,还用所谓的公道仁义教训起我来了,岂有此理?唉,我现在真有些怀疑,这个敬儿,到底是不是白启明的儿子呀。”
曲南江想了想,捋着胡须问道:“哦,夫人这话从何说起?”
“哼,白启明的儿子,怎么会如此儿女情长,如此的没见识呢。”
“哈哈哈,夫人多虑了。敬儿毕竟年纪尚轻嘛。”
落梨莺不屑一顾的笑了笑,说道:“行啦,这些都不是借口。年纪尚轻怎么了,年纪尚轻就可以胡闹任性,为所欲为吗?年纪尚轻就可以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吗?”
她闭着眼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过身慢慢走远了。
这日午后,曲南江进府禀报军务,顺便到落一敬的卧房一趟一趟。知道他心里苦闷,便找他聊聊。
看着一脸孩子气的落一敬,曲南江便笑着问道:“敬儿,还在生你姨娘的气啊?”
落一敬看着曲南江想了会儿,皱着眉头说道:“南江叔叔,等她归天后,我就把羽清城烧给她。哼,省得她到了地下还念念不忘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势。可是,这偌大的羽清城,姨娘她带得走吗?”
曲南江呵斥一声,斥责道:“诶,你这孩子,越说越不像话了。”
落一敬别过脸去,不再理会曲南江。
曲南江笑了笑,声音柔和了一些说道:“敬儿,别人都可以这样说你姨娘,可你不能啊!你可是你姨娘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那天你拿剑指着她,你可知道她有多么伤心难过吗?唉,你姨娘这辈子艰辛坎坷,吃了太多的苦了。身边的亲人一个个都没了,只有你相依为命,难道你也要弃她而去吗?”
落一敬渐渐有了愧意,低下头轻声说道:“南江叔叔,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姨娘非要杀了他们,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拿剑指着姨娘的。”
曲南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转过身去。
落一敬想了片刻,有些不安的问道:“南江叔叔,姨娘,姨娘会恨我吗?”
“哈哈哈,放心,你姨娘这辈子就只对两个男人心软了。一个是你爹爹,另一个就是你了。”
落一敬一听到爹爹这两个字,赶忙问道:“南江叔叔,这么说,姨娘跟我爹爹很熟,那她一定知道爹爹在哪,却为何不肯告诉我呢?”
曲南江转着眼珠想了半天,十分后悔一时高兴便说错话了。
他笑了笑,只好掩饰道:“好啦敬儿,夫人现在不告诉你自然有她的道理。有些事你早晚会知道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落一敬十分失望的低下了头,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苦恼不已。
江湖侠士们被处斩后,公孙铃儿又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了。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暗暗嘲讽自己,是不是自己就是个不祥之人,总是连累别人遭遇不幸。
她正低头冥思苦想着,落一敬忽然走到了她的身旁,抱着她安慰道:“铃儿,你还在怪我是吗?唉,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对不起……”
公孙铃儿忍不住的流下眼泪,躲在落一敬的怀里哭道:“啸哥哥,你不用说对不起,这或许就是我公孙铃儿的命,我注定了是一个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孤儿……”
落一敬微微一笑,深吸了口气说道:“傻丫头,你怎么会无依无靠呢,这不是还有我的吗?你放心,我落一敬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保护你一辈子的。”
公孙铃儿噗呲一笑,又问道:“可是,万一你姨娘不答应我们在一起,怎们办?”
落一敬想了一下,笑着许诺道:“铃儿,我们往后的日子是属于我们的,姨娘答不答应已经无关紧要。姨娘若是执意阻拦,那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我们呐,找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住下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着一群的孩子玩耍嬉闹,你看好不好?”
公孙铃儿被他逗得笑了,拼命点头答应着。
落一敬慢慢松开了公孙铃儿,抬起手给她擦掉眼角的泪珠,笑着说道:“好啦,不哭了啊。我的铃儿长得这么好看,应该多笑笑才是。”
公孙铃儿点了点头,连忙止住哭声,终于鼓起勇气和这个心爱的男人拥抱在了一起。
柔和的阳光慢慢袭来,他们都闭上了眼睛,仿佛都要将今日这一瞬间的美好铭记于心。
清晨,一家酒楼刚刚开门营业,却突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看衣着打扮,不知又是从何处来的江湖侠士。
酒楼的掌柜看着这群人想了想,上前问道:“请问,诸位有何贵干?”
站在最前边的那位江湖侠士冷冷一笑,说道:“行,那我们就长话短说了吧!交出你这酒楼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否则,休怪我们手里的剑无情。”
掌柜的大声笑了笑,轻蔑道:“哦,原来是一帮打劫的。哈哈哈,几个毛头小子,打劫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活腻歪了还是怎么着?”
“哈哈哈,我们知道你这酒楼是羽清城数一数二的。若是其他家,我们还不稀罕来呢。”
“你们,你们也太猖狂了。”
“诶,话何必说得如此难听。你家财万贯,反正又带不进棺材里,不如拿给我们接济一下贫苦百姓。掌柜的,你看如何?”
掌柜的吓出了一身冷汗,有些害怕的问道:“你们这些强盗,还讲不讲王法了?”
一个江湖侠士大声笑道:“哈哈哈,什么是王法?我告诉你,我们手里的剑就是王法。兄弟们,别跟他们废话了,将这些舍命不舍财的家伙全部斩首。”
众人听后,一齐拔出佩剑,迅速杀了掌柜的和其他几个伙计。
在酒楼内外翻了半天,认为值些钱的便通通带走,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落一敬在书房里想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去和自己的姨娘道个歉。
“唉,或许南江叔叔说得有理,这个世上就只剩下姨娘和自己相依为命,自己一定不能再让姨娘伤心了。”落一敬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便到了落梨莺的书房。
刚想走进去,忽然便来了个小吏,十分着急的跑进落梨莺的书房。落一敬想了会儿,躲在门外偷听起来。
小吏擦了把汗,说道:“启禀夫人,今日街上的一家酒楼被人洗劫,掌柜的和几个伙计都被杀了。”
落梨莺停了笔,有些吃惊的问道:“你说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敢打劫?是什么人干的?”
