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媛宁自杀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宫中。
此事为着已经事关两国之间的邦交，且苏鸳珍还在苏媛穆离世的悲痛之中，所以欧阳洺才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将此事告诉苏鸳珍。
他瞧着背对着自己，睡得正香的苏鸳珍，心中也是一紧。
“陛下，只怕是想要瞒着皇后娘娘也不容易。”徐良一眼看着欧阳洺露出关怀的神色，轻声说道。
欧阳洺怎么会不知道？
以苏鸳珍的聪慧，别说是自己想一直瞒着她了，只怕是不到两三天，她便会知道了。
可是，他实在不愿意看着苏鸳珍一次次为了这些人伤透心。
如今，苏鸳珍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自己还能护着她的周全。
可，欧阳洺不知道。
他才刚刚转过身，卧榻之上的苏鸳珍便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大半夜送进宫中的消息，即便是旁人不说，苏鸳珍也能猜测得。
她突然有些晃神。
经历了这么多年，身边的姐妹还是一个个地离开了。
苏鸳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欢喜还是应该忧愁。
听到欧阳洺离开之后，她才坐起身子，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出奇的，这一次，苏鸳珍竟然是一滴眼泪也没有。
灵儿得了欧阳洺的吩咐，待到他离开之后，便立即进了內殿，却不想看到苏鸳珍如此样子。
她跟着苏鸳珍多年，心下自然已经明白。
“皇后娘娘，”灵儿小心翼翼地走到卧榻之边，望着苏鸳珍的侧脸，低声道，“您没事吧？”
苏鸳珍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指了指窗外，沉声道，“灵儿，你还记得那一年我被禁足在院中的事情吗？”
灵儿一愣，顺着苏鸳珍的手指看去。
她突然想起，当年苏鸳珍还在尚书府的时候，有一次，因为被苏映锦栽赃偷了她的镯子，而被禁足在府中。
那一晚上，苏鸳珍也是这样坐在卧榻之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色。
今夜，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当年一般。
当年的苏鸳珍身边也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
虽然姐妹们尚且都在，可却没有一个人与她是一条心。
如今的苏鸳珍身边也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
不对！
灵儿缓步走到苏鸳珍面前。
她跪在地上，一只手轻轻地搭在苏鸳珍的手背之上，低声道，“娘娘，现在和当年不一样了。您有陛下，还有腹中的孩子。为了他们，您也要保重自己。”
苏鸳珍低下头，瞧了一眼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轻轻点了点头，“是啊。我有陛下，还有这个孩子。”
言毕，她将身后的软枕放好，斜依着身子，躺在卧榻之上。
苏鸳珍瞧了一眼一边的蜡烛，伸出手，指了指，低声道，“灵儿，将蜡烛熄灭吧。不要告诉陛下，我起来过。”
“是。”灵儿点点头，忙走到烛台边上，将那蜡烛熄灭。
她转身走出內殿之外，目光还在苏鸳珍的身上停留了一下。
她斜着身子，躺在卧榻之上，一双眼睛似乎还定定地盯着什么，却早已经是一言不发。
灵儿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
从今往后，苏媛穆也好，苏媛宁也罢。
这些人，都是主子的一场梦了。
想着，她心中也有些安稳，守在长廊之下，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主仆二人都睡得十分安稳。
一直到了第二日清晨，阳光顺着昭归宫的宫墙爬到了空中，苏鸳珍才清醒过来。
昨天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一般。
苏鸳珍提醒自己，以后，那些人和事都已经过去了。
她要顾及腹中的孩子，要顾及欧阳洺。
正想着，便听到屋外传来了徐良一的声音。
“灵儿姑娘，皇后娘娘醒了吗？”徐良一瞧了一眼身后跟着自己的众人，低声问道。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小太监，手中皆拿着托盘，躬着腰，安安分分地立在徐良一的身后。
看样子，是欧阳洺又有了新的赏赐。
灵儿往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正要答话，却听苏鸳珍的声音从內殿传来，“灵儿，让他们进来。”
她已经简单地穿好了衣物，正坐在卧榻之边。
徐良一带着小公公们走进屋中。
他呵呵一笑，“还是陛下了解娘娘。这时辰，奴才还以为娘娘都没醒呢。”
苏鸳珍露出一个淡漠的笑容，站起身，缓步走到他身边，瞧了一眼立在他身后的几个公公，“这些东西是？”
“回娘娘的话，都是陛下赏赐的。”徐良一一边说着，一边对身后的几个小公公摆摆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将东西给娘娘送上来。”
闻言，那几个小公公立即走上前。
他们跪在地上，将手中的托盘高高地举过自己的头顶。
“娘娘瞧一瞧，这都是今日番邦进贡的。陛下连仓库都没有入，直接就从前朝让奴才给您送来了。”徐良一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个小公公身边，指了指那公公手中的托盘，“您瞧瞧这个。”
苏鸳珍瞧了一眼那托盘之中的东西，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容。
要说那东西珍贵，倒也不是。
只是，那东西对于苏鸳珍和欧阳洺而言意义非凡。
那是一只青碧色的玉钗。
这玉钗之上还用金线绣着一只欲要振翅起飞的凤凰。
“这东西，是当年昭归郡主留在那边的。”徐良一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瞧了苏鸳珍一眼。
见她没有露出什么悲切的神色，才接着说道，“陛下说了，您与桑卓郡主是莫逆之交。这东西既然重新回到了咱们的手中，您便是最适合保管之人了。”
苏鸳珍走到那托盘之边，拿起那只玉簪，将簪子放进自己的衣袖之中，冲着徐良一点了点头，“告诉陛下，他的心思本宫明白了。”
徐良一长叹一口气，又将那玉簪边上的托盘之上的红布取掉，“陛下给娘娘的东西都是好的，只是这个一个，陛下叮嘱了，要娘娘您亲自上眼。”
只一眼，苏鸳珍便愣住了。