“哦,据一个老者说,他亲眼看见一帮穿着江湖侠士模样的人进了那家酒楼。除了他们,便再也没人进去过,由此看来,此次行凶作恶的一定是这帮江湖侠士了。”
落一敬闻言震惊不已,连忙跑进来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们,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小吏行了一礼,十分肯定的说道:“回禀公子,小人们已经多方查证,确凿无疑就是这帮江湖侠士了,不会弄错的。”
落梨莺看看落一敬,忙朝小吏吩咐道:“从兵营里派出士兵迅速追击,你们一定要配合官令大人破了这个案子,还百姓们一个公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是,小人告退。”
此刻,落一敬仍在自言自语的念道:“不会的,江湖侠士都是惩恶扬善,公道正义的,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的,不可能,不可能的……”
落梨莺摇了摇头,望着落一敬有些无奈的说道:“唉,傻孩子呀!你以为的仁善就是杀了几个恶人,替那些柔弱无助者讨回公道。可是治理天下,哪有那么容易啊!”
落一敬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人心向善,我们惩治邪恶,匡扶正义,难道错了吗?”
“诶,人心难测,岂是善恶二字就能概括的?敬儿,姨娘曾经说过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匡扶正义必须依靠刑法律令,不能光凭着一个人的一腔热血呀!哈哈哈,姨娘也知道,敬儿在心里特别想为天下百姓做几件好事。可是姨娘今日要告诉你了,好事不一定是实事,可只有实事才能真正让天下百姓得到实惠好处。”
落一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该如何做呢?”
落梨莺笑道:“哈哈哈,要为天下百姓做实事的前提只有两条。其一,便是抛弃个人恩怨私情,站在天下人的视角俯瞰全局;其二,不能贪图虚名。哼,沽名钓誉者太爱惜自己的美名了,是做不成实事的。他们呐,无论做何事,总觉得天下人会如何看待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嘛便不值一提。敬儿,你必须明白,做好事嘛别人会给你歌功颂德,可是做实事,是要挨骂的。你,能接受吗?”
落一敬笑了笑,十分坚定的说道:“姨娘放心,敬儿一定不会怕的。”
“嗯,那便好。你这个臭小子啊,我平日里时常叮嘱你多看一些经书典籍,可你到好,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落一敬偷偷笑了几声,连忙赔礼道:“是是是,敬儿知错了,还请姨娘原谅敬儿。”
落梨莺拍了拍他的肩,假装严肃道:“行啦,快回你的书房去吧!”
“是,那敬儿先走了。”
落梨莺微微一笑,目送他一路远去。她也不知为何,自己明明对他十分生气恼火,但一见到他,心就软了。
落梨莺时常想着,是因为白启明的缘故吗?她摇了摇头无奈一笑,心里想着,或许这一生只会为了这两个男人心软了。
李雪晶在府里住了几日,依着白承君的吩咐,家丁婢女们都对她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伺候着。
四处看了看,白承君的府上倒没有其她的女人。
李雪晶低下头想了想,不禁对白承君有些好奇。
那日他能对自己做出如此不堪的事,她原本以为,这个男人必定是个风流成性,骄奢淫逸之人。可如今到了他的府上,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李雪晶往前走了几步,向一个婢女问道:“殿下在何处?”
婢女上前行了一礼,笑道:“回禀姑娘,殿下现在正在后院练箭呢,姑娘可要过去?”
李雪晶微微一笑,看着前边说道:“走吧,咱们现在就过去。”
婢女捂着嘴偷偷一笑,急忙跟了上来在一旁引路。
到了后院,李雪晶故意躲在一旁偷偷看他,并不急着上前。
白承君扭头望了望,也瞥见了她,便故意说道:“既是来了,就光明正大的看吧,何必如此偷偷摸摸的呢?”
李雪晶笑了片刻,走到他身旁说道:“殿下如此用功,我怎可贸然打扰?”
白承君大声笑了笑,转身坐在一旁说道:“哈哈哈,我以为你喜欢的是我二哥那样温文尔雅的人,却没想到,你竟然会选择像我这般粗野之人啊!”
李雪晶低下头笑了会儿,看着白承君十分温柔的说道:“殿下心里想的什么,晶儿全都知道。”
“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李雪晶看着周围伺候的人微微一笑,示意白承君让她们都离开。
白承君想了想,便吩咐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众人上前行了一礼,急匆匆的走了。
见众人都走后,李雪晶便蹲下身来,望着白承君笑着说道:“殿下想要储君之位,想做西国的帝王,想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绝不比太子白承谦差。哈哈哈,我说的对吗,殿下?”
白承君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伸出手把李雪晶搂在怀里,紧紧的抱着她笑道:“哼,你可真是个小妖精,我心里想的什么你都知道。哈哈哈,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白承君迅速站起身来,搂着她的细腰,便将李雪晶抱了起来,笑着闹着往屋里走去。
午夜梦回,李雪晶又被同一个噩梦惊醒。她坐直了身子,捏着被角哭道:“爹爹,娘亲,你们别走,别丢下晶儿一个人。爹爹,娘亲……”
白承君也被她吵醒,赶忙起身瞧了瞧,抱着她宽慰道:“好啦,别哭了,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李雪晶得到了安慰,心绪渐渐平复,终于能放松片刻的睡过去,睡着之后,也没有再被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